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阿常站在馬路邊，他回頭去看，只見在後面的嘉園小區，邱成正站在最高那棟樓的樓頂看著這邊，他抓了抓耳朵，心中覺得有些委屈，又轉過頭去繼續等車。

　“師傅，停車停車，師傅快停車，這裡有人要上車。”馬路的一頭開過來一輛黃色麵包車，車子還沒開到阿常跟前，他就已經聽到王家那幾個丫頭小子們大聲嚷嚷的聲音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都坐回到位置上去。”開車的師傅被他們吵得頭大，操控著車子，穩穩地在阿常面前停了下來。

　之前他也聽學校裡的老師說過了，他們學校有個大齡插班生，就住在新南大學旁邊的嘉園小區。

　“阿常，快上來，這邊還有位置。”王家這幾個丫頭小子們今天顯得很興奮。

　“唔。”阿常蔫蔫地向他們那邊走了過去。

　為了阿常要去插班讀書的事，邱成最近也為他做了不少準備，衣服鞋子都挑學生氣的買了幾套，還幫他弄了個書包回來，是那種男款的雙肩休閒包，全皮的，價格一點都不便宜。

　阿常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短袖襯衫，一條黑色褲子，看著普通，其實都是邱成從網絡上給他買回來的牌子貨，腳上也難得地穿了一雙皮鞋，阿常不大喜歡穿皮鞋，不過邱成說很好看，他就勉勉強強穿了。

　邱成之所以這麼盡心，主要還是擔心阿常在學校裡會被人瞧扁，現在的小孩個個鬼靈精怪的，尤其是之前那五年的世道也不好，孩子們更是早熟，有些甚至還會染上一些匪氣。

　以阿常的社會經驗，要在這樣一個小社會裡過得如魚得水，那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了幫他打理外貌用以博取老師和同學們的好感度，邱成還特意去了一趟他們班主任家裡，帶了一點自家的辣椒醬和黴豆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在這年頭，卻也還算拿得出手。

　邱成跟他們班主任說了一下阿常的情況，讓她往後幫忙照應著些，要是在學校裡發生了什麼事，讓她及時通知自己。

　另外，之前幫阿常辦插班的那個老教師家裡，邱成也去過一次，同樣送了些辣椒醬黴豆腐表示感謝，讓他以後多多照應。

　“哇塞，阿常你今天穿新衣服了？”阿峰阿磊這幾個小資們現在也到了知道耍帥的時候了，見了阿常今天穿的這一身新衣服，都有點眼饞。

　丫這也太帥了，就他們前幾天看的偶像劇裡面那個男主角，大概也就是這個范兒，不過不得不說，阿常的身材比他還要好一點。

　“這襯衫真白，穿著真有型，這一件要多少錢啊？”阿傑伸出爪子摸了摸阿常身上那間襯衫的袖口。

　“十五塊八毛。”被人誇有型好看，阿常的心情還是比較不錯的。

　“瞎！那可夠買一百多斤玉米麵了。”阿磊知道，他跟阿峰阿傑肯定是沒戲了。

　“邱叔叔真闊。”小燕也忍不住感歎道。

　“……”被說真闊的人現在正用天羅地眼看著這輛空車裡面的情景，當然沒錯過校車司機微微的側目以及那些學生向他們投去的目光。

　自從決定讓阿常走這個路線的時候起，邱成就已經料到這樣一來阿常肯定會比較引人注目，甚至說不定還會有人因此對他起歪心，但是邱成覺得那也比被人瞧不起強。

　等到了學校，王傑那小子見阿常的心情還是那麼低落，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辦法，誰叫你把從前學過的東西都忘了呢，現在只好再學一遍了。”

　然後幾個小孩就高高興興往各自的教室裡去了，遠遠的，阿常還聽到小燕和小玲兩個女孩子嘀嘀咕咕的聲音。

　“阿常真可憐，還得上兩次學。”

　“是啊，怎麼就能給忘了呢。”

　“哎呀，我們可千萬不能像他一樣。”

　“是啊是啊。”

　阿常：“……”

