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伊登堡的小少爺急需家庭教師，但是絕不會因此降低審核的標準，特別是把一個又一個資質欠缺或者別有用心的應徵者攆出去後，伊登堡的入門程序變得更加嚴格。

　　筆試，身體檢查，被各種人整整折騰了大半天，亞萊終於有資格登上了前往伊登堡的馬車進行最後的面試。

　　黃昏時分，亞萊踏出馬車的剎那，原本晚霞璀璨的天空開始凝聚黑雲，眼前哥德式的古堡被籠罩在滄桑的霧氣之中，堅固，沉寂，若隱若現，彷彿用低沉的聲音訴說著血色的輝煌。

　　就是亞萊也有點不寒而慄。

　　「歡迎來到伊登堡，亞萊先生，我是管家亨利，請隨我來。」自傲微揚的下巴，沒有笑容的一絲不苟，說話還帶著貴族式的鼻音。

　　摘下帽子行禮，亞萊悄悄深吸一口氣，來抵禦心中的退卻之意。

　　這位管家是虎形獸人，能讓百獸之王給自己管家，嗯，那位家主應該很不簡單……

　　管家亨利的步伐很有節奏，回憶著事先收到的資料，邊走邊在心裡再次品評這位應徵者：非獸人，面貌中上，年齡二十八，中級學歷，單身，身體條件稍差，大病初癒後的蒼白與纖弱，尚可接受，無劣跡，艾倫之巔鷹族出身……

　　亞萊規矩地跟在人後，並不知道自己的一切被人覆核個底兒掉。

　　四周安靜異常，行李箱上的輪子與地面滾動摩擦的聲音顯得異常刺耳，搭配一路上氣質冷酷的建築格調，莫名讓人感覺到驚悚。

　　亞萊的指尖兒不知不覺有些發涼，直到走進裝飾風格充滿暖意的會客室才慢慢放鬆了心情。

　　管家亨利讓他坐等稍後，微微欠身，先行離去。

　　訓練有素的僕人上茶，隨即也退到門外。

　　屋子裡轉眼間只剩亞萊，安靜得讓人莫名地緊張，拿起貴氣的茶杯喝下一口熱茶，他才稍稍放鬆下來。

　　沒過多久，管家亨利再次出現，身後還跟著一個存在感很弱的正裝小孩。

　　要說這孩子四五歲的樣子，不胖也不瘦，不好看也不難看，與其說靜默得有些乖，不如說看起來很呆。

　　但是，呆得恰到好處，呆得很有性格，反正呆到了亞萊的心坎兒裡。

　　「這位是雷曼少爺，」亨利兩方介紹，「這位是亞萊•達•芬奇先生。」

　　不錯，這個名字是亞萊放棄鷹族身份後重新給自己起的名字，前世的他妥協於生活放棄了夢想，如今有機會再活一次，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克服萬難成為像自己的偶像李奧納多•達•芬奇那樣在多領域取得不俗成績的藝術大師。

　　小雷曼的眼前突然出現一隻很好看的手，還香噴噴的，對，他的確閉上了大眼睛，然後動動小鼻子聞了聞。

　　亞萊只是想握手打個招呼，沒想到小朋友做出這麼可愛的動作。

　　小雷曼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無地自容地羞了羞，他這一激動，腦袋上蹦出兩隻黑色的小耳朵，額頭上的豹型獸人紋飾在紅彤彤的小臉兒映襯下更加明顯，身後毛茸茸的小尾巴晃來晃去不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放，趕緊手忙腳亂地又遮耳朵，又捂小屁屁。

