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平靜的夜晚(上) ...

　　落地之後的阿黛爾好半天都沒爬起來，顯是被鐵面這一拳揍得不輕。

　　看到這樣一幕，鐵面帶來的一幫男人立刻全站了起來，揮舞著拳頭，烏拉烏拉地爲鐵面大聲喝彩。海彌拉的女人們也因爲震驚而起身，緊張地看著還在地上掙紮的阿黛爾，生怕她再也站不起來。

　　好在鐵面沒那麽不留情面，阿黛爾掙紮了一會兒，終是用手裏的鐵劍撐住地面，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鐵面這會兒早已站直身體，見阿黛爾起來，也沒再做其他動作，擺出一副“繼續還是認輸都隨便你”的傲然姿態。

　　雖然鐵面這一拳實在驚人，但阿黛爾尚未激發自己的氏族天賦，倒也還有一戰之力。然而讓海彌拉氏族一方驚訝的是，阿黛爾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並未激發異能，再次挑戰，而是低下頭，向鐵面表示了屈服。

　　“我輸了。”

　　隨著這聲認輸，男人們又掀起一輪高昂的歡呼，女人們則迅速湧到阿黛爾的身邊，詢問她的傷勢和感受。

　　鐵面轉身回到绯戚身旁，見他也站了起來，但表情很是平淡，問道：“不爲我歡呼嗎？”

　　“你又沒有輸掉。”绯戚皺了皺眉，心想，他可是海彌拉的族人，怎麽可能會爲外族的勝利歡呼。

　　鐵面也了然地點了點頭，“說的也是，你還沒有嫁給我，確實不太適合爲我慶祝。”

　　绯戚不由嘴角抽搐，正猶豫著是不是應該不識時務地嘲諷他幾句，卻看到原本在遠處看熱鬧的英東已走到了阿黛爾的身邊，一臉關切地說著什麽。

　　“我是不是也應該過去看看阿黛爾？”绯戚下意識地問了出來。

　　鐵面一愣，順著绯戚的目光看過去，很快說道：“去吧，看完之後記得回來，今晚開始，你要住在我的帳篷裏。”

　　“哎？”

　　“我已經是這個隊伍的首領了，這個隊伍裏的每一個人都要聽我安排，包括你。”鐵面一本正經地說道。

　　绯戚無語地看了鐵面一眼，轉念一想，又覺得住在一個帳篷也沒什麽可擔心的。他又不是會懷孕的女人，鐵面也不像是會吃人的食人族，頂多再被逼問一些秘密罷了。而鐵面的秘密似乎也不比他少，如果能一個換一個的話，他還未必吃虧呢！

　　绯戚一邊想著，一邊向阿黛爾走了過去。

　　阿黛爾這時已經離開空地，回到了篝火附近。但到了阿黛爾身邊，绯戚卻發現自己根本插不上話。英東已經占據了阿黛爾最近的位置，其他女人也圍在一旁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他只能站在外圍，聽她們討論阿黛爾的認輸值不值得，一拳擊飛她的鐵面又到底有多強大。

