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相遇

　顧長今的態度真誠了很多，這一點，師青陽也發現了，同時鬆了一口氣。

　有一個好的開頭，接下來的事情，也就方便很多了。

　其實以師青陽現在的情況，也可以找別人資助自己的，但是別人給的錢太少，讓他付出的卻太多，上輩子別人給他的合同，就是願意給他付學費外加每年八萬信用點的花銷，卻要求他畢業後為對方工作十五年……一個人有幾個十五年？要知道，輻能戰士一般到了四十歲，因為身體的緣故，就會慢慢地開始走下坡路了！

　事實也證明，他沒答應是對的，從他成為四級輻能戰士開始，往往花一天工夫出去捕獵，就能賺好幾萬，為了每年十萬信用點搭上十五年，還可能因為要工作再也不能提升實力，這筆帳怎麼看都不划算。

　而且，現在他已經不相信別人了。

　他當初只有十八歲，卻被自己信任的老師騙去了那個讓他險些死去的蟻穴……他成功之後之所以不願意回到星火城，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在他父母去世之後，他在這裡的生活實在不怎麼愉快。

　算來算去，也就只有程然最讓他放心，至少，程然不會害他。

　「我真的沒事，也不用去醫院，只是一點小傷而已。」師青陽連連擺手，然後又不安地扯了扯衣袖，讓人可以不經意地看到他胳膊上的傷。

　這傷其實不是之前摔得，而是程然和顧長今進了星火學院之後他弄出來的。

　「你，受傷了。」程然一向細心，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他，自然看到了師青陽的胳膊上的傷口。

　「這點小傷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師青陽衝著程然笑了笑，然後就拿出自己手上的聯絡終端，碰了碰顧長今的聯絡終端，將自己的聯絡號傳輸了過去：「大叔，我要去洗車了，這是我的聯絡號，如果車子要補漆的話，你一定要來找我。」

　做完這一切，師青陽又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揮了揮手手：「大叔，小少爺再見！」

　說完之後，師青陽就轉過身，邁動兩條腿跑了起來，同時臉上也沒有了剛才小心翼翼的的表情。

　這一招，應該叫欲擒故縱吧？他倒是很想跟著程然回去，吃一頓好的，但這樣到底太過急切了一些，還不如就留點時間，讓顧長今可以把他的資料查清楚。

　運氣好的話，顧長今說不定就會主動來找他了，就算運氣不好，他也可以製造第二次的見面機會——這幾天他在星火學院這一塊到處跑，又找到了一個幫人送外賣的兼職。

　即便打著將來靠程然吃飯的念頭，師青陽也覺得自己有必要多賺點錢，而且，洗車那工作到底太遠，需要的時間也長，他現在又不打算再在入城口練習輻能的使用，既然這樣，這工作開學後也就不能做了。

　眼看著師青陽轉過拐角不見了，程然終於收回視線，然後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如果他受了跟師青陽一樣的傷，肯定笑不出來。

　「少爺，他以後會是你同學。」顧長今笑了笑。

　程然遲疑了一會兒，才道：「顧爺爺，可以幫他嗎？」他說的很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只要緊張了，或者說話快了，就容易說錯話。

　據說這是心理問題，只是沒人讓他治療，也就一直這樣了，他也養成了慢慢說話的習慣。

　「我幫少爺去看看吧。」顧長今低聲道。

　程然點了點頭，又問：「顧爺爺，我去學校，沒關係嗎？」

　「少爺，沒事的，這裡是星火城，沒人認識你，而且在學校裡，你也能交朋友。」顧長今安慰道，他家少爺自從八歲那年被人攻擊之後，就沒上過學，現在還是以這樣的身體情況去讀一個培養輻能戰士的學校……

　顧長今看了一眼剛才師青陽傳過來的聯絡號，終於做了決定。

　這天晚上，顧長今就聯絡了星火學院的院長，要了師青陽更詳細的資料。

　每個人出生之後，都有一份檔案，師青陽要去星火學院讀書，星火學院也就拿到了他的檔案。

　今年十六歲，比程然大兩個月，父親師振，母親張蘭燕，都生於安杭城的普通家庭，結婚後搬來了星火城，在今年四月去世……

　師青陽的身世並不複雜，他出生以後更是沒離開過星火城，看過詳細的資料之後，顧長今對他的印象也好了起來，同時也算明白師青陽為什麼要擔心學費問題了。

　想到這裡，顧長今又翻了翻師青陽的父母去世時的新聞，然後微微皺眉——師青陽的父母在城外租了一塊地，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可是，所有的新聞裡，卻都沒有提到這一點。

　從電腦上看過所有跟師青陽有關的消息之後，顧長今就很快把東西全都保存好放在了一邊，同時打定了主意，過幾天要去見見師青陽。

　師青陽並不知道顧長今已經打算要來見自己了，這時候，他剛剛通過聯絡終端敲定了在星火學院附近幫人送外賣的兼職。

　這份兼職的工作地點是一家名為肉食坊的連鎖店，經營生肉和各種加工好的食物，他們從網上接單，然後會給星火學院的學生和附近的住戶送外賣或者生肉。

　這家店一直都是星火學院的學生打工的首選，師青陽上輩子不洗車之後，就在這家店做過，這裡按送的件數給錢，薪水其實比在陶如寶那裡要高，在這裡購買店裡的食物，也可以打八折。

　但他當時卻並不喜歡這份工作，因為在這裡並不能吸收輻射能，練習輻能控制，至於食物打八折……這裡最便宜的食物一份就要三十個信用點，量還少，對那時的他來說，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

　師青陽特意選了程然居住的別墅這一塊的送貨任務，但顧長今沒有從他工作的店裡購買食物，他兼職的這一上午也需要到處跑，很多時候還是在地下城，想要繞道去程然住的別墅都難，因此，兩人一時間倒是全無碰面的機會。

