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徐斌
季斐乖乖爬顧朗茳床上去,坐床頭靠牆上。顧朗茳把熱水袋拿出來放他膝關節那裡,兩隻手抓著熱水袋兩端,均勻用力往下移,「溫度怎麼樣,燙嗎?」
季斐搖了搖頭,「剛好。」
「力度呢?醫生說讓我壓重點,會不會覺得痛?」
「你別擔心,要是不舒服我會說的。」季斐覺得腳上熱乎乎的,像是溫熱的蒸汽浸進了骨頭,整個人都是暖的,他的心,也是暖的。有時候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顧朗茳這樣的人,平時別人多說幾句都嫌煩,在他面前,卻似有用不完的耐心與溫柔。
鄭宇趿著拖鞋去開門,罵道,「誰呀,大晚上的鬼躥什麼?」
門開了,徐斌站在外面笑呵呵的,「鄭宇?師兄跟少爺在裡面不?我找他們有事。」
鄭宇看他一眼,嗯了一聲,走回自己床邊去了。
徐斌也不介意,他跟鄭宇做了一個多學期的同桌,知道這人就是個冰凍悶葫蘆,一天也不說兩句話,對誰都冷著一副臉,哪天他熱情洋溢徐斌才奇怪呢。
季斐一下子就聽出了徐斌的聲音,高興地往外探腦袋,「班長?」
徐斌一進來就見顧朗茳拿著透明的熱水袋在季斐腿上壓,壓一下又往下移,有模有樣的,那熱水袋裡頭有棕黃偏黑的液體,隨著顧朗茳的動作跟著晃,徐斌嚇了一跳,「師兄,少爺怎麼了?」
季斐有點不好意思,把腿往回縮,被顧朗茳給按住了,「沒什麼可不好意思的」,見季斐不動了,才背對著徐斌道,「季斐小時候落了毛病,得了風濕,一到陰雨天腿就痛,我正治呢。徐斌,這病需要好好養著,忌冷忌濕,哪天我要是有事不在,你幫我看著他點,別讓他碰冷水。」
「只是冬天不能碰冷水。」季斐忍不住補充。
「風濕?這不是老人病嗎?少爺怎麼會得這種病?」徐斌很是吃驚,仔細地往季斐腿上瞧,左瞧右瞧都覺得挺好的一雙腿,比他這沒得病的長的還好。
半晌後,徐斌搖著頭道,「看著不像有病。不過少爺,你這腿長的可真白,我媽往洗澡水裡擱牛奶都沒你白。」
「尼妹的風濕是看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嗎?看什麼看!」顧朗茳瞬間有種自己的人被佔了便宜的感覺,被子一拉,身子一擋,徐斌就完全看不到季斐的腿了。
徐斌愣了愣,感覺顧朗茳的動作怪怪的,想了想又明白了,估摸著他是覺得天氣還不夠暖和,怕季斐的腿受寒。徐斌摸摸後腦勺,笑了兩聲,「也是,風濕又不是瘤子,看不出來。對了,不讓碰冷水是嗎?行,以後輪少爺值日我幫他擦黑板。」四班的規矩,值日的人要早點去教室,把黑板用濕抹布擦的乾乾淨淨,再用干抹布擦一遍,老師上課剛好干了,黑亮亮的黑板,看著心情好。
季斐還來不及客氣,顧朗茳道,「好樣的徐斌,夠義氣。」
徐斌呵呵笑兩聲,「應該的。」絲毫不覺得吃虧。
季斐也跟著笑,顯出兩個小小的酒窩來。他這兩個月養的好,整個人愈發出彩,黑眸子有種水洗過的感覺,臉不再是那種不健康的蒼白,多了一種潤澤感,讓人看著十分舒服。而他之所以笑,是因為他高興有這麼個朋友,他感激徐斌,他並不真的打算讓徐斌幫他做值日,但這並不妨礙他感激他。我們在受到朋友的幫助時,最感動的往往不是事件本身,而是朋友想想幫忙的心。季斐很高興,他現有真心相待的朋友。
熱水袋裡頭的藥水冷了,顧朗茳去換,徐斌自已搬了條凳子,坐床邊跟季斐聊天,「少爺,怎麼會得風濕呀?我大伯也有這個病,一遇陰雨天腿就疼,可難受了。哎,上次體育課見你跑的飛快,我還想說這次學校春季運動會你可以參加短跑呢,第一名三百,錢雖不多,但也是個榮譽。」
「我能,我能!」季斐瞬間來了精神,一看徐斌像是不打算讓他參加了,急的差點沒舉起手來保證,「班長,我這真沒事,除了下雨天有一點點疼,平時都好好的。真的,初中跑五千米我還得了第二呢!就是顧朗茳他……」季斐沒說完,一旁的徐斌哈哈大笑起來,「我知道我知道,師兄是個弟控,平時你沒事他都寶貝的不得了,這生了病還不急的跳腳?」
季斐被徐斌的話弄的面紅耳熱的,「班長,你現在也跟顧朗茳一樣不喜歡好好說話了。」
顧朗茳把藥水灌好了,拿著個熱水袋出來,見徐斌咧著嘴笑,不由問,「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哦,我剛說這次春季運動會,問少爺能不能參加短跑。」
「班長,我參加長跑,短跑我爆發力不強,你讓顧朗茳跑吧,他爆發力強,跑的可快了。還有鄭宇,也挺厲害的。」
「跑步我沒什麼興趣」,顧朗茳不甚在意,將季斐褲子往上撩,繼續幫他燙腿,「都四月中旬了,還要開運動會?聽說以前春季都只弄個小型的田徑賽,怎麼今年要搞運動會?」
「好像說是為了響應什麼號召吧,前段時間電視上不老喊什麼加強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嗎?我爸單位那群人跑都跑不動,他們工會還拉著他們去爬山,本來說回來還要搞個跑步比賽的,結果大家都不肯,後面就改成踢鍵子了,我爸就踢了十八個,還得了第三。聽老師說是教育部發了文件,讓各學校鼓勵同學多鍛煉,估計學校本來就要搞田徑賽,乾脆就直接變成運動會了。不過前段時間天氣一直不好,所以一推再推,定到四月末去了,就是最後三天。」
「四月末?那不是連著五一?」顧朗茳記得,這個時候的五一是有七天假的,運動會的三天他是一定要溜的,到時候就有十天,他可以帶著季斐……顧朗茳瞇了瞇眼睛,要不帶著季斐一家去泡溫泉吧。岳父岳母什麼的,他還從來沒孝敬過呢!
