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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修仙》第36章
36章

 饒是九星海門眾子弟已然竭盡全力,到底寡不敵眾,加之靈船顛亂、船客皆怨聲載道,更是影響心神,使他們神氣漸漸衰喪,氣勢也越發頹敗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毒液連續不提地噴吐出來,護罩到底是不堪重負,「啪啪」兩聲頓時炸裂開來!

 「糟了!」徐子青顧不得其他,抓住章九手臂,又使一個御風術出來,極快地向後撤去,人也急速飛高了數丈。

 果不其然,他才剛退後丈許,就有一道極高的浪頭洶湧撲來,連連將好幾個飛得低的修士捲入浪濤之中。而這浪濤裡更藏著好幾頭兇猛的妖鯊,趁此機會立時咬住修士身軀,將他們活活拖進了海中……

 好惡獸!只見那些個一階二階的蛟蟒之類並不甘心,甩動長尾直入半空,有數丈高!猝不及防的、駭破了膽子的,盡皆都被眾蛟蟒纏了腰,猛然給吞入巨口!

 徐子青運起靈力,層層拔高,他此時可不敢有絲毫輕慢,不然一不小心,就將死無葬身之地了。

 靈船已翻,海中霎時一片血腥。

 眾海獸齊齊翻湧上來,將那些墮海的修士或咬成兩截,或直吞入腹,又或是彼此拉扯,將其分屍……林林總總,撕咬吞吃,化作一片紅海。真真是駭人至極!

 一時之間哀聲慘嚎一片,那些九星海門的子弟踩著一條靈舟,半空而飛,卻也有未及趕上者,同樣被吃得乾乾淨淨。

 就聽一名弟子罵道:「你們是哪裡來的海獸,敢與我九星海門作對,就不怕金睛海王大人問罪嗎!」

 又有人喝道:「你等犯上作亂,被海王大人發現,定要刨出爾等妖丹,將你們抽筋扒皮、千刀萬剮而死!」

 那些海獸卻是毫不理會,各個亮出利齒,是大快朵頤。

 有一沙啞聲線突然響起:「死到臨頭,還如此狂妄!」

 聽得此言,尚存活的修士都不由看去,就見一條三首蛟盎然出水,身長十丈,頭大如車,三顆蛟首分三處方向張望,那三張獸臉上,竟齊齊都是猙獰笑容。極通人性。

 顯然這話便是從它口中說出,然而眾修士則齊齊變了面色。

 一名九星海門弟子臉上慘白,惶然道:「三階——」

 「竟然是三階妖獸!」

 「它是三階妖獸,黑背三首蛟!」

 眾所周知,但凡是獸類之屬,無論妖獸靈獸,喉嚨裡都有一塊橫骨,橫骨不化,便不能人語。然而若要煉化橫骨,所需妖元龐大,至少也要有三階的修為,方能達成。這三首蛟人語不算順暢,想是剛煉化不久,可它的修為卻是毋庸置疑。

 便是海中霸主也不過四階而已,三階海獸著實也算一尊強者了!在場諸位修士連那眾多的一階二階海獸都對付不了,何談三階海獸!

 如今眾修士已然滿是絕望,徐子青以眼觀之,心中盤算不定。他此時雖離得遠些,可畢竟是因著那海獸並非針對於他,才能保命。若是待會修士死得絕了,他恐怕也必死無疑。

 想到此處,徐子青暗暗運轉丹田靈力,以意識沉入其中,接觸那一點嗜血妖籐種子。轉瞬間,妖籐生出芽來,漸成籐蔓,自經絡而上,直抵在掌心之內。只消徐子青心念一動,它便要生發而出,嗜血食肉!

 徐子青此時也在心中考量,他身處海上,靈力並非無盡。固然這般立在空中暫能自保,可若是靈力耗盡了,後果不堪設想。他自然也想著趁此機會先往上禹洲方向逃去,只是這一塊海域眾海獸因吞食旁的修士而無暇顧他,可再遠些還有數十數百頭兇猛妖獸,他一旦飛了過去,豈不是正送入它們眼裡?

