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北谷營地

　　第二天上午，鐵面先帶人去了一趟王之谷，把阿黛爾的兩個手下帶了回來。

　　見兩個手下毫發無損，神情裏除了費解和茫然並無其他，阿黛爾也沒再逗留，當即帶著手下和五個奴隸離開南谷村，踏上了返回海彌拉的旅程。

　　送走阿黛爾，鐵面同樣沒有閑著，馬上把幾個小頭目召集起來，要帶他們去山谷另一邊的北谷營地查看他們的新駐地。

　　像昨天一樣，绯戚又被鐵面帶在了身邊，只是並沒像路上那樣和鐵面同騎一匹駿馬，而是自己騎了一匹溫順的母馬。經過鐵面一路上的調教，绯戚的騎術雖然還有待加強，但至少可以自己爬上馬背，也不會在正常的行進中被顛得掉下來了。

　　鐵面的手下們已經通過各種方式知道了绯戚的身份——海彌拉族長的小孫子，如今正被他們的頭目“寵愛”著。這些肌肉發達、頭腦簡單的壯漢倒是沒有多想，只當他們的頭目和海彌拉氏族達成了什麽秘密協議，而绯戚則是這個協議的人質或者聯絡人。

　　出于這樣的猜測，鐵面的手下們根本沒把绯戚放在心上，只當鐵面多了個小跟班。

　　绯戚早就習慣了被忽視，也巴不得被忽視，盡可能地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老實安靜地跟在鐵面身後。

　　绯戚本以爲他們會從王之谷外圍繞去那座所謂的北谷營地，沒想到鐵面卻帶著這十多個人奔向了王之谷的入口。

　　昨天接待鐵面的那名男子又出現在了那裏，只是身後沒了那麽多的跟隨者，只帶了兩名隨從模樣的年輕人。

　　從鐵面的稱呼中，绯戚得知這人名叫羅傑，是王之谷的侍衛長。

　　在羅傑的引領下，鐵面一行人穿過那條狹長的通道，進入了王之谷的內部。

　　王之谷很大，比十個百浪嶼堆在一起還要大，裏面的建築也不像百浪嶼那樣擁擠，分散在山谷的各個角落，位于最中間的反而是一塊種滿草的巨大空地。

　　绯戚曾在夢境中見過王之谷的模樣，就在他得知自己已經被聖王選爲王後的第七天，他夢到了這處他可能將要居住的土地。夢中的王之谷似乎更加荒涼，既沒有這麽多的妖娆花草、青翠林木，也沒有這麽多隨處可見的男女侍從、精壯侍衛。夢中的王之谷連建築都要更少一些，除了東邊的王宮，就只有西北區域的幾座低矮石屋。

　　而此刻，王宮倒是沒有大的改變，只是在外表塗了白色和金色的漆料，使得整座建築變得輝煌耀目，絢麗又不失莊嚴。西北方向的那些低矮的石屋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五座形態各異的多層建築，有高有矮，占地面積也不盡相同，但依舊用石頭作爲主體，建築外層也全都刻繪著華麗的浮雕。

　　山谷西南也多了一片建築群，風格偏于精致，每一座房屋都像是精心雕琢而成，給绯戚的感覺如同海彌拉氏族裏常見的貝殼拼圖。

　　唯一沒有變化的是東北方向的那處瀑布，和夢中一樣清澈激蕩，就像用深海中最美麗最渾圓的珍珠穿成的巨大珠簾，高高地懸挂在山峰峭壁之上。

　　鐵面一行人並沒在山谷內停留，沿著一條淡青色的石板路，繞過中間的草地，徑直向北行去。

　　很快，绯戚就發現，山谷正北方有一處足以讓十匹駿馬並行而過的隧道，他們顯然是要通過那裏前往所謂的北谷營地。

　　結果也如绯戚猜測的一樣，隊伍果然進入了那條隧道，在裏面走了頗長的一段距離才重見光明。

　　鑽出隧道後，一座規模龐大的營地便映入眼簾。

　　這裏一看就是軍營，馬場、決鬥場、訓練場，一應俱全。數百名身著皮甲的步兵正手持刀盾，在一塊空地上做著常規訓練；還有一百多名騎兵在不遠處的馬場上列隊而行，明顯也是在訓練什麽。

　　就規模來看，整個營地足以容納上千名戰士同時訓練，但看著看著，绯戚便疑惑地發現，這裏只有訓練的場地，沒有居住的場所。

　　——他們平時住哪，總不會是住在王之谷裏吧？

　　绯戚疑惑地四下張望，很快，眼角余光便注意到身後的山峰似乎有些異常，扭頭一看，绯戚立刻意識到那裏才是真正的“營”地。

　　確切地說，那裏其實更像是一座以山巒爲基礎構建起來的堡壘，在數百米寬、近千米高的山坡上開鑿出了整整十層的洞窟，再由一條條狹窄的坡道層層串聯在一起。每一層的洞窟全都整齊劃一，從形狀到間距全都一模一樣。最下層的洞窟規模最大，高度最高，門也都是厚重的青銅，再往上則逐漸變小，從下數第三層開始就成了尋常的木門。

