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陳子愷跟管家瑪麗說了聲晚安，剛一走進自己房間，看到那雪白雪白的牆壁，雪白雪白的房門，雪白雪白的門窗，心裏第一個念頭就是——哎呀，糟糕！剛才怎麼會忘記跟宋一鳴和萊茵說想要那個白蘿蔔了！？

　他還想著要做醬蘿蔔來著！

　……不過，一個土豆都要二十五萬那個通用什麼幣的話……一個蘿蔔會不會更貴？他身上可是一分錢都沒有啊……

　說起來……自己給塞維斯少將當廚子，會不會有工資拿？

　廚師既然這麼地位高貴，那做一頓飯的價錢肯定不會低了吧？他做了一頓晚餐……熬夜做了山楂……呃，夠不夠買一個蘿蔔的錢？

　但是人家少將先生都幫自己這個‘無證遊民’取得了合法的身份磁卡，現在還是想不要想那麼多了。

　但是連蘿蔔都沒有的話，這幾天只能喝營養劑度日了吧……

　真是好痛苦……那種膩歪的口感光是想想都讓他覺得胃裏一陣難受……

　陳子愷連衣服都沒脫，一頭就栽倒在房間正中的那張大床上，腦子裏有的沒的瞎想了一段時間，迷迷糊糊的就睡過去了。

　然後沒有醬蘿蔔又不能私自動用塞維斯家冰庫裏的食材的陳廚子，就真的連續喝了三四天的營養劑……

　不過還別說，那些營養劑雖然味道在陳子愷看來是次了不少，但是作用還是很明顯的——基本上一小瓶子就會讓人有很強烈的飽腹感，在陳子愷的內心世界裏，俗稱喝撐了。

　塞維斯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的下午，過了好幾天悲催生活的陳廚子跟打了雞血一樣亢奮。他滿腦子都是‘我的媽呀少將終於回來了快點把倉庫大門打開讓我做頓飯吃吧’的想法，興沖沖的就準備推門出去找掌控著食材大權的塞維斯少將。

　結果正準備上樓的瑪麗阿姨潑了他一頭冷水：“你幹嗎去？”

　“不是說塞維斯少將要回來了嗎？我去看看……”

　“你別到處亂跑了，老實在家裏呆著吧，要看他們軍隊回來，把光屏轉播器打開就能看。”

　於是陳子愷又垂頭喪氣的走回客廳裏，光屏轉播器已經被打開了，巨大的畫面充斥了整整一面牆。而他剛一把目光放在光屏上，腦袋就立刻當機了一下。

　如果說第一次在政府廣場見到的那一隊巡邏機甲讓陳子愷感到的是人類科技發展所帶給他的驚訝，那麼現在光屏上的畫面給陳子愷的感覺就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

　——震撼。

　一大片黑壓壓的機甲，估計足有上千架，步履整齊，列隊沒有一點瑕疵。轉播器拍攝的角度也很完美，機甲上不知名的金屬反射著耀眼的光芒，使得那些冰冷的鋼鐵線條看起來更加奪目。

　然而最吸引陳子愷目光的，還是那兩架明顯比其他黑色機甲都要大上一號的存在——一架是通體銀灰，而另一架則顯得更柔和一些，機身的底色是純白的，在四肢和腰腹處繪有醒目深藍色條紋，頭盔更是全部都為藍色。

　估計這兩架就是塞維斯和那位什麼趙姓中將的機甲了吧？

　陳子愷腦子裏一邊想著以塞維斯的性格來看，那架銀灰色的機甲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就是他的了，一邊在心底感歎了一下自己對於這些新事物的接受能力還真是挺強的。

　不過也許人被突然丟進一個新環境裏，都會像自己現在一樣吧？

　大隊的鋼鐵戰士在為首的兩架機甲的帶領下緩緩步入政府廣場內屬於軍隊的特殊區域，漸漸消失在光屏轉轉播器上，一開始在大道邊圍觀的人也都散開了。陳子愷不知道怎麼關閉這個光屏轉播器，只好看著屏幕上那條已經空曠下來的街道思考今天晚餐是不是終於不用喝營養劑了……

　就在陳子愷心內充滿渴望的期待著塞維斯歸家的時候，可自動識別來訪人員的大門‘嘩啦’一下打開了，他扭過頭去看，急匆匆的走進來的那個人卻不是塞維斯。

　真是嚇了他一跳，他就說塞維斯不可能這麼神速啊……

　“陳先生，可以幫一個忙嗎？”