　開學第一天上午，學校在進行正常授課前，先集中所有學生，拉到操場上去開了個早會。

　阿常百無聊賴地站在隊伍的最後面打著哈欠，陽光下，他身上的白襯衫顯得更白了，整個人看起來也十分英挺帥氣，加上那一頭自然卷短髮，更為他平添了幾分貴族氣質，對於這個大齡插班生，學校裡的女學生和女老師們都表示很歡迎。

　早會過後，又是各班班會，學生們回到教室裡，由各班班主任主持，讓各位學生做一下自我介紹，再說一些班務問題，還有一些鼓勵大家勤學向上的話。

　其中三年級二班的班主任老師就重點向大家介紹了一下阿常，讓班上的同學以後要和他好好相處團結友愛學生們當時都好好應下了，不夠是一轉臉的工夫，這一天吃中飯的時候，就出問題了。

　這事說起來，也怪邱成給阿常準備的午飯太好，一個醬爆茄子，一個蒜香小白菜，原本還想給他裝一些米飯的，最後想想，米飯實在太打眼，九個他裝了幾個大白饅頭。

　就這樣的伙食，硬是把班上那些同學饞得眼冒綠光，阿常正吃著，就有幾個男生向他那邊靠過去了。

　“喂，插班生。”一個男生“砰”地一聲把手拍在阿常的桌面上。

　“幹嘛？”貓男身上的貓都炸起來了，這幾個小子是要找他打架嗎？

　“喂，你吃的這個是什麼，味道好嗎？”旁邊另一個男生說道。

　阿常聽到有人問他午飯好不好吃，就習慣性地打算遞過去一點，平時他跟王家那幾個小孩，還有他們嘉園小區那些小孩都是這麼相處的，只不過動作剛進行到一半，他又把手裡的饅頭放到盒子裡去了。

　“不給。”阿常言簡意賅地說道。

　“他說不給。”阿常面前的一個男生轉頭對身邊的另外一個男生笑著說道。

　“不給也得給！”那個男生二話不說，伸手就往阿常的飯盒那邊伸去，現在整個學校還有誰不知道的，他們班上這個插班生就是皮相長得好而已，其實根本就是個傻子，要不然他怎麼會這麼大年紀還讀三年紀？

　“！”阿常飛快地抱上飯盒，一下就蹦到課桌上蹲著去了。

　他們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要搶他的東西？就這麼幾隻連他們家雞仔都不一定打得過的小崽子？阿常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人類的小孩膽子可真大。

　“攔住他！別叫他跑了！”那幾個男生見阿常上了桌子，連忙招呼起幫手來了，班級裡有好些男生眼饞阿常的午飯，這時候又見那麼多人動手了，有些人忍不住便也加入進去了。

　教室裡頓時亂哄哄一片，女生們都遠遠躲到一邊去了，有些乾脆到外面走廊上待著，還有去找老師的。

　“媽的！還是叫他給跑了！快追！”

　沒兩分鐘，阿常就從教室裡竄出去了，其實他現在也覺得特別苦惱，因為邱成跟他說過，在人多的地方最好不要打架，除非是碰到特別特別危險的情況。然而現在的情況還遠遠稱不上危險，於是他就只好抱著一個飯盒，被一群不知死活的小崽子們追得滿學校跑。

　跑著跑著，阿常看到前面有一堵圍牆，他想都沒想，一下子就竄上去了，蹲在牆頭上，打開飯盒，拿出裡面的饅頭咬了一口。

　圍牆下面還站著好些男生，他們在下面吵吵嚷嚷，其中還有向阿常丟石子的，阿常根本沒把他們的這些攻擊放在眼裡，面對那些向他丟過來的石頭，身子一歪就躲過去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你們是來讀書的還是來當土匪的！！？”這時候學校老師也趕到了。

　剛剛三年二班的學生去找了他們班的班主任，班主任是個三十多歲的女老師，碰到這種情況，也不敢自己一個人上，連忙跑去搬救兵，好容易湊足了這麼多男老師，這才終於趕過來了。

