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短暫的暴走

“你想做什麽？！”鐵面習慣性地抓向身前，想要保護绯戚。

但他看不到绯戚的准確位置，意識體一般的存在也不是能夠被人類的雙手捕捉到的，鐵面不可避免地抓了空，還讓不遠處的野鴨和拉裏産生了警覺，雙雙站起身來。

但天上的幽都也並沒有做什麽具有傷害險的事情，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我要做的當然就是將離開的時間提前——我親愛的弟弟，船已經啓航了，抓緊和你的朋友敘舊吧，你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不——”绯戚不由瞪大雙眼，脫口驚叫。

或許是太過擔憂的緣故，不字剛一出口，绯戚就發現眼前的景色驟然一變，意識已回到了身體所在的地方，只是並沒有直接回歸身體，而是滯留在了海彌拉的上空。但看到的景象卻讓绯戚愈發驚恐，因爲就如幽都說的一樣，他們乘坐的那艘巨船已經離開了海岸，正向著大海的深處緩緩駛去。

——不能讓船開走！

绯戚一點都不想離開，但一時間卻又不知該怎麽阻止。

這時候，幽都的意識也回到了海彌拉這邊，火上澆油地向绯戚說道：“看，我說的是真話吧？趕緊回去和你的三色堇告別吧，你們再也不會有機會見面了……”

幽都的話讓绯戚一下子清醒過來，馬上意識到這樣看著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無論做什麽，他首先都必須要去做！

“我才不需要和他告別。”绯戚轉回頭，惡狠狠地回了幽都一句，接著便心念一轉，飛向了正在遠離海岸線的巨船。

绯戚沒有返回自己的身體，而是直奔巨船的駕駛室，找到了那個正在控制巨船的舵手。

就好像天生就有的本能一般，绯戚想也不想地將精神力鏈接在了舵手的身上，接著便下達了停船的命令。

——停止！

隨著绯戚意念的放出，舵手瞬間便僵在了當場，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放開了船舵。

——繼續！

幽都的意念緊隨而至，使得舵手又擡起了雙手，抓住了船舵。

——可惡！

绯戚頓時惱羞成怒，直接將精神力凝聚在了舵手的頭骨上，默念出了“碎裂”的魔咒。

“咔嚓”一聲，舵手的腦袋便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塌了下去，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一瞬間，绯戚明顯感覺到了幽都的驚怒，但他卻沒辦法顧及，因爲駕駛室裏並不是只有一個舵手，見到他突然死去，余下的兩人雖然又驚又疑，但第一反應卻不是去檢查屍體，而是抓住被死去舵手放開的船舵，控制住船體的行進方向。

——你們也去死吧！

绯戚這會兒已被怒火燒光了理智，想也不想地又一次放出了魔咒，將剩下的二人直接擊殺。

但船卻還在繼續向北航行，並沒有就此停下，绯戚立刻向下一沈，去船上的其他地方尋找還在驅使船只行進的人。

幽都緊跟在他的身後，試圖用自己的力量阻止他，將他困住。

但或許是暴怒的情緒有助於精神力的增強，绯戚輕而易舉地就掙脫了幽都的束縛，轉眼間就出現在了最下層的動力艙裏。

一群穿著長袍的男男女女正圍坐在這間船艙的中央，每個人的面前都立著一塊橢圓形的金屬板，上面刻繪著绯戚一眼看上去都無法認出的魔文。

绯戚這時也沒心情去關心那些魔文的內容，直接將精神力籠罩住其中的一名男子，但就在他打算故技重施，將男子殺掉的時候，一股刺痛卻驟然傳來，魔咒頓時沒了效力，連他的意識都開始模糊、渙散。

绯戚立刻想起鐵面用扼殺來叫醒他的手段，顯然，幽都也做了類似的事情。

但绯戚並不想就這麽醒來，更不想就這樣離開！

——鐵面，幫幫我！

绯戚下意識地發出了求救的意念。

“等著我！”鐵面的聲音立刻在他的腦海中響起，“活下去，等著我！”

“我不想走！”

“就算你去了納爾斯恩，我也會把你帶回來的！等著我！”

绯戚還想掙紮著和鐵面多說幾句，但意識卻逐漸飄散，終是無法再保持兩人的精神鏈接，昏昏沈沈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睜開眼，绯戚發現幽都正面色冰冷地盯著自己，手裏還攥著什麽東西。

绯戚覺得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努力眯了眯眼，才發現幽都手裏拿的是一把匕首，上面還殘留著血迹，好像剛剛刺傷了誰的身體……

——誰的身體？

绯戚微微一怔，接著就覺得自己的左手感覺不對，似乎在疼，又似乎十分僵硬。

這麽一想，疼痛便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終於見到了自己的父母，憤憤不平地開始哭訴，把绯戚痛得身子一抖，險些哀嚎起來。