「是呀,快五一了,有七天假,爽呆了。」沒有哪個學生不喜歡放假,一提五一徐斌就覺得世界格外美好,連一直不說話的鄭宇都開了口,「運動會一完就是五一?那不是有十天假?」
季斐不說話了,這也太直接了吧。好吧,你要逃,提前回去個一天也就算了,三天都溜?季斐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提醒鄭宇,「前三天是運動會。」
鄭宇哼了一聲,用一種你不要太天真的眼神看著他,「你問顧朗茳會不會留下來。」
季斐看向顧朗茳,顧朗茳手中的動作不停,依舊是慢慢地移,不輕不重地壓,只是笑的格外溫柔,引誘道,「你真的捨得專門花三天時間看別人又跑又叫?三天啊,可以看完一整本名著,可以背完半個學期的單詞,可以預習至少兩章新課,你真的捨得就這樣浪費掉 ?季斐,咱們回家學習吧,放心,我保證咱們溜掉的理由冠冕堂皇,老師不會找茬的。」用參加運動會的時間學習,到了五一,他就可以理直氣壯拉著季斐出去玩了——勞逸結合嘛。
季斐笑著看著他,「也是,前段時間你上課總拿著穴位圖在看,都沒好好看書。要不那三天你回去複習吧,我去參加五千米。」
顧朗茳一愣,不是因為季斐的話,而是因為他的笑,他怎麼覺得季斐的笑意裡竟含了一絲狡黠?一旁徐斌已經笑起來,「少爺真的要參加五千米?嘿,那師兄一定不跑了,師兄你要參加什麼?」
一旁鄭宇嗤笑一聲,「他?當保姆就夠他忙的了。」
顧朗茳瞟他一眼,「你可以將你的妒意表現的再淋漓盡致點。」回過頭來,正好瞧見季斐笑瞇瞇地看著他,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他分明是吃定了自己捨不得走。
「真這麼想參加?」
季斐連忙點頭,有一種很期盼的感覺,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有些不好意思,問徐斌,「班長,短跑第一名獎三百,那……長跑呢? 」
徐斌道,「長跑比短跑更辛苦,好多同學不願意參加,所以第一名獎金比短跑多,有五百,二、三名依次減一百。」
季斐眼睛一下子亮了,五百?他努力一把,進前三應該是可以的吧,第三名也有三百,加上給鄭宇補課的……季斐突然有一種世界被新開了一扇窗的感覺,他從來不知道賺錢可以這麼容易,努力學習就免學費,就能有補貼,教同學做題目都能按小時計工資,就連跑個步也能拿錢……他突然覺得世界實在是太美好了,到處充滿了希望。
徐斌不明白季斐的表情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興奮,連眼睛都亮了,不過那樣子倒挺可愛,徐斌在一旁不明就裡地呵呵笑。
鄭宇本來靠在床上看體壇快報,掃一眼過來,一看季斐那樣子就知道他是因為聽到跑步有獎金在那傻樂,鄭宇很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挫敗感,直接將被子一拉,倒頭睡覺。可是奇怪的很,他接下來又想,早知道這樣一點點小錢就能讓他高興,當初就按顧朗茳說的一小時給他五十好了。
顧朗茳看季斐笑的兩隻眼睛都快瞇起來了,忍不住伸出一隻手去揉他腦袋,「成,咱跑五千,爭取進前三!」他實在不明白,有些人怎麼就那麼容易滿足。
季斐又問徐斌,「班上現在有幾個人參加?」
「正式通知還沒下來,明天張老師會到班上說,其實這個也不歸我管,要到張陽那去報名。還是張陽說你跑的快,讓我過來問你要不要參加。」張陽是他們班體育委員,人高馬大,長的特別黑,為人也特別爽快。
「張黑炭?」顧朗茳挑眉,「他自己怎麼不來問季斐?」
徐斌在一旁嘿嘿地笑,笑了半晌不說話,顧朗茳一看他那傻樣恨不得直接用腳踹,這時候徐斌才急著道,「師兄你忘了?上次下晚自習,黑炭跟少爺鬧著玩想嚇他,裝鬼從後面撲少爺身上,結果少爺沒事,黑炭被你一個過肩摔直接扔水池子裡去了。嘿嘿,黑炭現在見到師兄都是繞著走的,但是要跟少爺說話,就一定要見師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