　“我們開玩笑的。”圍牆下，那個帶頭的男生撇了撇嘴，無所謂地說道。

　“是啊老師，我們跟他鬧著玩呢。”另外幾個膽大的男生也是笑嘻嘻的，其他幾個膽子小的，這時候已經不敢吱聲了。

　“玩什麼玩？有這麼玩的嗎？先去辦公室，一會兒就把你們家長都叫過來，治不了你們了還！”副校長上前一步，一把就扯住了那個男生的校服，把他往校長室拖。

　“我爸媽都不在家。”那個男生哎呦叫了一聲，這才有點害怕起來。

　“白天不在家我們就晚上去，今天這事肯定得給你記個處分，再有下次，你以後也不用來學校了。”那個副校長不依不饒，一路拖著他走。

　“你們不能這麼幹，國家現在鼓勵中小學教育，你們不能隨便開除學生！”那個男生憤怒地嚷嚷起來。

　“開除？開除個屁！你小子要是敢讓別的同學在學校裡待不下去，老子就能讓你先待不下去。”副校長惡狠狠地說道。

　其他那些老師個個也都沉著臉，押著圍牆下的那幾個男生就往校長室走去。

　在不遠處地走廊上，有幾個男生探頭探腦往這邊看了看，很快又縮回去了，剛剛他們在教室裡也參與過堵截阿常的行動的，只不過沒追出去而已，這時候他們心裡都有些惴惴的，生怕那些老師一會兒就到教室裡揪他們來了。

　其實學校這一次之所以會這麼大動干戈，也不僅僅是因為阿常的事。

　在過去的這五年時間裡，因為生存艱難，在教育工作上難免就有些疏忽，這些小孩也早早就體會到了生活的艱辛，大多數孩子都表現得比較早熟，這其中還有一小部分，卻已經是染上了一些不良習性，這一次學校方面要是不能展現出強硬的一面，以後這些學生還不得翻了天去。

　邱成透過天羅地眼看到這一幕，總算是稍稍放下心來了，只要校方給力，那些小崽子們是翻不出天去的。

　這天傍晚，當阿常他們的校車在嘉園小區外面的路口停下來的時候，他發現邱成竟然站在那兒等著。

　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貓男鬱悶了一整天的心情終於敞亮了，校車的後門一打開，他就迫不及待地竄回到邱成身邊去。

　“在學校還好嗎？”邱成笑著問他。

　“唔。”阿常含糊地應了一聲，被學校裡的小崽子們追得到處跑什麼的，實在太丟人了，他不想跟邱成說。

　要說讀書這件事，除了每天要去學校，還有一件讓阿常很不滿的事情就是，課後作業超多。

　大概是這些年耽誤了教育工作的關係吧，絕大多數是學生基礎都比較差，現在學校裡抓課程抓得很嚴，老師們壓力也很大，然後相應的，學生們也就別想輕鬆了。

　回到家裡以後，阿常把書包往地板上一甩，拿出裡面的紙幣課本，就趴在他的墊子上寫起作業來了，這麼多生字生詞，每個都要抄二十遍，還有今天教過的課文也要抄寫三遍，還有數學作業，嗚……

　邱成端著兩碟菜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阿常咬著筆頭一臉的苦大仇深，擺著手指做算術題的情景，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當時他讀小學的時候，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樣子。

　這樣的學習生活過了幾天，阿常慢慢也有些適應了，雖然他依舊不太喜歡。

　班上那幾個小崽子們被老師們狠狠教育一頓之後，也不敢在班上找他的麻煩了，阿常最近過得還算比較清靜，就是王家那幾個丫頭小子們一有空就要過來找他。

　對於上回那事，他們還覺得挺不好意思，明明答應邱成要照顧阿常的，結果那天阿常出事了，他們卻沒有及時得到消息，等後來趕過去的時候，人都散了。

　學校裡除了語文數學，還有一些其他課程，目前來說，阿常最喜歡的還是體育課，因為上體育課的時候，他能到外邊去放風。

　這個星期二的上午，又是一節體育課，體育老師在帶他們跑了一會兒步，又做了些簡單的運動之後，就讓它們自己玩去了，阿常就在學校裡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睡覺，在他們學校的一角，一棟老教學樓旁邊，種著幾顆梧桐樹，阿常平時比較喜歡去那邊。

　這天下午他剛眯一會兒，就發現有人靠近了，然後很快，上回找過他麻煩的那些小子的其中幾個，就向他圍了過來。

　“嘿嘿！”那幾個臭小子壞笑著向阿常靠近，這個時間，這附近可一個人都沒有。

　“……”阿常左看右看，又豎起耳朵聽了聽，終於放下心來了，這時候，附近確實一個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