☆、10·灌木叢的大怪獸（五）

　　「啊啾~」蘭斯搖晃著打了一個噴嚏，帽子上短短的小兔子耳朵掉到了眼睛前面，他揉了揉鼻子，把帶兔子耳朵的連衣帽往後撥下去。

　　蘭斯的邊上站著一個栗色長卷髮的小女孩，手上抱著一隻布偶兔子，穿藍色蕾絲裙，讓蘭斯想到了漫遊仙境的愛麗絲。小女孩看到蘭斯打噴嚏，立即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她拍著手合著唱起歌來，還拉著拉娜一起邊唱邊跳：

　　「Ring-a-ring o' roses，

　　斑點，噢，玫瑰色斑點

　　A pocket full of posies，

　　滿口袋的花香

　　A-tishoo！ A-tishoo

　　啊嚏！啊嚏！

　　We all fall down.

　　我們都完蛋。」

　　兩隻漂亮的小蘿莉唱唱跳跳，歌甜人美，蓬蓬裙，蕾絲邊，白絲襪，圓頭皮鞋，真是賞心悅目。

　　克拉克也跟著拍手唱——

　　「A-tishoo！ A-tishoo

　　啊嚏！啊嚏！

　　We all fall down.

　　我們都完蛋。

　　A-tishoo！ A-tishoo

　　啊嚏！啊嚏！

　　We all fall down.

　　我們都完蛋。」

　　調子很好聽歌詞也很熟悉，但一時之間，蘭斯也記不起來在哪裡聽過這首歌。

　　拉娜拉了拉棕色長卷髮的小美人說，「艾米麗，我們去找蘭斯一起玩吧。」

　　艾米麗皺起臉，很不高興，拽住拉娜，氣鼓鼓地說，「我是為了你才特地來這裡的。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對你這麼好，你只許和我玩！」

　　另一邊，門還沒打開，蘭斯就聽到走廊外面有小女孩的哭聲傳了進來。熟悉的小女孩的哭聲。

　　克拉克抬起頭，一臉茫然，「克洛伊怎麼又哭了？我沒搶她的紅色積木啊。」

　　蘭斯悲傷地默默地想：你永遠不知道一個孩子為什麼要哭。克洛伊每天都哭著來上學的，昨天是因為早餐有一個雞蛋，前天因為她的小手帕上有只鴨子。

　　克洛伊進房間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哭歇了，蘭斯給她遞手帕——做好事三次可以累積一個貢獻點——順便問，「你今天為什麼哭啊？」

　　雖然哭過，但金髮碧眼的小克洛伊看上去還是很可愛，她揉著眼睛，很委屈地說，「冰箱放冰激凌的那一格打不開。」

　　那是值得哭一下的。蘭斯想。

　　克洛伊繼續說，「為什麼會打不開？」

　　「爸爸說是凍住了。為什麼會凍住？」

　　「爸爸說可能是因為溫度開太低。為什麼溫度會開太低？」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蘭斯被一串為什麼問的頭皮發麻，趕緊轉過去，蹭蹭蹭跑開，摟住他的小克拉克，「嘿，克拉克，我有一顆牛奶糖給你吃。」

　　克拉克捧著牛奶糖受寵若驚，「0 0！牛奶糖！」

　　蘭斯像小爸爸一樣看著克拉克安靜地吃糖，心情忽然也安靜了下來：果然還是我的小克拉克好！拉娜看上去很乖，但其實是個很積極的孩子很會表現自己，有時候還有領導慾望。她最要好的朋友艾米麗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公主，嬌生慣養，經常任性過頭。克洛伊最麻煩，總是哭，好奇心過剩，一天到晚問為什麼。看他的小克拉克只要有糖果和點心就能哄的服服帖帖，再不行就親一下！

　　拉娜和艾米麗終於商量好了。

　　拉娜除了一個好主意，「我們可以帶上他們玩扮家家，多幾個人玩更有趣。」

　　艾米麗勉勉強強地同意，「那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就和他們玩一下吧。」

　　五個小朋友圍著坐成一圈。

　　拉娜拿起她的仙女棒，來分配角色，「我是媽媽，艾米麗是爸爸，克洛伊最小，是小女兒，克拉克是弟弟，蘭斯是哥哥。」

　　艾米麗反對，「我想當媽媽。」

　　克洛伊問，「為什麼你當媽媽？」

　　艾米麗驕傲地說，「因為我的頭髮最長。」

　　拉娜嚴肅地想了想，「好吧，這個理由很充分。你說呢？克拉克。」

　　克拉克正在舔手指，他先啊了一聲，再哦了一聲。

　　「……」蘭斯痛心疾首地思考：我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只這樣子玩太沒意思了。」拉娜說，「我們來玩『結婚』吧。」

　　艾米麗表示同意，「好吧，拉娜你來當新娘子，我來當伴娘。我想當伴娘，我要穿藍色的裙子。」

　　拉娜問，「那誰來當新郎？」

　　艾米麗鄙視地看了一眼傻乎乎的克拉克，「當然是蘭斯啦。蘭斯長得好看。」

　　蘭斯感動極了——我的評價居然比男神超人還要高？孩子的眼睛果然是最明亮的！

　　孩子們有模有樣地操辦起婚禮。

　　艾米麗把她心愛的兔子玩偶塞給拉娜，「這個給你，當作嫁妝。新娘子不能沒有嫁妝的。」她又從自己的頭上摘下一個黏著水鑽的發卡，給拉娜夾上，心滿意足地說，「拉娜最漂亮。」