 左思右想,都是不妥當。一時之間,他竟覺得只有拚死一途了 。

 章九見徐子青沉默不語,便開口道:「徐兄弟,將章某鬆開罷。你已然盡力,快些逃了說不得還能保住這條性命,不然你我便皆要葬身於此。」

 徐子青卻搖頭:「你請我喝了那許多好酒,只為了這個,我也不能棄你而去。」

 他說得輕巧,兩人卻都心知肚明。他們相識不深,可徐子青與章九頗為投緣,就將他認作了朋友。如今雙雙遭此磨難,他若是棄友而逃,豈不是禽獸不如!

 章九說過一遍,也不再勸,只道:「也罷,徐兄弟且撐著,若當真熬不過了,你我一同下去殺它兩個,也算夠本了!」

 徐子青聽他說得豪氣,也不小瞧他,只笑道:「正該如此。」

 兩人說定,再觀戰時胸中反而生出幾分熱血來。

 那些個九星海門的弟子在空中連放了煙火,轟然震響,一幅巨大的九星連珠圖閃爍於空中,既是示警,也是求救。

 此法雖未必有用,可到底也將這些個海獸唬了一唬。

 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那些煙火過後,百里開外有浪潮如排山倒海,掀起了巨浪滾滾。海浪足湧起數百丈之高,直若聳天極峰,鋪天蓋地,遮雲蔽日。

 浪中傳來另聲叱罵:「金睛海王有令,捉拿於此方海域作亂諸獸,若有抵抗,殺之無赦!」

 隨後便有無數巨鳴聲起,悠遠綿長,震破耳鼓。

 眾海獸密密麻麻,於浪頭中探頭擺尾,幾近威武狂霸。

 與方纔那些個雜軍不同,這些海獸隊列齊整,放出聲來如鳴金擊鼓,有刀兵殺伐之氣。眾凶鯊、猛蛟、狂蟒、巨鯨、惡蟹等海獸結成洪流,聲囂氣壯,震天撼海,勢不可擋!

 眾海獸一湧而上,與先前那些個叛獸裹在一處。便是開了靈智的妖獸,到底也並未成人,自然更喜好肢體肉搏,利爪、獠牙、巨口、鋼尾、肉觸,但能使得,盡皆使來。撕扯啃咬,血肉橫飛,這整片海域頓時化作修羅戰場,道道血氣與海水混在一處,化作重重血霧,四處瀰散,是腥氣撲鼻。

 前頭那些個叛獸也是悍勇撲殺,到底數量少了些,而後口中發出長鳴,呼朋引伴,海底竟又生出暗流,原來也有援兵潛藏,不甘示弱,絕不罷手!

 於是乎這一場獸斗是驚心動魄,那些浮在海裡的修士反倒給金睛海王麾下妖獸以口銜住,甩將出去。而九星海門那一艘岌岌可危的靈舟也被晾在一邊,得回了一條性命!

 此番可是柳暗花明,原來這海獸叛亂已被海中霸主察覺,如今將屬下群獸派遣出來,誅殺叛逆,也救一救那些個可憐的修士。

 雖說九星海門與海中妖獸關係微妙,但從古至今,修士與妖獸多是彼此防備,也彼此殘殺,如今修士給妖獸救了性命,固然活了下來,心中恐怕也好過不得。

 徐子青卻是鬆了口氣。他對妖獸倒無甚偏見,只要妖獸並不食人,他亦不至於對其斬盡殺絕。至於為妖獸所救之事,但能活下去,這又有何妨?

 章九見狀,張口便道:「徐兄弟,趁此良機,我兩個快些走了。」

 徐子青見下方血海蔓延,固有不忍,卻也是點了點頭:「這就去了,章兄,可要將我抓緊。」

 章九應了聲,就見徐子青足下葉片煥出一片綠光,之後便疏忽飄搖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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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青週身寒冷,汗毛驟然豎立,人也立時醒了過來。他才發覺自個趴在一片淺灘上,雙腿還在海中,給水流沖刷,早已凍得麻木。而衣衫貼在身上,很是黏膩,更有些硌人之物附於體表,口中海水腥鹹,真真是難受無比。

