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營地裏的一些事

鐵面帶人回到營地的時候，洛桑那一隊人還沒回來。

見鐵面歸來，留守的猴子馬上跑了過來，似乎有事要說。鐵面卻擺擺手，讓他稍後再講，然後將鳄魚和其他戰利品交給擅長此事的手下處理，自己則帶著绯戚去了附近的小溪，讓好多天沒洗過澡的绯戚能舒舒服服地清理一下身體。

绯戚也正好想問魔紋的事，見附近只有自己和鐵面，便一邊洗澡，一邊問起了鐵面身上的魔紋，想知道那些魔紋是不是有什麽特別，所以驅動起來才那樣輕鬆。

鐵面猶豫了一下，“大概是因爲……紋身用的顔料是以我自己的血爲基礎調配的吧。”

“你的血？”绯戚一愣。

“嗯。”鐵面點了點頭，“我不能告訴你顔料的配方，我在學會這種紋身的時候曾經發過誓，絕不會把紋身使用的顔料配方泄露出去，所以……很遺憾，我只能告訴你這麽多。”

“不不不，知道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绯戚連忙搖頭。

聽到血字的時候，绯戚就萌生出了一種聯想——或許這就是鐵面可以同時控制多個魔紋的關鍵所在。绯戚一直覺得防禦性魔紋比攻擊性魔紋更容易驅動，此刻想來，很可能是因爲防禦性魔紋通常都是加諸在他和鐵面身上，很容易和他們的血肉産生共鳴，使用的時候自然事半功倍；攻擊性魔紋卻多是針對外物，想要將其驅動就需要消耗更多的精神力，相比之下也就顯得事倍功半了。

想了想，绯戚擡頭說道：“我可不可以從野鴨他們身上弄些血，做一些試驗？”

“不行！”鐵面馬上搖頭，“這種事很容易讓人往詛咒和巫術那方面聯想，那可都是犯忌諱的，如果你不想哪天被人送上火刑架燒死，就絕對不要去做！”

“哦。”绯戚撇了撇嘴，卻也知道鐵面說的沒錯，他就算做不出普通人能夠使用的護具也不會妨害到什麽，至少不會妨害到自己，但如果他索要他人鮮血，還因此惹出了惡意的流言，那可就是要命的事了，到時候鐵面都未必能夠保他，第一個要處置他的就是他的氏族。

——要不，先用我自己的血試試？

绯戚正想著，鐵面卻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樣再次開口。

“不許再想紋身的事！”鐵面語氣生硬地說道，“我是肯定不會把顔料的配方告訴你的，你也別想在自己身上做實驗——本來就只剩一身好皮還算拿得出手，再搞成花花綠綠的，你覺得你還能看嗎？”

“我又沒說要紋身。”绯戚逞強地嘟囔了一句，心裏卻因爲鐵面的最後一句話而徹底打消了紋身的念頭。

——如果真紋成鐵面手臂上的那副模樣，好像真的不好看呢！

绯戚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子。

洗過澡，绯戚被鐵面帶回營地，塞進了帳篷。

“別出去亂走，我一會兒就回來和你吃晚飯。”鐵面叮囑了一句，接著便轉身離開。

這會兒天色已經轉黑，但又沒黑到需要點燃燭火的程度，绯戚也沒有看書的心思，閉著眼睛琢磨了一會兒魔文的事，覺得想不出什麽頭緒，便幹脆掀開地上的地毯，在地上畫了一組聆聽魔文，百無聊賴地“竊聽”起來。

外面正在忙碌，绯戚聽到的聲音也比較雜亂，調整了好幾次方向才算找到鐵面的所在。

鐵面這會兒正和那個猴子說話。绯戚聽了一會兒，發現是猴子正在向鐵面彙報他們離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就聽到的名字來看，好像不止一個人在這段時間悄悄離開過營地，但真正與外人有過接觸的只有兩個，一男一女。

“繼續盯著，等洛桑他們回來，咱們當衆處置。”鐵面說道。

“要不要先控制起來？”猴子問道。

“難道你還打算讓他們跑掉？”鐵面反問。

“怎麽可能！”猴子嘿嘿一笑。

鐵面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和猴子說起了這一次的收獲，接著又談起了組建商團的事。聽他話裏的意思，似乎不想讓這些東西被商團直接收購，準備找幾個匠師加工一下，然後再去集市等地方高價售出。

但鐵面明顯只是隨便談談，並沒有和猴子提起具體的籌備，說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往绯戚所在的帳篷走來。

聽到鐵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绯戚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有把地上的魔文抹掉。

於是，鐵面一進帳篷便看到了被掀開的地毯和畫在地上的魔文，立刻問道：“你又在折騰什麽？”

“一組魔文，你要不要試試？”绯戚盡力綻放出燦爛的微笑。

鐵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麽試？”

“把耳朵貼上去，然後用精神力控制所有魔文。”绯戚簡單地介紹道。

“這組魔文的效果不會是偷聽吧？”鐵面一下子就猜到了魔文的功效，但還是趴在地板上，將耳朵靠了上去，按绯戚的指點對魔文進行控制。

過了一會兒，鐵面直起身，目不轉睛地盯著這組魔文，似乎要把它烙印在心裏，然後轉頭看向绯戚，目光複雜地說道：“說吧，你聽到什麽了？”

