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我家在第五主幹道上。”大概有五分鐘的車程裏，坐在陳子愷旁邊的宋一鳴就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陳子愷在這兩天的功夫裏，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腦子裏接都受了不少信息。雖然現在已經不會再因為坐在磁懸浮車上而感到手足無措了，但是他還是對宋一鳴的身份背景略感詫異了一下。

　從他剛剛掉進這個陌生地方的政府廣場上的第一次見面開始，到瑪麗阿姨說‘怎麼跟宋家的小子混在一起’，陳子愷一直就覺得宋一鳴應該不僅僅只是個普通的少尉而已。但是對於宋一鳴到底是怎麼個不普通法，陳子愷心裏也是沒有具體概念的。

　直到他突然發現給宋一鳴開車的副官，居然佩戴著和塞維斯屬下的戴維穿著一模一樣的淺灰色偏白軍裝，佩戴著一模一樣的軍銜——

　戴維不是少校嗎？！

　宋一鳴不是少尉嗎？！

　少校應該是比少尉大了好幾個階級的吧？！

　這算是個什麼情況？？難道這裏的軍銜都是反過來算的？？

　陳子愷又不留痕跡的瞟了宋一鳴一眼，穿了便裝的宋少尉斜斜的依在車內的沙發上，一點都看不出軍人的姿態。他還記得自己在瑪麗阿姨滿臉不爽的表情中沖出門的時候，還被丟了一句“你早點回來，不要和他走得太近”，現在看來，也許塞維斯和宋一鳴關系不太友好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陳子愷在心裏哆嗦了一下——

　等到塞維斯少將回來，瑪麗阿姨把自己去宋一鳴家做飯的事情一抖，自己不會就被沒收了那張身份磁卡踢出天藍星四處流浪吧……

　又快又穩的磁懸浮車讓人沒什麼時間概念，這裏的街道布局又很奇怪，等到車子在一個十分類似塞維斯家的小洋樓面前停下來，陳子愷還以為他們是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他定睛看了看，才發現這棟白色小洋樓比塞維斯家的略大了些。

　少尉住的地方被少將還大？抱著這個疑問，陳子愷跟在宋一鳴身後剛一走進那扇全自動的藍色大門，問題就找到了答案。

　……那不是萊茵．瑞克嗎？

　他怎麼在這裏……？

　萊茵看起來是剛剛洗完澡的樣子，脖子後面搭著條淡藍色的浴巾，金色的頭髮濕漉漉的貼在腦袋上。他其實比陳子愷還要詫異對方會出現在這裏，但是面部表情卻只有單一的挑眉毛而已：“一鳴，他怎麼在這裏？”

　“你沒看到是我帶來的啊。”

　“來做什麼？”

　“做飯啊！”宋一鳴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好像會廚藝的不是陳子愷而是自己一樣，“他可是在塞維斯的手底下活下來咯，你有口福了萊茵。”

　萊茵抬起手臂用毛巾擦了擦頭髮，繼續挑眉毛：“是嗎，不錯啊。”

　陳子愷也不知道萊茵這句‘不錯啊’是在表示有人做飯不錯，還是自己沒被塞維斯處理掉不錯，張了張口不知道應該結什麼話。

　“萊茵跟我住在一起，子愷你不用理他。”

　住在一起？！

　“你跟我來，食材什麼的都給你準備好了。”宋一鳴丟給萊茵一個白眼，還不等陳子愷出聲，就拉著他的胳膊就往廚房的方向走，“雖然我這裏肯定是比不上s5資源豐富，估計連塞維斯那死人臉都不如吧……嗯，但是該有的東西我們也都有的。”

　陳子愷點點頭，表示贊同——

　宋一鳴家的廚房布局和塞維斯家裏的幾乎沒有什麼區別，幾個白色的大方臺，擱滿調料的掛壁櫃子，收納了幾口鍋和刀具的置物櫃……案臺上放著十幾個圓圓的土豆，還有一袋子不知道是什麼種類的肉，兩顆胡蘿蔔……竟然還有一顆白蘿蔔一個辣椒！！