 忽然一聲鷹嗥,墨羽金翎的重華鷹。便是徐子青遭逢如此劫難,它仍是不離不棄,之間想必吃了不少苦頭。

 徐子青略一回想,已然記了起來。

 原來他帶章九以足下懸空草葉片相助,起意將餘下海路橫渡。不曾想才飛行不足千里,丹田里靈力已是快要耗盡。為省些氣力,徐子青不得已浮得低些,可偏生途中多舛,不多時卻遇上了海上異象「龍吸水」,那大風不停旋轉,將兩人捲了進去,之後過不得一刻,徐子青便神氣耗盡,暈死過去。

 不過如今既然趴在了淺灘之上,想來是無事了。徐子青還未及鬆口氣,突然想起同行之人,當即坐起身,向四周望去。

 恰在不遠處的淺水裡,靜靜浮著一個黑影,徐子青連忙疾行過去,卻見那人身量矮小,並非九尺大漢。

 雖心裡有些失望,徐子青手下卻動作不停,直將人翻轉過來。這一見正面,便使他很是皺了眉。

 這給泡在水裡的人約莫才五尺長,衣衫破爛,背部有鞭痕,胸前、肩頭都有刀傷,皮肉翻白,可說是慘不忍睹。

 可令徐子青不悅的卻不止如此,而是這不過是個孩童,看形貌不能超過十歲,卻不知是何人下此狠手,將他傷到如此地步!

 男童臉色慘白,鼻翼下呼吸趨近於無,若非心口還有些微熱度,幾乎要讓人以為是個死人。

 徐子青自然不能見死不救,慌忙捏住男童手腕,送了一股精純的乙木之氣過去。木氣溫和,有生生不息之力,能壯人生機。木氣入體,便立時便行男童全身,以徐子青操縱之力,在他體內運轉足有十八個大周天,方才漸漸停了下來。

 此一番動作後,又讓徐子青生出怒意。

 這男童五臟衰敗,經脈皆傷,更中了數種毒素沉積體內。加之在海中浸泡已久,寒氣入體,能至此時還不斷氣,乃是胸中一股不甘之意強撐,只留了一口氣罷了。若非遇得徐子青,恐怕再過一時半刻,就要徹底沒了性命!

 徐子青以乙木之氣為男童攫取生機,卻不能一蹴而就。男童暗傷太多,他若將他丟下不管,也只有死路一條。徐子青自然不是見死不救之人,更何況這孩童遭此大罪,於心何忍?

 他便將孩童衣裳剝去,又自儲物戒中取出一件長衫給他包起,才小心把人抱進了懷裡。而後他極目遠眺,在四周細細看過,都不曾見章九身影。想必是那大風將兩人拆分異地,他不知章九究竟被捲向何方,亦只能心中祈願其安然無恙了。不過若不遇上海獸,以修士之能,當也不會喪命罷!

 歎了口氣,徐子青按下心中擔憂,也不再猶豫。他徑直向前走去,如今當務之急,是找一處安靜所在,細細給這孩童療傷。

 徐子青雖被巨浪捲走,如今體內靈力卻已然自行回復過來,於是便乘御風之術,飄然前行。原本木遁乃是最快,這孩童卻忍受不得,只能作罷。於是很快行了十餘里路,就見著一個不小的縣鎮,因與海灘接近,故而人流聚集,雖是凡俗人多些,修士卻也不少。

 鎮中有數家客棧,多為凡俗人所用,唯有兩家內設「雅居」,只接待修士。

 因修士分仙道、魔道、鬼道、妖道以及眾多左道特異之道,所以這兩家客棧分踞縣鎮極南極北之處,一家接應如今最為勢大的仙修之人,另一家則接待其餘修士,也算互不干涉、減少糾紛之舉了。