　　然後就開始結婚了。

　　「……好了，現在新郎可以親新娘子了。」艾米麗宣佈說。

　　克拉克忽然不犯傻了，驚恐地喊起來，「不行！蘭斯不要親她！」

　　克洛伊馬上接話，「為什麼不行？」

　　艾米麗叉著腰，義正言辭，「我知道的，最後一步是新郎親新娘子。為什麼不行？」

　　克拉克可委屈，撲過去摟住蘭斯，「蘭斯要親我的。」

　　艾米麗說，「可新郎要親新娘子啊，不然就不能完成婚禮了。」

　　克拉刻苦惱地皺起眉頭，想了好半天，「那我來當新娘子吧。」

　　拉娜愣了愣，「男孩子可以當新娘子嗎？」

　　艾米麗搖頭，「我不知道。」

　　克拉克耍賴似的說，「可以的。我要和蘭斯結婚。」

　　艾米麗說，「你有嫁妝嗎？」

　　克拉克聽到這話，搜了搜他的小口袋，就摸出幾張糖紙。

　　艾米麗繼續鄙視，「太寒酸了。」

　　克拉克快哭起來，蘭斯趕緊救場，隨手掏出兩包奧利奧，「這個給你當嫁妝。」

　　捧著兩包奧利奧，克拉克又受寵若驚，「0 0！兩包奧利奧！兩包！」

　　拉娜還捐出了她的彩色橡皮圈，幫克拉克的劉海捋起來紮成一小撮。

　　我家的超人有那麼可愛嗎？

　　蘭斯看著克拉克的樣子忍不住想笑，然而恰在此時，他忽然又感覺到那個詭異的視線出現了，像是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蘭斯陡然哆嗦了一下。

　　蘭斯害怕，不敢看過去。

　　各種思緒在心底鋪陳開來——

　　他敢確定有人在監視著他，或者說，是他和克拉克。仔細想一想，自己又不是主角，哪有被監視的價值，那被盯上的是克拉克？

　　為什麼會有人盯上克拉克？

　　理由太多了：外星人，超能力，降臨的時機……但是克拉克暴露了嗎？是什麼時候暴露的？

　　等等，盯上克拉克的也不一定是地球人吧，說不定是外星人呢？如果是外星人該怎麼辦？

　　好吧，現在不是討論為什麼的時候。

　　當務之急是想一個對策出來。

　　有什麼辦法？今天回去就和瑪莎說這件事……但是大人會相信孩子的話嗎？如果他們不相信的話怎麼辦？他現在只是一個四歲的孩子還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他的小克拉克也還不是超人，可還沒有那些厲害的超能力。

　　如果是外星人，就算告訴大人也沒有用吧？

　　他得準備兩份防護罩……低級防護罩不知道有沒有用……

　　未知的恐怖總是最讓人畏懼。

　　自打成為時空移民以來，蘭斯就沒有像此刻這樣這般，覺得蒼茫無助。

　　「A-tishoo！ A-tishoo

　　啊嚏！啊嚏！

　　We all fall down.

　　我們都完蛋。」

　　剛才艾米麗和拉娜唱的歌驀地在他腦海裡浮現出來。

　　蘭斯突然就記起來了。

　　這首歌是唱的，是黑死病。

　　蘭斯看了看小克拉克，他正瞇著眼睛笑，對似有若無的危險似乎毫無察覺。蘭斯這才無比清晰地發覺到，超人還不是超人，他還只是克拉克·肯特，一個三歲的孩子，超能力都未被發掘出來，但這並不意味這他遠離危機。

　　蘭斯深刻地意識到，他或許還是把撫養超人想的太過簡單的。不僅僅是他不能將超人教壞，而且，撫養超人就意味著他將要同超人一起面對可能出現的危險。

　　他是超人的哥哥，不是超人的女朋友，不可能搖著大白腿尖叫著等男神從天而降被拯救。

　　哥哥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要擔當起保護超人的責任。

　　他擔當的起這個責任嗎？

　　克拉克拿著他兩包奧利奧的嫁妝，小步跑到蘭斯面前，藍色的眼眸明亮而溫柔地包裹著蘭斯的身影，問，「我可以親你了嗎？」

　　蘭斯愣住，「……當然可以。」

　　牛奶味道的吻撫平了蘭斯心底的忐忑不安。

　　像是走出逼仄狹長的隧道，世界豁然開朗——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曾經在看電影的時候，他看著超人在人潮歡呼中的威風凜凜的身影，卻不期然覺得有一絲悲涼：神來拯救世界，那誰來拯救神？

　　他不保護克拉克，那誰來保護克拉克？

　　蘭斯能感覺到那個黑影還在，他摸了摸克拉克柔軟的黑髮，看著他懵懂無知的模樣，心想自己絕對要弄清楚這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