　不過，他本身就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因此，倒是並不急躁，反而發現了在這裡打工的一個好處。

　為了美觀切下的碎肉、能吃但味道不好的內臟、異獸被殺死時刀口部位的肉……這些都是肉食坊不需要的下腳料，只能賣給製作營養餐的公司，但他們整理了賣到營養餐的加工廠，賣的錢卻往往只夠付人工費。

　要不是有規定不能浪費食物，肉食坊其實更願意直接把這些東西扔了，自然也不會介意有人拿走一些。

　對師青陽來說，這一切卻相當於是一個寶庫，他原本天天吃的營養餐，不就是用這些做的嗎？而且，某些異獸的內臟，洗乾淨之後做的好了，其實味道還會非常好。

　華國，一直都是一個注重美食的國家，現在的酒樓裡，各種美味的菜都有，但人們總是偏愛實力強，價格昂貴的異獸，越是稀少難以捕捉的異獸，價格就越貴，下水之類難以處理的東西，就沒什麼人會注意了。

　但師青陽吃過各種各樣的東西。

　他曾經的人生，在十八歲這年開始改變，但那時候，他也就只是一個低級輻能戰士而已，之後很多年，他全靠自己捕獵異獸生活。

　他那時候一點興趣愛好都沒有，只想著要變強，多殺些異獸，為自己的父母，為那些死在異獸嘴裡的人報仇，唯一會在意的，也就只有食物。

　年少時挨餓的經歷讓他對食物特別執著，不僅身上時刻會帶著食物，每次捕獵異獸之後，也不願意浪費，總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吃的乾乾淨淨的，還專門學了一些烹飪方法……

　他的手藝跟那些大廚不能比，但要自己做點吃的，卻完全沒問題，要把這些下腳料做成食物自然也不難。

　第一天幹活的時候，師青陽就跟人要了點下腳料，因著這個，他在送完了要送的東西之後，還在廚房幫忙整理了這些碎肉，而第二天，廚房的負責人直接就找上了他，還表示只要他願意幫忙整理，不僅會額外給他一些錢，這些下腳料他還可以隨便拿。

　師青陽當然不可能不同意，然後，他就開始了自己忙碌的打工生涯。

　他每天一大早到肉食坊幫忙送外賣，中午就整理一上午積攢的下腳料，帶回去足夠自己吃的東西，下午兩點到陶如寶那裡工作，工作到晚上八點，再到肉食坊整理一下午多出來的下腳料……他的時間排的滿滿噹噹的，每天的收入達到了三百個信用點不說，還不用再發愁食物了。

　這樣的生活，看起來很不錯，但師青陽很清楚，他如果還想再站到以前的高度，就決不能一直打工。

　輻能戰士，都是要練出來的，他要是不努力，有再多的經驗都不可能變成強者。

　這樣的生活，師青陽連著過了好幾天，而只要有空，他就會到程然住的地方轉一圈，很可惜，程然和顧長今兩個人都深居簡出，所以他一個人都沒碰到。

　碎肉專門裝一個箱子，異獸的下水專門裝一個箱子，可能帶有輻射污染的裝一個箱子……師青陽殺過不少異獸，更解剖過不少，他對這些黏糊糊血淋淋的東西並不害怕，而且一眼就能認出它們屬於異獸的哪個部位，這讓他把整理下腳料這個工作做得得心應手，十一點送完外賣之後，只要一個小時，他就能做完所有的工作。

　這天，師青陽在整理完之後，照例裝了足夠兩個人吃一天的食物打算離開，裡面有一大半是碎肉，還有一小半，則是異獸的內臟。

　外面的植物，大多含有毒素，異獸的外殼、血液、糞便，也都是含有毒素的，只是它們大多擁有過濾的本事，這反而就讓他們的肉裡面並沒有太多毒素。

　而這，也是異獸的內臟不受歡迎的原因，內臟擁有的毒素，往往會比普通的肉更多。

　當然，這並非沒有處理方法。

　「師青陽，你家裡多少人？要不要多拿點？」廚房大廚看到師青陽就要走，問道。

　他們廚房的人，對那些來兼職的星火學院的學生，大多不怎麼喜歡，不為別的，就因為嫉妒，畢竟他們永遠不可能成為輻能戰士，而星火學院的學生，卻都前途無量。

　但師青陽卻是個例外，他連下腳料都要，這倒是讓廚房的人不會嫉妒他，甚至，因為他開了頭，也有在廚房幫工的其他人，不再在意面子，也會帶一些碎肉之類的回去——食物的價格，畢竟太貴了。

　「足夠了。」師青陽笑了笑，他家裡只有他一個人，陶如寶還會包晚餐，其實單單這些，他就吃不完。

　不過，曾經的飢餓讓他有了囤積糧食的習慣，所以這些日子，他做了不少脫水的肉乾存著，還在身上放了一些，以便於隨時可以吃。

　跟廚房的人打了告別之後，師青陽就離開了這裡，回去的時候，他照例從程然住的別墅旁邊經過。

　這棟別墅靜悄悄的，完全看不到人……師青陽有些失望，卻不想路過的時候突然就聽到了一點動靜，回過頭，才發現別墅底層的窗戶打開了。

　程然從窗戶後面露出一張臉，張大了嘴似乎想說什麼，對上他的眼睛之後，頓了頓，然後就閉上嘴巴，露出了一個帶點討好的笑容。

　這笑容，師青陽一點都不陌生，當初在星火學院他和程然一起被人欺負的時候，程然就常常這麼對他笑，不過那時候，他一般都會視若無睹。

　師青陽露出了一個陽光的笑容，臉上又是好奇又是驚喜：「小少爺，原來你住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