 徐子青進得鎮來,正是隨風而落,鎮中人也是見過世面,這時認出是一位修士,自然都誠惶誠恐,恭敬非常。

 尋人問了路,他便直往「仙來居」而去,顧名思義,就是迎接仙修的客棧了。

 這客棧修得極為清雅,猶如一處幽靜的園子,內中花木叢生,卻修剪得錯落有致,又靈氣盎然,著實使人心曠神怡。

 才走進去,徐子青便見到一個俏媚女子裊娜而來,約莫是剛剛引氣的修為,穿著卻如同婢子,面上帶著甜笑,很是可愛。

 「前輩,快快請進。」那美婢眼波流轉,極為動人,「不知您是要先用膳,還是,還是先去瞧一瞧雅居?」

 徐子青溫和笑道:「不必勞煩,我這尚有些急事,就帶我去雅居罷。」

 美婢眼波微掃,已見著徐子青懷中有人,立時整了整臉色,仍是柔聲細語,卻並不巧言與他搭話了:「那便請往這邊走。」說罷便擰身而去。

 徐子青心中頗有焦慮,當下也快步跟上,很快便見到前方綠茵掩映間露出一個屋角,正是個極雅致的單間兒。外頭繞著一圈青碧碧的竹籬笆,顯得十分清靜。

 美婢將人引進去,並不多話。

 徐子青只揮袖讓她走了,便立刻進屋,把懷裡男童放在了榻上。

 已然耗費不少時間,徐子青連忙握住他的脈門,探他內氣。

 幸甚,這孩童極是倔強,只給他一道乙木之氣,他便催化了不少生機,體內百脈五臟皆有復甦之兆了。

 略略放下心來,徐子青又送了兩道靈力進去,只望這孩童意志堅定,能將其善用,修補己身。

 做完這個,他才在一旁蒲團上坐下,一面調息,一面心下思忖起來。

 徐子青兩度為他延續生機,自然對其瞭解甚多。這孩童體內並無絲毫靈氣,可見乃是一介凡俗人,而身上傷疤眾多,既有經年累月而來,又有新傷,想必曾經景況極是不好。

 如今來看,這孩童定是能活了下來,可這活下來後,他卻該如何將他安置?

 正想時,面前忽然出現一道白影。

 徐子青抬眼一看,心中歡喜:「雲兄。」

 雲冽垂目,微微頷首,隨即他卻轉身,看向床上之人:「龍氣。」

 徐子青驚了驚:「……龍氣?」

 雲冽走到窗前,手指虛虛在那孩童額上一點,說道:「此子身具龍氣,自靈竅中生發而出,直衝雲天。你當設下禁制以蔽之。」

 徐子青自知友人絕不會有害於他,立時先布了禁制,才說後話:「雲兄,這龍氣……人人都能瞧見麼?」

 雲冽道:「你將靈力運於雙目,自能看見。」

 徐子青果然照做,他雙目中青芒閃動,就見到那孩童眉心間蘊有一團金黃,隱隱化作一條飛龍模樣,直衝上天。只是飛龍身形虛妄,並不凝實,雖搖頭擺尾十分威武,卻並不讓人多麼駭怕。然而見到這龍氣,便是徐子青素來隨遇而安,也難免有些傷神了。

 身具龍氣者,承天命之子也。

 但凡是眉心靈竅生發龍氣者,皆是凡俗界中皇室之子,有龍氣,示意奉天承運,便是有資格競爭皇位、成為天道於凡俗界代理之人。而既然如此,那這男童身份便只有一個了。

 他不僅是凡俗人,還是一個南人。

 可既然是南人,為何卻能出現在上九洲中?

 這便讓徐子青越發覺得棘手起來。

 正在他猶疑不決時,雲冽已然開口:「你若要帶他行走,需封住他一身龍氣。」

 徐子青目光微微一亮:「如何能封,雲兄可以教我?」

 雲冽伸出一隻手掌,置於徐子青面前,五指如風,其勢如電,極快地掐了一個手訣,道:「封靈訣。」

 徐子青將這指訣牢牢記住,私下練過幾遍,才虛虛做了出來:「雲兄且看。」

 雲冽道:「不錯。」

 徐子青便朝他一笑,才去男童床邊,對他眉心施法。待封靈訣使出,他再回頭,欲與雲冽說話,卻已不見友人蹤跡。他禁不住又笑了笑,雲冽難得主動現身,想來便只是為教他這一手封靈訣,果真古道熱腸,實是極好的一個友人。