　　绯戚雖然討了個沒趣卻也不好就這麽走開，而就在他左右爲難的時候，另一邊的男人又發出了起哄的吼聲。

　　轉頭一看，绯戚發現流砂竟然去了鐵面身邊，輕聲細語地說著什麽，引得附近的男人一陣狼嚎。

　　鐵面臉上戴著面具，看不出明確的表情，嘴角倒是向上翹著，可到底是因爲得意還是因爲嘲弄，光這麽看著卻也很難說清。

　　绯戚直覺地感到流砂這樣做不好。但出門前，魅黠曾百般叮囑，不許他幹預英東和流砂的事，绯戚只能將目光轉向英東，希望他能出面制止流砂的不妥行徑。

　　英東也注意到了流砂的舉動。绯戚看他的時候，他正將目光從流砂和鐵面那裏收回，剛好與绯戚撞在了一起。

　　绯戚立刻向流砂那邊努了努嘴，示意英東把人帶回來。

　　英東卻微微搖頭，反過來暗示绯戚不要插手。

　　绯戚大爲不解，但英東才是此次出嫁的主角，他也不好越俎代庖，只能跟著視而不見，全看鐵面那邊如何應對。

　　鐵面卻是什麽都沒有做，自顧自地轉身大吼，讓手下們快點把晚餐准備好。

　　流砂頓時有些尴尬，但還是壯著膽子，請鐵面去她們那邊共進晚餐。

　　因這一次聲音比較大，另一邊的绯戚都聽得一清二楚。

　　鐵面卻是冷冷一笑，“算了吧，我怕你下毒。”

　　這話一出，不僅流砂呆住了，連阿黛爾等人都有些發愣。倒是旁邊的男人們哄笑起來，大聲喊道：“美人計對我們頭兒是沒用的，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

　　“對對對，我們頭兒最討厭的就是美人，美人你還是來勾引我吧！”

　　“勾引我！勾引我！我長得帥，那話兒更帥！”

　　男人們的粗魯調笑讓流砂面色窘紅，但還是向鐵面欠了欠身，又說了些什麽，然後才故作淡定地離開。

　　但這一次她的聲音太小，绯戚並沒聽清。

　　阿黛爾等人也看不過去了，馬上就有人小聲嘟囔起來，“她是不是忘了自己什麽身份！”

　　“流砂姐姐應該有她的打算吧。”英東倒是爲流砂辯解起來，“能被鷗歌酋長派來求親，又有著如此強大的實力，那一位在山德拉氏族裏的地位想必非比尋常。如果姐姐能得到他的眷顧，我們以後也能更容易地在山德拉立足。”

　　聽英東這樣一說，女人們也不好再說什麽。正好奴隸們將部分食物送了過來，女人們便接過食物，圍攏在篝火周圍，吃起了自己的晚餐。

　　绯戚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回鐵面身邊，留在阿黛爾這邊吃了晚餐。

　　晚餐後，篝火邊的人開始三三倆倆地散去。绯戚也跟著站起身，准備去岩羊那裏拿取自己的行囊，然後再找鐵面詢問帳篷的位置。

　　但剛走出去沒幾步，身後就傳來了刻意加重的腳步聲。

　　绯戚轉回頭，發現跟過來的正是鐵面。

　　“去哪？”鐵面快走了兩步，來到绯戚身邊。

　　“取點東西。”

　　“我陪你。”

　　绯戚沒有拒絕，轉回頭，繼續向坐騎所在的方向走去。

　　鐵面也沒再說話，沈默地跟在绯戚身旁。

　　取走行囊，鐵面把绯戚領回了營地，帶進了他們那邊的一座帳篷。

　　不同于海彌拉這邊因爲居住者身份不同而大小不一的帳篷，鐵面他們的帳篷全是一模一樣的，這讓绯戚不禁懷疑鐵面是怎麽判斷出那座帳篷是屬于他的。不過，帳篷的大小和樣子雖然相同，但居住的人數卻還是存有差異，鐵面的帳篷裏只住了他自己，其他人的帳篷則是好幾個人擠在一起。