　“啊？”陳子愷被戴維這一句話說的有些莫名其妙，“什麼忙？”

　戴維有些無奈的抿了下嘴，才開口道：“是這樣的，趙中將和塞維斯少將得勝歸來，按照規矩我們需要舉辦一個慶功宴會。但是這次事發突然，我們沒有和s5那邊商量好……”

　陳子愷在宋一鳴那裏補充過一些關於s5的知識，立馬就反應過來：“沒有廚師願意來做飯？”

　“是的，”戴維糾結著眉頭，這可是給自家少將慶功的宴會，喝營養劑的話會被自己少將殺掉吧，“所以可以麻煩您一下嗎？”

　“好的，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陳子愷的爽快讓戴維鬆了一口氣，他又往屋子裏看了一眼，卻沒看見瑪麗：“需要和瑪麗管家打聲招呼嗎？”

　“應該不用吧？她好像去休息了，而且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戴維將磁懸浮車的速度設定的飛快，陳子愷覺得自己像是飛著就到了政府廣場。軍隊本部的大樓大的有些不像話，絕對是上次他去的那個看管所的十倍還多。

　陳子愷被戴維帶著走進了軍隊大樓內專屬的廚房裏，整整齊齊的碼放著各種嶄新的工具，案臺上還堆放了一大推食材——陳子愷掃了眼，除了他見過的土豆蘿蔔雞肉之外，還有幾顆大白菜，一大塊羊肉……

　“這些事s5星送來的東西，他們不願意派人過來，只送了食材。”看著陳子愷一直盯著那些食材，戴維了然的開口解釋。

　陳子愷心裏有些詫異所謂的s5廚師協會的人的驕傲，哪有廚師不願意來做飯就幹巴巴的丟一堆食材過來的？這也太不負責了吧？他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就‘嗯’了一聲。

　“這次宴會大概有36位將軍會出席，還麻煩您多準備一些。”

　36位？……人數還不少啊……做什麼比較合適呢……？

　看著那塊巨大的羊肉，陳子愷突然靈光一閃：“對了，你們這裏有體積比較小的鍋嗎？還有加熱的臺子……可以擺上餐桌的那種，最好多一些。”

　戴維奇怪陳子愷為什麼要這些東西：“應該是有的，我去給你問問後勤部門的士兵，你要來做什麼？”

　“做火鍋啊。”

　“火鍋？”戴維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個新鮮的詞匯，是用火做成的鍋嗎？

　“你不知道是什麼嗎？”陳子愷也只是隨口那麼一問，心裏其實對於戴維的答案已經很清楚了——

　“不知道。”對方搖搖頭，但是也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軍隊倉庫的食材陳先生隨便用，一定記住，宴會時間是晚上六點。”

　陳子愷摸出自己的身份磁卡，看著上面的小長方塊中顯示著4：23的字樣，點點頭：“沒問題。”

　戴維看著陳子愷一臉自信的樣子，說了句‘那麼麻煩陳先生了。’，就轉身從廚房走了出去。他之前也是見識過陳子愷做山楂的手藝的，雖然心裏覺得做那些小東西和負責將軍們的宴會不是一個水准的事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個男人身上就是帶著一股強烈的可信任感。

　平日裏也就是長得比較英俊的普通人一個，但是到了廚房，整個人的氣場就開始發生質變了。

　而陳廚子站在巨大而且空無一人的廚房裏，其實心裏也有些忐忑。

　他不是沒做過上檔次的幾十人份晚餐，還在地球上的時候，酒店裏的大型婚宴舞會他都是遊刃有餘的。但是這種工作量極大的時候，往往光是幫著洗鍋切菜的幫廚就不知道有多少，他這個大廚也只用顛鍋揮鏟，掌控火候，根本不需要事無巨細的去處理問題。

　但是到了這裏——只有他一個人……

　所以他才會想到‘吃火鍋’這麼一個快捷的方式。雖然在地球上的時候，火鍋是絕對不會出現在宴會的餐桌上的，但是到了這裏，連土豆都是寶貝，火鍋還不能來個宴會專場？

　火鍋的湯底陳子愷倒是一直覺得骨頭湯是最佳選擇，但是他在偌大的冰庫裏轉了一圈，也沒能發現筒子骨，包裝處理得十分精美的雞倒是有幾只。

　沒法做大骨湯的話，其實用雞架也是可以的……

　雞架，其實指的就是被去了皮、大腿、胸脯肉等等以後剩下的部分，差不多都是骨頭。雖然剩的肉已經不多，但是確實是煲湯的好材料。陳子愷從冰庫裏拿了幾只他看著骨頭架子最大的雞，走回案臺邊上，抄了菜刀開始剁脖子去大腿。