　陳子愷現在真是越來越搞不懂這個地方了，明明普通的食材他們全都有，為什麼還用營養劑來充當日常的能量來源？而且看塞維斯的樣子，是明顯不喜歡那些膩歪的液體的，但是又整出個什麼‘廚師和軍人一樣尊貴’這種事情來，真是不能理解。

　一看見這些原料，就飛快的在腦子裏思考可行的做法。

　……土豆。

　很明顯，這裏最多的東西就是土豆了，要充分利用起來也是件說容易不難，說難也不容易的事情。更何況陳子愷在忙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之後，已經沒什麼心思去做那些精致的菜肴了——又快捷又好吃才是他現在最主要的目的！

　看著子愷思考問題時癟嘴挑眉的表情，宋一鳴還以為他是對如何利用這些食材感到為難，馬上開口道：“這些東西肯定不能一起做吧？分開來就好。”

　不能一起做？

　陳子愷古怪的看了宋一鳴一眼，又把視線重新移回案臺上。

　做飯就是要把食材都處理在一起，整合成一道道美味的吧！

　陳子愷每次一進廚房就會氣場大變，平日裏吊兒郎當隨隨便便的樣子已經消失得毫無蹤跡，只剩下了陳大廚師氣勢磅礴的站在廚房裏——什麼？只是做一頓便飯？那也要有廚子的氣質！

　他打開自動控水臺，把雙手在水流下沖洗了一番，就拿過案臺上的食材準備開工了。

　宋一鳴的問題沒有得到回應，摸了摸鼻子識趣的從廚房裏退出去了——他所見過的廚師們都很厭惡在烹飪的時候身邊有不相幹的人戳著，雖然不太了解陳子愷的習慣，但是出於慣性，他還是選擇了走回客廳裏。

　萊茵還穿著浴袍，金色的頭髮倒是幹了一些，半蓬鬆頭髮配上面無表情的臉，讓宋一鳴怎麼看怎麼別扭。

　“喂，我說你，家裏來客人了還不去換衣服？”

　“客人？”萊茵把眼睛從光屏轉播器上抬了起來，半響之後才慢悠悠的轉身上樓，“哦。”

　廚房裏的陳子愷此時正沉浸在做飯這項對於他來說十分享受的活動裏，他手上的動作飛快，急於要把這頓按時間算應該是午飯的一餐做好，用以安慰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

　他剛走到案臺邊的時候，就眼尖的發現了那份深紅色的肉食竟然是牛肉——而且還是一個非常美好的種類，牛腩。這種牛腹部及靠近牛肋處的鬆軟肌肉，帶有筋、肉、油花的肉塊是好吃肉食的陳子愷最鐘愛的部位之一。眼前這份牛腩看起來是取自牛肋骨間的去骨條狀肉，瘦肉多、筋少，最適合煲湯或燉菜。和土豆在他的腦海裏碰撞了一下，加上一邊的胡蘿蔔，就湊出了一道土豆牛腩煲。

　陳子愷將牛腩從包裝得十分精致的透明袋子裏取出來，放進一碗清水中浸泡，然後挑了級個長相最差的土豆和那兩根胡蘿蔔一起洗幹淨後拿刀去皮——那些長得圓不溜秋的土豆他還有別的用處。

　打開堆滿調料的掛壁式長櫃，陳子愷本來想找些可以替代蔥薑蒜之類的東西，卻眼尖的在櫃子的角落裏發現了一瓶薑黃色片狀物體和一方盒子的綠色長條狀物體。

　他有些疑惑的拿起來觀察了一番，又取出最小的那一片放進嘴裏嘗了嘗味道——噗！真是說什麼來什麼，連幹蔥段和薑片都有？！

　這是所謂的食物資源匱乏？

　這是一個軍隊少尉連山楂都不認識的地方？

　明明該有的東西幾乎一個不少好嗎？！他連幹辣椒和白醋都看到了！！！那邊那個罐子裏怎麼還有花椒和桂皮？！

　陳子愷覺得自己前兩天在腦子裏瞎推測的東西全都應該被否認掉了，能有蔥薑蒜，做得出糖鹽油——現在看起來，這裏即便是一個被營養劑霸占的地方，也不太可能是因為什麼資源問題。