 習慣了雲冽神出鬼沒,徐子青也不計較他突兀消失,只將意識沉入戒中,發現雲冽仍是端坐石台,便拋開此事。

 徐子青細觀男童,他遍體鱗傷,短日恐不能醒來,他想了一想,將禁止反倒又牢固些,再將重華留在房裡照管男童,才走出門去,將門緊緊掩上。

 此時他身上只剩下一塊玉磚,想必是不夠資費的,而且他尚有些事情要做,還得去尋這附近的修士坊市。

 徐子青沿石路而行,走不多遠,又見一個美婢,與方纔所見者不同,卻也是娉娉婷婷,婀娜動人。

 那美婢笑意盈盈,迎了過來:「前輩可是有什麼吩咐?」

 徐子青溫和一笑,問道:「這位姑娘,此地可有坊市?」

 美婢見他姿容俊雅,修為又高,不由頰生雙暈,鶯言軟語道:「前輩若不嫌棄,晚輩引您過去罷。」

 徐子青不解風月,只當是這仙人居待客周到,自是應道:「便勞煩姑娘。」

 美婢在前領路,出得門去,左拐就有一條小巷,內設禁制,唯修士可過,凡俗人等,皆要被幻陣所迷,見不到真正入口。

 對徐子青自然無礙,他既然已到此地,便向美婢說道:「多謝姑娘引路,我自去便可。」

 美婢臉上微微一白,也不敢勾纏,只強笑道:「前輩請。」

 徐子青微微一笑,頭也不回,逕直就往裡走。

 美婢恨恨跺腳,轉身而去。

 徐子青這廂全然不知已是錯過了一場風月,他正在心裡盤算,是拿出幾株靈草售賣,才能得一個好價錢。又在想要此處不知可有他所想要的物事,能替他分憂解難。

 這裡的坊市比之徐子青於上衢洲所見要小上一些,中間巷道橫二豎二,亦不如曾見的那個坊市般規劃齊整,亦無人過來引路。

 不過這與徐子青沒什麼干係,他只在就近鋪面前詢問能售賣靈草的所在,那鋪面主人修為遠不及徐子青,自然知無不言。徐子青便立時抬步去了。

 此處唯有一家「知草閣」,地方不小,內裡也很乾淨。進去後草香淡淡雋永,而掌管這閣子的,卻是個彪形大漢。

 徐子青掃眼過,這大漢約莫煉氣三層修為,看似凶狠,通身卻無什麼煞氣,只面貌怕人罷了。他便上前問道:「店家可收靈草?」

 大漢見他有禮數,臉皮一陣抽動,似是想要笑上一笑,不想卻越發顯得猙獰了:「收的,前輩請儘管拿出。」

 此人倒很直爽。徐子青拿出三個葉包,將它們放置櫃檯之上:「就是這些了,店家估價罷。」

 那大漢伸手取過,拆葉包時很是小心,的確是內行人。徐子青見狀,也放心許多,便由他去做。

 只聽大漢口中唸唸有詞:「上品蒼焰草十五株、上品飛星草八株、上品天蠍草三株……」他念完三個葉包中物,很是訝異,「前輩竟有如此收穫,真了不得!」

 徐子青溫和笑笑:「價值幾何?」

 大漢又抽了抽臉皮,也是笑意滿面:「蒼焰草八斤白玉一株,十五株值一百二十斤;飛星草十斤白玉一株,八株值八十斤;天蠍草最為罕見,又是上品……」他沉吟道,「晚輩只能給出二十五斤白玉一株的價位。」