　他刀工一直很好，操作起來也夠快，幾只雞瞬間就成了光禿禿的骨頭架子。陳子愷將被他粗加工的雞架和冷水一起放進他所能翻找出來的最大的鍋中，加了薑片，撒了花椒，擱在控溫臺上開始用大火燒開。

　等到鍋內的清水被燒得打開，陳子愷才將控溫臺上的按鈕擰了一下，從高溫調到小火。

　小火煨制的功夫，陳子愷又去了冰庫一趟，幾乎拿了所有他認為能擱進火鍋裏的食材——但是這裏本來食材就少，選來選去數量最多的也還是土豆……

　就連有十幾個大平菇還都是在一個冰櫃的犄角旮旯裏發現的。

　要不是s5還有點良心的送來了一些食材，估計這頓宴會將軍們就可以光吃涮土豆了……

　真是受不了……

　土豆、胡蘿蔔、白蘿蔔都被他迅速的洗幹淨然後去皮切片，每一片都是5毫米的厚度，幾乎沒有偏差。白菜和蘑菇被清洗幹淨，切成小份。而之前為了做出雞架而從雞身上去下的肉也被陳子愷利用起來，胸脯肉切成薄片，雞脖子切成小段，大腿處切成塊……

　那塊巨大的羊肉更是主角，陳子愷將這塊羊肉洗淨去骨，剔除了板筋，每一刀落下去都是17至20厘米，寬3至6厘米的薄片。一片片紙片一般厚度，色澤大小均勻整齊的羊肉片被盛裝在幾個大圓盤裏，拼出一副盛開的花形。

　可惜煲湯的時間太長，陳子愷洗菜切肉的動作又過於迅速，等到準備涮火鍋的菜品都被處理好之後，雞架依然在燉的不濃不淡的湯裏翻滾著。

　陳廚師想了想，決定在雞湯的基礎上再加一份紅油鍋底——在菜的類別上下不了功夫，就從湯底的種類上下功夫好了。

　他從調料架子上取了大量的蔥薑蒜，剝了大蒜，用刀將蒜瓣壓扁，剁碎，小蔥切花，薑片備好，再把幹紅椒切成碎碎的小段。從櫃子裏拿了炒鍋，倒進油燒熱，爆香了大概有一班量的蔥、薑、蒜和辣椒，待幾樣東西均被炸制成金黃色之後才撈出來。

　幹紅椒段已經被炒出汪汪的紅辣油，合著一把花椒，再次爆炒，繼續加入蔥、薑、蒜和整粒幹紅椒，直到把幾樣調味料的香味全部發揮出來，才將炒鍋下的控溫臺部分關掉。

　雞湯此時已經煲制的差不多了，陳子愷又找來一口大鍋，將燉煮好的雞湯分了一半出來，加上剛剛做好的混合調料一起倒進鍋裏，加了鹽，又開了小火熬制。

　而剩下的一些蒜茸則被盛入一個個小碗裏，倒了香油，就成了搭配紅油火鍋的絕佳配料。

　陳子愷在廚房裏忙的熱火朝天，而在政府廣場上的軍隊大樓內位於二層的小宴會廳裏裏，則是截然不同的氣氛——宴會廳裏擺了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上面鋪著淺藍色的桌布，精致的鍍銀餐具折射著吊燈散發出的柔和光芒。帝國軍隊的將軍們圍坐在一起，除了偶爾有幾個人向坐在一處的趙清澤和卡諾．塞維斯頷首示意以外，幾乎沒有人有其他動作。

　負責這次宴會的戴維和另一名中校走進來朝在座的各位將軍們敬了個禮：“各位將軍，現在宴會準備開始嗎？”

　座首的老人肩上是五顆六芒星的肩章，先是低頭不知道思索了些什麼，繼而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開始吧。”

　按照慣例，戴維邊上的那個中校又補充了一句：“今天的晚宴是由陳廚師負責的。”然後示意身後的士兵開始往餐桌上端菜。

　陳廚師？

　聽到這個簡短介紹的塞維斯冰冷的臉上雖然看不出表情，但是坐在他身邊的趙清澤也能察覺出他細微的僵硬。年紀已經四十出頭了的趙將軍常常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摸樣，跟軍隊裏的年輕人關系也都相當不錯，他笑呵呵的側了側身子：“卡諾，怎麼了？”