　那麼到底是為什麼……在這個科技發達到讓他十分難以適應的地方，廚師看起來就像個寶一樣，連一個軍隊少將家裏都沒有人會做飯呢？

　這難道不是人類必備的生存技能嗎……

　陳子愷的眉頭皺成一團想不出個所以然，就幹脆放下這個念頭專心做飯了。他拿了削了皮的土豆中的一半和胡蘿蔔一起切成小塊，一邊罐子裏的現成幹蔥段和薑片倒是替他省去了一道工序。

　剩下的一半土豆被陳子愷切成了細細的絲，不得不說，這裏的科技發達，就連菜刀都做的十分別致，白色的手柄和鋒利的刀刃，讓陳子愷的心情都在刀刃和案臺相撞所發出的‘嗒嗒嗒’聲中愉悅了起來。

　土豆絲被陳子愷浸泡在涼水裏，土豆塊胡蘿蔔塊都放進幹淨的盤子裏備用，而之前被陳子愷特意的留下的圓滾滾土豆們此時終於迎來了艱巨的任務——它們先是在三分之二的地方被切開，然後一把形狀較窄的刀將它們距離表皮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全部挖空，做成了一個個小杯狀。

　陳子愷即使是在著急吃飯的時候，也還是改不了喜歡做些精致東西的強迫症。

　幸好他大概估算了一下時間，以天藍星上這個十分好用的控溫臺來說，這些東西全部做好也不會超過二十分鐘——還屬於自己的腸胃可以接受的範圍。

　陳子愷將被挖空的土豆杯連同那些準備好了的食材一起放在巨大案臺上的一角，然後將泡在冷水裏的牛腩沖洗幹淨後焯去血沫，找來了一個湯鍋注入適量的清水。等到清水被燒開後，依次放入焯好的牛腩、薑片和醬油。

　放完這些東西，陳子愷才想起他還是缺了點什麼。

　料酒？調料櫃子裏沒有料酒？

　他還以為那個調料櫃子是萬能的哆啦a夢的口袋呢……

　“那個……宋……一鳴，你們家裏有沒有料酒？”從廚房探出個腦袋，陳子愷就看到了以一個相當扭曲的姿態坐在沙發上的宋一鳴。

　宋一鳴正有一眼沒一眼的看著光屏，被陳子愷突然一問，愣了一下，才反問回去：“什麼是撂酒？一種酒嗎？你要喝酒？”

　“是一種調料……”

　“調料？編號是什麼？你在櫃子裏找找吧，要是沒有的話，我也沒辦法啊。”

　“不是吧……”陳子愷的臉立馬垮了下來，沒有料酒的話，煲出來的牛腩土豆口感就會差上一些。他想了想，隨即接著開口問，“你剛剛說你們有酒？”

　“嗯？是啊。”

　“那個，能給我看看不？都有什麼樣子的？”

　宋一鳴直接從沙發站起來，走到餐廳位置的一個立櫃前，拉開櫃門後才轉頭問：“你要什麼樣子的？這種？還是這種？”

　陳子愷瞄了眼自己那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牛腩，飛快的從廚房竄了出來，在立櫃中上下一掃——就是它了！

　丟下句“謝謝了！我的牛腩要被燉熟了！”就又一跳躍性的姿勢竄回廚房的陳子愷讓還立在櫃子前沒反應過來的宋一鳴額頭上滴下一滴汗。

　手裏攥著一個二十厘米高的玻璃瓶，陳子愷心情大好，扭開瓶蓋就開始往鍋裏倒。末了還不忘用他那腦海裏為數不多的唱大戲腔調感歎一句——這裏裝備如此齊全，連黃酒大料都有，天天卻喝著營養劑為生，到底是為哪般啊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