　　把绯戚送進帳篷後，鐵面沒有留下陪他，說了句“困了就睡覺”，然後就轉身離開，似乎還有別的事要忙。

　　绯戚哪睡得著，在帳篷裏轉了一圈，發現沒什麽可看的，就掀開門簾想出去閑逛，卻被守在門外的一個彪形大漢用眼睛硬生生地瞪了回去。

　　——至于嘛，難道我還能逃走？

　　绯戚郁悶地退回帳篷。

　　因實在無聊，又有一點賭氣，绯戚心下一動，幹脆把帳篷裏的地毯掀開，露出下面的沙地，接著就用手指作筆，在沙地上繪制了一組聆聽魔紋。

　　畫好之後，绯戚深吸了口氣，俯下身，將耳朵貼在魔紋中央，用意念控制著魔紋，從最近的一座帳篷開始聆聽。

　　绯戚原本只是無聊，並沒指望能聽到什麽秘密，但很快，阿黛爾的聲音就和鐵面的聲音同時出現，明顯正待在一起。

　　绯戚一驚，以爲鐵面竟連阿黛爾都控制了，但聽了一會兒就發現，他們只是在討論進入森林後的行進方案，在場的也不只有鐵面和阿黛爾。

　　——那座花崗岩森林真有那麽危險嗎？

　　第一次出門的绯戚並不是很理解鐵面和阿黛爾的謹慎，只覺得既然他們都這樣重視那座森林，那就肯定不會是無緣由的。

　　討論的時候，鐵面等人時不時地就會說些近似于暗語的詞句，把绯戚聽得雲裏霧裏，卻又因爲這些從未接觸過的話題而興趣盎然，甚至生出了鑽進隔壁帳篷，到現場旁聽的念頭。

　　——或許，他真可以和鐵面商量商量，在下一次討論的時候過去旁聽。

　　——反正他本來就是打著遊曆的幌子出來增長見聞的，想多參與一些事也理所當然。

　　绯戚暗暗想道。

　　但他一走神，魔紋立刻沒了效果，绯戚趕忙重整精神，重新驅動魔紋，然後又重新定位。

　　等他再一次找到那座帳篷，鐵面和阿黛爾等人已經把要討論的事都討論完了，聽聲響，似乎正要回各自的帳篷休息。

　　绯戚正准備放棄聆聽，阿黛爾卻提起了他的事，問鐵面是不是把他帶走了。

　　“作爲勝利者，我有權挑選我的戰利品。”鐵面答道。

　　“绯戚是我們族長大人的直系後裔，如果您對他做了過份的事，我們會很爲難的。”阿黛爾不知道鐵面是在說笑，還是真有某方面的癖好，只能隱晦地警告鐵面，讓他不要對绯戚亂來。

　　“別緊張，我只是開個玩笑。”鐵面馬上說道，“我這樣做不過是想讓他得到更妥善的待遇，以他的身份，原本就不應該和那些奴隸住在一個帳篷裏，不是嗎？”

　　“我們這也是沒有辦法……”鐵面這樣一說，阿黛爾倒是有些尴尬了。

　　海彌拉派來的護衛都是女人，绯戚又不願去住英東的帳篷，所以前兩天的晚上，他都是睡在奴隸們的帳篷裏。

　　绯戚自己倒沒覺得怎樣。雖是睡在一個帳篷裏，但奴隸們只能躺在地上，而他卻有著舒適的睡袋，半夜口渴的時候，隨便喊上一聲就能讓人把水送到嘴邊，實在比住在其他帳篷更加方便。當然，這或許也是因爲绯戚常年在女奴聚集的大廚房裏吃飯，對身份之類的事情早就已經不那麽在意了。

　　但在別人看來，這實在是一種不應有的冷遇，鐵面拿它做理由，阿黛爾也不好再說什麽。

　　阿黛爾走後，另一個男人卻又問起了類似的問題，“頭兒，那個小家夥是不是有什麽特殊之處？您留他在身邊，應該不只是因爲他的身份吧？”

　　“我重視他，自然是因爲他有讓我重視的價值。”鐵面答道，“那小子的事你就別管了，專心管好咱們的人，尤其是那幾只蠢熊，別讓他們把不該泄露的消息都泄露了。”

　　“放心吧，頭兒。”男人說道，“我已經安排猴子和野鴨他們嚴防死守了，絕不會讓那幾個蠢貨跟海彌拉的女人親近。”

　　“你自己也當心一點。”鐵面再次叮囑，“海彌拉的女人可沒什麽貞潔觀念，色誘這種事，她們絕對做得出來。”

　　“我怎麽也會堅持到離開森林再讓她們得手的。”男人半開玩笑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