 徐子青聽得,暗暗點頭,也算恰當。

 大漢見他並無意見,很是高興,立時算了出來:「一共二百七十五斤白玉。前輩可要兌換靈珠?」

 徐子青略一思忖,點了點頭:「便依店家所言。」

 大漢見生意做成,將兩顆靈珠並十五塊五斤白玉磚奉上,便歡喜拿出玉盒,要將這些個靈草分類收好。一次能得到這許多上等品質的靈草,這等大宗的買賣可不常見。

 正這時,突然走進來一個女子,自身修為不過剛煉氣二層,身後卻跟了兩名修士,都在煉氣七層左右。能使喚這般修為的修士給她做一個護衛,可見其身份不低。

 徐子青剛要離去,並不欲多生是非,便往旁邊退了兩步,他見那女子在與店家說話,想來不會留心其他,才要往閣外走。

 不料卻被人叫住了:「兀那野修,你過來。」

 徐子青腳步一頓,回轉身來:「姑娘有事?」

 那女子生得美艷,氣勢凌人,說道:「哪個耐煩要他與我講解,你來說!」原來她要來這店子裡淘買些靈草,卻看不上那大漢面相,見之生厭。後見徐子青容貌不錯,一時任性,就要他來介紹。

 徐子青微微皺眉,抬眼見那店家苦著個臉,又看到兩名煉氣七層的修士虎視眈眈,很警惕一般,暗暗歎了口氣。他便走過去:「姑娘想聽我講解什麼?」

 那女子秀眉一揚:「你倒是沒有脾氣。」

 徐子青搖了搖頭,並不接話,只道:「姑娘只將淘買之物說來,我且試試。」不過些許小事,他一個男子,無需為此百般計較。既然不過是要他講解幾樣靈草,速速說了離去就是。

 他既然態度如此,那女子一腔怒氣也漸漸消去了些:「我要些能增補靈力的,你可有什麼見解?」

 徐子青略想了想,便道:「若是要與屬性相合,金之屬有金龍草,木之屬有碧銀根、水之屬有飛霜果、火之屬有丹陽草、土之屬有六壬草,若不講究屬性,則有五行草、補仙草、攀古籐……皆有增補靈力的作用,不過若是煉就丹藥,則效用更佳。」

 聽他熟練說完,女子眉目漸漸緩和,問向那大漢:「你這裡有多少?」

 大漢便急忙慇勤,給她詳說。

 徐子青見事情已完,轉身欲走。

 那女子見到,正要再度開口,卻給身邊的一名修士在耳邊悄聲說了幾句。女子柳眉一豎:「煉氣七層又如何,我怕他麼?」不過到底忍耐下來,不再去找徐子青麻煩。這才讓徐子青順利離去。

 徐子青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他得了足夠的資費,乃是有一件極重要的事情去做。便尋到不遠處的多寶軒,要進去買一樣物事。

 多寶軒裡很是寬敞,徐子青走了一遍,在那裝滿了符菉的櫃檯前停了住。他到此處來,是要買傳書玉劍。

 眾所周知,築基期以上修士便能孕養出神識來,神識一出,方圓十里之內草木蚊蚋纖毫畢現,全無半點遺漏。亦能與人傳音,倏忽之間便已到達。然而築基以下,若有事要與遠處之人傳話,用的便是這傳書玉劍了。

 這傳書玉劍價位不低,若是上等品質,需得十斤白玉才能買到一柄。然而一旦用上,化元期以下修士皆不能將其攔截,又可在一刻之間穿行萬里之遙,實乃極好的傳書之物。

 徐子青既已決定要用上它去,自然不會吝惜錢財,當下便買了兩柄,又留下一柄備用,總共花費三十斤白玉,就將手裡散玉耗去近半。

 而後他拐去藥櫃,尋摸了一瓶「香芝露」,於凡俗人最有用處。若是論到凡俗界中,那是頂尖的神藥,而若只是在修士眼裡,不過是最普通且對自個無甚作用的凡藥罷了。

 此時徐子青將它買來,是為給房中男童。他身子裡雖有木氣可蘊養生機,到底並不能足夠,還需要藥力滋潤一二。

 現下該買的都買了,徐子青便不在此多做耽擱,快步往仙人居而去。

 回到雅居,禁制尚在,男童果然如他所料,並未醒來。他查過男童身子裡的境況,略放下心,取出了那兩柄傳書玉劍來。

 思忖片刻後,徐子青先祭起第一柄,速速將田家、海獸、雷火派三家私下勾結之事說個明白,隨即攫取一絲曾見過的徐正天之氣息,念道:「去!」便將傳書玉劍發了出去。

 徐氏一族對徐子青有生養之恩,可當初秘境裡將他拋下,已是斷了這份恩情。然而宗家賀管事對徐子青又有教導之義,徐子青此時將此傳書玉劍發出,也算是還了他的情義。除非時運不濟,被化元期高人正好攔截,否則不出三刻,傳書玉劍便能到徐正天之手,徐家便不能化解危難,也可提前做些準備了。