但下一瞬绯戚便又想起，他是叫不出聲的，禁言的項圈依舊套在他的脖子上，他就是把嘴巴張得再大，聲音也發不出來，傳不出去。

“看，這就是你不聽話的結果。”見绯戚終於清醒，幽都把匕首扔到一邊，起身去櫃子裏拿出白色的紗布和裝有止血藥粉的瓶子，拿著它們走回到绯戚所在的床邊，然後抓住绯戚的左手，一邊爲他塗沫傷藥，一邊自顧自地說道，“你的力量還真是古怪，清醒的時候明明那麽弱小，睡著了卻連紫羅蘭之力都無法束縛——這難道就是混血的力量嗎？或許我該考慮給你找個女人，讓你生個孩子。”

“你應該把我放回去，然後從我眼前消……”绯戚剛用意念腹誹了一句，幽都便重重地捏住了他的傷口，讓他的腦子裏只剩下疼痛一個字眼。

“乖——”幽都做著殘忍的事，臉上卻挂著再和藹不過的笑容，“我已經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要聽話，只有聽話的乖孩子才能被哥哥疼愛，明白嗎？”

绯戚很想破口大罵，但迎上幽都那毫無溫度的目光，終是將意念收了回來，沈默地任由幽都爲他包紮傷口。

從手上的感覺來看，幽都應該刺了不止一下，如果他沒有及時醒來，傷口的數量很可能還會增加。

一瞬間，绯戚忽然明白了艾薇的心情，明白她爲什麽寧可死也不願意順從幽都。

“放心，我不會讓這麽漂亮的手留下疤痕的！”幽都仿佛看出了绯戚的心思，笑眯眯地爲他纏上紗布，仔細系好。

見绯戚不說話，幽都卻是愈發地溫柔，幫他處理好傷口後，又輕柔地爲他蓋上被子。

“睡吧，不過不要再做夢了，至少不要再做那麽暴力的夢了。”幽都盯著绯戚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道。

或許是幽都動用了精神力量對绯戚進行了催眠，或許是傷藥裏有著安眠的成份，隨著幽都的話語聲，绯戚竟然真的開始困倦，不一會兒便閉上雙眼，沈沈地睡了過去。

绯戚暴走的過程中，鐵面一直與他保持著精神鏈接。雖然無法看到绯戚在做些什麽，卻能清楚地感覺到绯戚的情緒波動，所以绯戚求援的時候，他才能立刻給出回應。

——但他能給出的也就是幾句回應而已！

鐵面握住拳頭，狠狠地砸在了身邊的樹幹上。

從绯戚焦急的情緒就可以看出，那艘船已經離開了海彌拉，返回了納爾斯恩，就算他立刻出發，等到了海邊也早就連船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他必須再去一趟納爾斯恩！

——哪怕再殺一個納爾斯恩皇帝，他也要把绯戚帶回來！

鐵面抓住身邊的樹幹，不自覺地動用了紋身的力量，咔嚓一聲將手掌覆蓋的部分捏得粉碎。

另一邊的野鴨和拉裏再也按捺不住，互相對視了一眼便快步走了過來，試探著問道：“頭兒，你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鐵面收回拳頭，轉頭看向二人，漠然問道，“我不打算再追查下去了，也不會再回王之谷做什麽聖王，你們兩個也不要再參與這場戰爭，離開這裏，找個地方暫時隱居吧！”

“頭兒，你到底……”野鴨一臉不解，但又不敢深問。

拉裏卻是露出了如釋負重的表情，顯然早就有了離開的打算，只是因爲某種原因才不得不留了下來。

“你們兩個有沒有什麽心願，趁我現在還在這裏，盡量幫你們完成。”鐵面沒有解釋具體的緣由，“別說什麽讓你當上新聖王之類異想天開的願望，我只會做我力所能及的。”

“頭兒。”野鴨遲疑了一下，又看了拉裏一眼，終是開口說道，“能不能先回王之谷一趟，把洛桑他們接出來？”

鐵面一愣，“他們怎麽了？”

“他們都是因爲你才留在王之谷的，如果你走了，他們也就沒必要再留下去了，而且無論是近衛軍的首領還是那位謀士帝辰都對他們很……怎麽說呢，總之，不太友好吧……”野鴨撓了撓頭，無奈地說道，“但王之谷現在的狀況肯定不是一般的糟糕，他們就算想走恐怕都走不了。更何況洛桑一心想要跟著你做番事業，如果你不親口告訴他你的決定，他肯定會在王之谷死守到底的。”

鐵面愣了愣，很快就垂下眼瞼，“抱歉，這是我的錯，我應該在身份暴露的時候就讓他們全部離開。”

“倒也不能這麽說，我們都是鐵了心要追隨你的，自然是你在哪兒我們就在哪兒，不過你現在既然要離開，那我們當然也沒必要留下去。”野鴨趕忙替鐵面找理由釋懷。

“不用再說下去了。”鐵面擺擺手，“我們先回王之谷，把洛桑他們帶出來——正好，有些事也該徹底了結一下了。”

鐵面眯起雙眼，用磨牙一般的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