　　绯戚想，最下層可能是放置物品的倉庫，上面就是這些人的居所。

　　就在绯戚還在關注身後窯洞的時候，一名穿著皮甲的年輕男子已快步跑了過來，先向羅傑行了個挺身禮，然後告訴鐵面等人，阿隆巴將軍正在那邊訓練士兵，如果他們想去拜見，現在就可以過去，如果不想拜見，就直接跟他去看他們分到的營房。

　　羅傑沒有接言，轉頭看向鐵面，明顯是要讓他來做決定。

　　“這裏可是阿隆巴大人的地盤，怎麽可以不過去拜會呢？”鐵面翻身下馬，讓這名男子領他去見阿隆巴，然後轉頭向自己的手下說道，“你們就不必過去了，在這裏等我就好。”

　　“我還是和你一起過去吧。”羅傑跟著下馬。

　　鐵面的一群手下有些愣愕，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但鐵面這樣吩咐了，他們便習慣性地執行。

　　绯戚也沒有動，鐵面在說出“不必過去”那段話的時候，目光明顯是望著他的，擺明了是極其不想讓他跟去。

　　绯戚難免疑惑，但當他看著鐵面和羅傑走到步兵訓練場，站到一個卷發男子面前的時候，他立刻明白了鐵面不讓他跟去的真正原因。

　　他見過這個男人。

　　當年，聖王來往百浪嶼的時候，這個男人就站在他的身後，是與他距離最近的幾個人中的一個。因爲男人那頭和黃金一樣顔色的長發，還有額上戴著的純金頭環，绯戚對他的印象頗爲深刻，在夢中也曾出現過他的影像。

　　——這個人就是阿隆巴，近衛軍的首領，聖王的將軍？

　　绯戚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男人。

　　阿隆巴的年紀並不大，頂多三十幾歲，正值壯年。和當年相比，此刻的阿隆巴看上去更加結實、健壯，頭發也更長了一些，卷卷地披散在肩頭，頗有一點粗犷。

　　鐵面不讓他過去，估計是怕阿隆巴認出他的身份。雖說當年的他還只是一個只有半人高的毛孩子，但阿隆巴是擅長領兵作戰的將軍，記憶力和辨識力肯定不會太差，沒准就會根據他現在的容貌記起他當年的樣子。

　　——如果這個人就是阿隆巴，那記憶中站在阿隆巴身邊的銀發男子應該就是帝辰了。

　　——等等，鐵面怎麽會知道阿隆巴見過他的？總不會當時他也在場吧？

　　绯戚一邊疑惑，一邊關注著鐵面的一舉一動。

　　站到阿隆巴面前的鐵面並沒有向阿隆巴行禮，以绯戚此刻所在的位置也沒法聽到他們說了什麽，但就阿隆巴及其身邊人的表情來看，鐵面的言行顯然一如既往地讓人不爽。

　　就在绯戚開始擔心，阿隆巴會不會和鐵面動手，給他一個下馬威的時候，阿隆巴真的動手了，只是並非和鐵面打鬥，而且在哈哈大笑中擡起右手，拍向鐵面肩頭，如同贊賞一般。

　　可鐵面卻沒讓阿隆巴的大手落在自己肩上，擡起左手，一下子就掐住了阿隆巴的手腕。

　　阿隆巴的笑聲戛然而止，面色詫異地看向鐵面。

　　鐵面自然是看不出表情的，但抓著阿隆巴手腕的手並沒有鬆開，而阿隆巴看上去也沒有就此收手的意思，運氣一般地繼續用力下壓，只是怎麽都無法再向下分毫。

　　兩人就這麽僵持著，直到羅傑也看出不對，開口說了些什麽，鐵面這才把手一甩，將阿隆巴的右手從手裏抛開。

　　很明顯，阿隆巴落了下風，沒從鐵面這裏占到半點便宜。

　　阿隆巴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而鐵面則轉頭向帶他們過去的那名年輕男子說了什麽，然後便徑自轉身，向绯戚他們所在的位置走了回來。

　　隨著鐵面的轉身，羅傑似乎也回過神來，向著阿隆巴微微欠身，接著便追向鐵面。

　　那名領路的年輕男子則不安地看向阿隆巴，直到阿隆巴向他打了個類似于離開的手勢，這才行了一個挺身禮，轉身趕往鐵面身後。

　　回到绯戚等人身邊之後，鐵面沒有上馬，反而讓所有人都一起下馬，然後將馬匹交給附當值的近衛軍士兵，自己則帶著一幫手下，跟著那名年輕男子走向後方的窯洞。

　　一群人沿著坡道走上了第七層，領路的男子告訴他們，這一層窯洞都已經全部空了出來，他們可以隨意使用。

　　鐵面沒有作聲，領著衆人將每個窯洞都看了一遍，然後才開口問道：“女人也要住在這裏，沒有另外的住處嗎？”

　　“你們有女人？”領路的男子一愣。

　　“有那麽幾十個。”鐵面答道。

　　“是女戰士還是……那種女人？”羅傑插言問道。

　　“能一個收拾你兩個的那種。”鐵面瞥了羅傑一眼，嘲弄地說道。

　　羅傑扯了扯嘴角，再沒有多嘴的意思。

　　“我們近衛軍裏沒有女人。”領路的男子爲難地撓頭。

　　“算了，我自己想辦法安排吧。”鐵面擺擺手，轉而向自己的手下說道，“好了，新地盤已經看過了，現在回去商量一下怎麽瓜分吧！”

　　“是！”一群壯漢起哄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