 隨後,徐子青又拿起第二柄傳書玉劍,這一次,他卻是傳給章九。好在當時在靈船上,章九為與他說明那三方勾結之時,曾出手布下禁制,也便是因此,讓徐子青認得了他的氣息,才好在此時傳書給他。

 這一個傳書裡,徐子青並未有太多言語,不過是報個平安、表明自己對章九擔憂之意,隨後言道「有緣再把酒言歡」後,也就作罷了。

 待與章九也傳了書,徐子青是鬆了口氣,當做的他此番都是做了,至於究竟結果如何,已不在徐子青心裡。一切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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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徐子青自入定中醒來。

 如今他修為在煉氣七層,穴竅打通十二個,還差三十三個穴竅,就能突破煉氣七層關卡,進入煉氣八層。

 可若當真要能做到,還欠許多功夫。這幾日下來,他日夜修行不綴,也不過堪堪使一個穴竅動搖罷了。

 正要繼續打坐,忽然床上傳來囈語之聲。

 徐子青心下微喜,難不成是那孩子醒了?便連忙起身去看。

 這男童一直昏迷,期間也不曾發出半點聲響。但他胸口起伏、面色也日漸紅潤,徐子青確知他是有所好轉。可他竟然才區區三天就喚起了神智來,還是讓徐子青訝異非常。可想而知,此子求生之意果真十分頑強。

 走到床頭,才一坐下,突然間男童一躍而起,就拔出褲腿上纏著的匕首狠狠往徐子青心口刺去!

 徐子青聽得風響,男童的動作在他眼中卻是緩慢之極,他才伸出手,就恰捉到了男童持匕手腕,是不疾不徐,十分從容。

 男童雙目滿是血絲,正如一雙獸瞳,充斥凶戾恨意,即便是見著眼前人溫和秀雅,也全是戒備,半點沒有緩和。

 徐子青知他想必是受了很多苦楚,也不與他計較,只和聲道:「莫要大動,你體內舊傷未癒,切切小心。」

 男童啞聲道:「你是何人!」

 徐子青目光柔和,也不計較他這喝問的語氣,說道:「我是徐子青,見你暈迷在海灘邊上,便將你帶了來。你若不信,可自行查驗自個身體境況。」

 男童半信半疑,眼中凶狠略少了兩分,卻仍將匕首橫於面前,連連退到床鋪內裡,才摸了摸他的受創肩頭、雙腿等處,發現雖不曾以布帶纏裹,但皆已結疤,體內創痛也輕了大半,便又多信一分。

 「你為何要救我?」男童警惕道。

 徐子青微微一笑:「見到便救了,哪裡有這許多理由。」

 男童才慢慢挪動身體,往床鋪下而去,才剛雙足落地,立刻便往門外竄去:「既然如此,多謝你,我走了!」

 徐子青手臂一展,將人直接拉了回來。

 男童一個側翻,呈現出一個進攻的姿勢:「你果然是騙我的!」

 徐子青搖頭道:「我不曾騙你。只是你的確走不得。」

 男童毫不相信,厲聲道:「我為何走不得,說!你有何陰謀!」

 這小子猶如驚弓之鳥,似稍一撥動便要飛走,如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倒讓徐子青心裡生出一絲憐惜。

 想他前世儘管病痛纏身,卻也只是治療時難過罷了,從不曾吃這樣的苦頭。而今生過得頗有波折,卻總能化險為夷,也算順當。可這一個小兒才這樣大的年紀,竟已是遭逢大難,全然不敢對人有半點信賴了。著實可憐。