“沒什麽，就聽到你和哪個叫猴子的在說叛徒和商團的事。”绯戚一臉無辜地答道。

“聽了幾回了？”鐵面伸手將地上的魔文抹掉。

“才第二回。”绯戚眨了眨眼，“上一次是在花崗岩森林的時候，你讓洛桑看好手下，不許泄露你們要去王之谷而不是山德拉氏族的事。那之後，我就沒怎麽離開你身邊，想偷聽也沒機會了。”

“以後再偷聽，就要像這一次這樣主動交代，記住了嗎？”鐵面故作不悅地哼了一聲，然後就拉著绯戚站了起來，“走吧，出去吃飯。”

“不是說要和我在帳篷裏吃嗎？”绯戚一愣。

“他們在烤肉，去外面吃熱乎的味道才比較好。”鐵面答道。

绯戚跟著鐵面出了帳篷，發現外面已經燃起了篝火，最上面架著一只被剝了皮的野獸，卻不是鐵面他們帶回來的鳄魚，更像是一種鹿。

绯戚回想了一下自己學過的知識，覺得那大概是赤麂，生活在沼澤附近的一種鹿。

绯戚剛和鐵面在篝火邊坐下，那對姐妹花就捧著兩個瓦罐走了過來，笑眯眯地將瓦罐遞給鐵面和绯戚，然後一左一右地坐在他們身邊。

“已經燉好了？”鐵面隨口問道。

“是什麽？”绯戚疑惑地打開瓦罐，發現裏面是色澤很重、湯料也很濃的燉肉，但肉塊的紋理卻有些陌生，光聞味道的話，很難辨別出那是什麽。

“嘗嘗看。”鐵面鼓勵道。

绯戚遲疑地用勺子盛出一塊，小心翼翼地放進嘴巴裏品嘗，覺得表層有點像他熟悉的海參，但裏面的味道更像兔子或者牛之類的野獸，幾乎沒有脂肪，咬起來有那麽點硬。

“是鳄魚啦！”姐妹花中的一個揭曉了答案。

绯戚這時已經知道了她們的名字，姐姐叫阿右，妹妹叫阿左。兩人看起來一模一樣，但姐姐的左耳後面有疤痕，妹妹卻沒有，所以绯戚瞥了一眼就認出說話的那個是妹妹阿左。

“還敢吃嗎？”鐵面戲谑地問道。

“有什麽不敢的，我連鲨魚都吃過。”绯戚撇了撇嘴。

“鲨魚什麽味？”姐妹花中的阿右好奇地問道。

“很難吃，做不好的話會很酸，做好了也不如普通的魚肉好吃。”绯戚答道，“但是吃了之後很抗餓，出海捕獵的人都會帶上一些。”

“他們正在用鳄魚血熬湯，你要不要也試試？大補哦！”阿左一臉壞笑地指向還在另一邊忙碌的幾個人。

绯戚扯了扯嘴角，沒有接言，目光卻不自覺地轉了過去。

不遠處的另一堆篝火上正架著一口大鍋，一個壯漢正在切割鳄魚的身體，一個身材比他還要肥碩的女人則從鳄魚的身體裏挖出已經凝結成暗紅色的血塊，不斷往鍋裏投擲，旁邊還有一個身材瘦小一點的男子拿著一根棍子在鍋裏不斷攪拌。

看到這一幕，绯戚頓時湧出了一股反胃的感覺，本就不太合他口味的燉鳄魚肉也變得讓人難以下咽。

但就在這種感覺的刺激下，绯戚卻靈光一閃，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阿南大陸的人類都是混有獸族血統的，這樣的話，如果他以獸類的血做基礎配制顔料，會不會起到和人血一樣的效果？

绯戚剛一冒出這樣的念頭便又想到他是不可能給人紋身的，他壓根就不會這項技術，鐵面也不太可能會允許他把紋身的事泄露出去，而且繪制紋身的顔料好像也不是那麽容易配制的，沒准要試驗多少次才能成功。

——他能在誰身上試驗呢？

绯戚郁悶地歎了口氣，但又不甘心就這樣放棄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靈感。

绯戚正絞盡腦汁地冥思苦想，身旁卻傳來了姐妹花的聲音，“頭兒，你就讓绯戚幫我們做一副野鴨那樣的皮手套吧！一套就夠，我們兩個可以輪換著用，甚至一人一只都可以！”

绯戚下意識地轉頭看去，卻發現姐妹花中的妹妹阿左正抱著鐵面的手臂在那裏纏磨，不算豐滿的胸膛都已經貼在鐵面的手臂上了。

绯戚還沒來得及郁悶，坐在他身邊的姐姐阿右也站了起來，快步跑到鐵面身後，雙手攬住他的肩膀，和妹妹一起撒嬌。

绯戚的臉色頓時控制不住地難看起來，把手裏裝鳄魚肉的瓦罐放到一邊，轉過頭，用手撐住下巴，面無表情地盯著鐵面，看他準備怎樣處置。

鐵面一開始並沒感覺到姐妹花的纏磨有什麽不妥，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绯戚的目光，還有他臉上再明顯不過的異樣表情，不由身子一僵，接著便趕忙擡手把姐妹花從自己身邊撥開。

“鬧什麽鬧，還讓不讓我吃飯了？！”鐵面把眼一瞪，做出了惱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