　　在獸人帝國裡，黑色絕談不上什麼祥瑞的顏色，而且還出現在一個到了年齡尚不能完全變換獸型的小獸人的身上。

　　但是別人口中的詛咒之子在亞萊的眼裡是一個呆到深處自然萌的小東西，溫柔摸摸小腦袋，「真可愛。」

　　不是諂媚的虛偽謊言，而是發自內心地讚美。

　　小雷曼抬眼看看人，然後趕緊低下頭，似乎已經習慣了和幾天後就會離開的家庭教師的這種見面方式，卻不習慣眼前漂亮非獸人的誇獎。

　　見狀，管家亨利決定可以忽略這位非獸人一見面就觸碰小少爺髮頂的失禮行為。

　　這就算是打過招呼了，小雷曼被人帶了下去。

　　管家亨利拿出一份臨時合約以及保密協議遞給亞萊。

　　亞萊終於知道了前幾任家庭教師不到半個月就離職的原因。

　　合約上寫得很清楚，期間包吃住，無薪資，十天後會有一次檢驗教學成果的測試，若是這位小少爺成績不合格，家庭教師直接走人。

　　還有就是禁止外出，禁止飲酒，禁止……

　　亞萊用心數了數伊登堡的家庭教師被允許做什麼，結論是跟在伊登堡服刑差不多。

　　保密協議的緣故，離開的人不被允許透露有關伊登堡的任何信息，所以外人才會做出各種不切實際的猜想。

　　難道說小孩因為詛咒在月圓之夜會變身恐怖的怪物之類的嗎？但是聽說那些人都是囫圇個兒離開的，估計應該沒什麼生命危險……

　　總之，苛刻，不平等，也是一個令人期待的挑戰，起碼成為正職的話，可以領到相當可觀的酬勞。

　　管家亨利對於眼前人的沉默見怪不怪，以前還有應徵者在見到雷曼少爺後馬上提出拒絕的。

　　半晌，亞萊在合約的空白處添加了幾個要求，便遞還給管家。

　　亨利看過之後，表情未變，這幾個條件他可以做主，點頭應允。

　　亞萊正式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是貴族，臨時住房都華麗得超乎想像，沒過多久，有人送來豐盛的晚飯，亞萊有些市儈地覺得五星級酒店的待遇也就這樣了，很滿意。

　　夜晚很快來臨，亞萊拉開窗簾兒與恢復清淨的星空對視了一會兒，小朋友的臉不斷在腦海中浮現，他拿出畫具，準備送給自己的學生一份見面禮。

　　……

　　蒼白的背景突出一雙璀璨的灰藍色大眼睛，閃著靈動的光，那麼天真，那麼無邪，認真的看著你，似乎渴望著一個溫暖的擁抱。

　　……

　　第二天一早，亞萊把一副中規中矩的黑框眼鏡戴上，在鏡子中滿意地打量著多了幾分書卷氣的自己，像個讀書人，不錯。

　　吃過早飯，他和自己的學生來到學習的房間。

　　小雷曼拿著新老師送給自己的畫像呆了老半天，最後嘴裡擠出很小的一聲謝謝。

　　亞萊笑笑，開始第一天的工作，相互熟悉。

　　半個小時過後，亞萊看著小臉兒通紅的小孩無語，真真正正的無語，真沒見過這麼聽話但就是什麼也記不住的學生，有那麼一會兒，他甚至懷疑小孩是扮豬吃老虎地故意和他作對。

　　小雷曼知道自己又弄砸了，開始擔心這個老師會不會像上個老師那樣打他手板。

　　啪啦，小耳朵冒出來了，小尾巴蔫蔫地耷拉著。

　　亞萊微笑地安慰他，「別擔心，慢慢來，總會有辦法。」

　　一個上午很快就過去了，亞萊卻有些迷茫，整個伊登堡不像是一個有小孩子的地方，沒有玩具，沒有遊樂設施，沒有兒童生活的色彩。小雷曼每天只要做到三件事就可以：吃飯、睡覺、聽大人話。

　　趁小孩睡午覺，他抓緊時間紙面申請現時所需的教學物件兒。

　　小孩很懂事，醒來後按時到學習室上課，但是屋子裡不一樣了，弄得這麼亂，管家叔叔會教訓人的。

　　亞萊招呼小孩，「我們下午一起畫地圖。」

　　眼看千遍不如手寫一遍。

　　亞萊把學習室裡的傢俱挪到一旁，地板上空蕩蕩，把地圖攤在小桌上，指著一個地方問小孩：「你看莫林鎮像什麼？」

　　小雷曼老老實實回答：「月亮。」

　　亞萊點頭，拿起蠟筆在一張白紙上畫上一個彎彎的大月亮，寫上地名，按照地圖上莫林鎮的方位在地板上擺好。

　　「現在該你了。」亞萊把蠟筆傳遞到小孩手裡。

　　小雷曼手心出汗，小小心地挑個像蘋果的地方在紙上描啊描，然後又認真看了地圖一眼進行對照，這才放到地板上相應的地方，跑回老師的身邊等著批評或者表揚。

　　亞萊當然是不吝惜地給予大大地表揚。

　　就這樣，師生倆遊戲般你擺一張我擺一張，一個下午過去了，小孩真就能記住好幾個地方。

　　陪同的僕人把小少爺第一天的學習情況如實匯報給了管家。

　　亨利思量片刻，只是吩咐把這位家庭教師要求的其他東西抓緊時間準備好。

　　晚上睡覺的時間到了，小雷曼按時上床。

　　等管家叔叔熄了屋裡蠟燭出門，小雷曼看著自己房裡的棚頂，忍不住發出一聲大大的驚奇，全是亮亮的小星星，一顆，兩顆，三顆……

　　潛移默化的學習更給力。

　　一個夜明的星星棚頂既有利於認識星座，還便於學習數數，最大的好處是數著數著就能平靜的入眠，再說屋子裡有些光亮，小孩也不會怕黑。

　　亨利最後視察一遍城堡，睡前不忘寫信給主人匯報城堡近況。

　　時間飛快，小孩的學習進度喜人，雖然其他人眼中這位家庭教師的教學方法很有爭議性。

一天， 城堡上上下下突然忙碌了起來，因為出門許久的主人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