 思及此,徐子青暗暗一歎,說道:「我並無陰謀。」他言語溫柔,只是輕聲問道,「你可還記得你暈迷前所在何處?」

 男童心下狐疑:「不是下蘄州麼?」

 徐子青心道,果然如此。隨即搖頭:「此乃上蘄洲。」

 莫說這男童,徐子青自坊市中得知此地竟非上禹洲、而是上蘄洲時,也很是驚異。他猜測是因「龍吸水」之故,大風將他吹來,而這男童,約莫也是如此。

 那男童立時怒起:「你渾說什麼?我下九洲之地素來只有下蘄州,哪裡來的上蘄洲!」

 徐子青溫和一笑:「便是因此,我才叫你莫要出去。」

 因男童情緒頗為激動,徐子青也不欲再多刺激於他。想了一想,攤開手掌,掌心簌簌竄出一株碧草,通體瑩亮,葉片兒纖纖,剔透可愛。

 男童雙目驀地張大。

 徐子青對他招一招手:「若是不信,你可來碰它一碰。」

 男童遲疑一會:「你若允我以匕首將你抵著……」他說及此處,也自覺有些過分,卻仍是倔強抬頭,一瞬不瞬盯著徐子青面龐,就等他的下文。

 徐子青便輕聲道:「隨你罷。」

 男童這才疾步上前,將匕首頂在徐子青腰間,徐子青一動不動,男童眼裡很快閃過一絲猶豫,手裡握著的匕首,也略向外送了一分,並不會誤傷徐子青。

 徐子青眼裡露出一抹笑意,將手掌放低些,送到男童眼前。

 男童屏住呼吸,一根手指極快地碰了碰草葉,只覺得溫溫潤潤,草莖脈絡間很是生動,比之尋常所見草木類更有生機。

 這的確是真的!

 可若是真的,這草又怎會自人掌中生出來?

 到底還是個年幼的孩童,既被吸引,自然失了警惕。

 徐子青不禁莞爾,袍袖一揮,男童霎時便覺天地倒轉,倏忽間發覺自己已然坐在了床邊。

 這時候他越發明白此人當真並無惡意,不然他有這等妙力,又怎會將他一柄小小匕首放在眼裡。

 徐子青見男童眼中戒備漸褪,說道:「此草乃是一種野菜,可以充飢,你不如摘它下來,嘗一嘗味道。」他說完,先摘取一片,送進口中,再笑看男童。

 男童頗有好奇,卻繃著一張青澀俊臉,把住碧草微微用力。他便見那草根慢慢自人掌中起了出來,而人掌上卻無絲毫傷痕,不由目瞪口呆。

 「這、這是什麼把戲?」他脫口驚道,又把碧草塞進嘴裡吃了,只覺入口生津,甘香味美,腹中也生出一股暖暖熱流,使得他原已飢腸轆轆的腹中頓時有些飽足,「竟真是能吃的!」

 徐子青見他這般驚奇,倒覺得有了幾分孩童模樣,便道:「這可不是把戲,乃是術法。」

 男童愣愣神:「什麼術法?」

 徐子青一笑,手心再生出同樣一株碧草來,居然再做了一遍給這男童去看。

 男童不解,卻聽得一聲清嗥,頭頂生風,有一雄峻神鷹自空中撲下,雙翅扇動,刮臉得疼。這鷹實在兇猛,那利爪如鋼,怕不有開金裂石之力!他便立時躲開,卻見那鷹直直飛來,鷹喙一啄,就生生把那碧草叼了出來。

 徐子青見是重華,不由笑罵:「真是胡鬧,怎麼突然就來嚇人!」

 原來這鷹方才立在一旁橫欄上,因男童初醒便只注意徐子青,並未發覺它的存在。這下子它這般突兀飛出,可不就將男童唬了一跳。

 重華鷹討好地嗥了兩聲,頭一偏,把叼住那草丟到男童身邊。

 徐子青見狀,失笑道:「重華對你很是喜歡,是與你送個見面禮呢!」

 男童收起碧草,仍有些驚魂未定:「多謝。」

 徐子青見他可愛,一時也起了頑心,拉住男童手臂,就帶他使了個御風術,直直掠出房門,立在離地丈許的高處。晃了一圈後,再同他落地。

 男童深深吸氣,再轉頭看向徐子青,喉頭微動,聲線哽塞:「你、你是仙人?」

※※※烏鴉偷亂入※※※

龍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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