　“沒事。”

　“看你今天有點不對勁。”

　“沒有，可能是累了。”

　趙清澤也知道塞維斯是個性子冷到能凍死人的人，也就聳聳肩不再多問，靠回自己的椅子上去了。

　塞維斯看著一盤盤被端上來的生土豆片、胡蘿蔔片、雞肉快……身體僵直得更厲害了。然而邊上的趙清澤此時倒是沒有功夫去研究塞維斯的不對勁了，他打量著被裝在大盤子上端上餐桌，一看就是連最基本的烹飪工序都沒有做過的食材，笑了笑：“喲，真新鮮呐？”

　桌子對面有個少將也‘哈哈’的跟了一句：“是新鮮的！這是什麼吃法？讓我們生吃嗎？”

　有幾個性格比較直爽的將軍已經開始私下討論起來，餐桌邊嗡嗡嗡的響成一片。

　因為陳子愷事先沒能有機會詢問詢問所有人的口味，就幹脆給每位將軍都準備了兩口小鍋。當後勤部門的士兵把足量的小型控溫臺和口徑30厘米的小鍋送來的時候，讓之前還在擔憂沒有工具是不是要把這麼大的一口鍋都搬去宴會廳的陳子愷鬆了一口氣。

　小型控溫臺大概是長80厘米，寬40厘米的樣子，放上去一個辣油鍋底和一個雞湯鍋底剛剛好。鍋裏的紅色辣油和濃濃的雞湯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散發著辛辣和濃鬱的香味，讓人頓時食欲大增。

　討論的聲音突然就截住了，有個少將迫不及待的問：“這怎麼吃？”

　戴維略微躬了躬身子，回答道：“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廚師先生說他會告訴各位的。”

　廚師？

　坐在首座的人挑了挑眉毛，望向戴維的身後。塞維斯也挺直了背，鋒利的目光直接投射過去，戴維被這有如實質的目光瞪得受不了，趕緊跑到一邊去了。而從他身後的男人卻別扭的拉了拉身上的西裝，然後完全無視了少將的冰冷目光，大方的從大門口處開始往餐桌這裏走。這件衣服還是戴維臨時給他找來的，估計也是塞維斯的某一件‘被拋棄’或者‘沒穿過’，依然不是很合身。

　陳子愷走到塞維斯身邊，禮貌的沖所有人笑了一下，一語不發的就拿起桌上的筷子夾了一片羊肉放進翻滾著的辣油鍋底裏。薄薄的肉片隨著辣湯的沖刷，漸漸變得卷曲起來，本來紅白相間的肉片沾了一層辣椒油，帶著羊肉的香味一起被陳子愷放到塞維斯面前的盤子裏。

　雪白的盤子，被滾涮成深色的肉片和紅油油的辣椒讓少將不由自主的跟著拿起筷子，他夾起這片羊肉放進嘴裏。入口的羊肉的香醇和湯料帶給味蕾的享受讓少將冰冷的目光漸漸有了些溫度，贊賞的點了點頭，但是眼底深處還是沒有像第一次吃到陳子愷的松茸那樣露出笑意。

　但是美食當前，即使是一些迫切的問題也不能讓塞維斯在餐桌上浪費時間，他把目光轉回面前的兩口小鍋上，學著陳子愷的樣子就夾了幾片大白菜的蘿蔔丟進鍋裏。

　“這個火鍋就是這麼吃的，把各種菜和肉類放進鍋內涮到熟透就好了，各位少將可以嘗試一下。”陳子愷沒有察覺到塞維斯的異樣，只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朝大家略躬了一下身子，又從剛才進來的大門處退出去了。

　塞維斯在軍隊裏出名是以為兩件事——第一件是因為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戰爭機器，機甲高手；而第二件事，就是因為他愛吃，簡直到了哪裏有美食，哪裏就有塞維斯少將的地步……

　塞維斯少將都點頭說好吃的東西，那就肯定是不會有問題的了！

　於是將軍們開始照葫蘆畫瓢的你一筷子我一勺子往自己面前的兩個小鍋裏丟東西——熟了就能吃，味道聞起來還這麼香氣撲鼻，這個什麼火鍋雖然名字奇怪了些，但還真是個好東西！

　s5的這位廚師這麼有本事？不過看著好面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