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陳子愷堅持不懈的在冰庫裏翻找，在一個個架子中間仔細查看包裝盒子，居然真的給他翻出一小袋子麵粉來。

　他看看面前這袋子質量上乘，卻數量過小的麵粉，皺了下眉毛。本來還打算把麵條做成一道主食的……這麼一小袋子麵粉，估計也就夠做出幾人份的面食來吧？這還是在不知道那個奧利維亞小姐食量如何的前提下……

　他將麵粉和雞湯和在一起，揉成面團，因為找不到擀面杖這種用處很大的東西，幹脆就加了必須的材料，半搓半拉的，做了份拉面出來。

　制做好的面被撒了些幹麵粉後放到一邊，陳子愷開始洗菜。胡蘿蔔切成薄薄的片，生菜撕成小塊，準備以雞湯為底，做一道不倫不類的長壽麵——沒辦法，沒發現雞蛋也沒發現木耳，只好簡化了之後再改良。

　他其實有些奇怪為什麼雞肉這麼多，卻沒有雞蛋的存在；牛肉他也見了不少，但是做點心需要的牛奶卻沒見過。本來他還希望著能做一個美味又漂亮的生日蛋糕來，但是沒有雞蛋和牛奶的話，他覺得自己可能只能做個壽桃出來……

　卡諾的妹妹，應該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吧？做個壽桃……也太奇怪了。

　陳子愷搖了搖頭，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海裏搖出去，專心的將大量清洗幹淨的青菜、雞脯肉和香菇切成與之前的豆腐寬細一致的絲，唯一可惜的就是沒有冬筍，估計要讓這道文思豆腐的鮮香打一個折扣了——要準備一個百人左右的宴會，又沒有幫廚，光是處理食材就要廢掉不少功夫。幸好準備的時間還算充足，應該還不至於發生讓客人連飯都不夠吃的慘劇。

　比起陳子愷，顧澤的工作量要小了一些，他準備的全部是燒烤類的東西，沒有那麼多複雜的工序，只要食材和調味劑量夠，就能保證晚宴的需求。看著顧澤仔仔細細的在牛肉片上刷調料的樣子，陳子愷突然覺得，他可能只會燒烤這一種料理也說不定……

　兩個人都低著頭各忙各的，偶爾抬頭的眼光撞在一起，顧澤從陳子愷的眼裏看到的是友好，陳子愷從顧澤眼裏看到的卻是戒備和不屑——陳子愷對這個眼神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把顧澤歸在從小到大被吹捧的太厲害的那類人裏面，對於這類人，陳子愷一向是友好且疏離的。

　空曠的廚房裏只有兩個人拿著菜刀，‘鐺鐺鐺’的在案臺上忙個不停的聲音，直到顧澤那邊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出了聲：“……三……”顧澤頓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給凍著了，好半天就蹦出來一個字。

　三？什麼三？

　聽到了聲音回頭的陳子愷看見這座突然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自己身後小型冰山，詫異了一下，不過似乎也能猜到他突然出現在廚房的目的：“塞維斯少將？”

　“卡諾。”卡諾看他一眼，瞬間周遭溫度下降了十度。陳子愷下意識的去看在控溫臺，覺得卡諾一出現，控溫臺可能都要罷工了。

　陳子愷之所以還是先喊了他的姓氏，是怕喊名字不太尊重，但是少將既然已經是第二次主動表示可以直接喊他的名字，那麼他也不客氣了：“呃，卡諾，你是來……”

　卡諾看了陳子愷一眼，淡定的開口：“有什麼吃的嗎。”

　陳子愷：“……”

　顧澤：“……”

　卡諾直接把目光投向陳子愷和顧澤身後的幾張案臺，但是並沒有發現可以食用的成品。他的眸子深處透出淡淡的不滿，但是語氣還是沒什麼變化：“你們太慢了。”

　陳子愷：“……”

　顧澤：“……”

　現在剛剛下午3點鐘，管家先生交待的宴會開始的時間是六點鐘……看著這位直挺挺的立在廚房裏少將，陳子愷和顧澤第一次有了共同的念頭——宴會還有三個小時才開始，少將你現在就來找吃的，到底是在鬧什麼啊……

　顧澤準備的全是燒烤以及燒烤的醬料，卡諾看了兩眼，似乎是以前常見常吃的，他興趣缺缺的把目光打在陳子愷身上：“你做了什麼。”

　“還有三個小時……現在就做好有點太早了。”

　卡諾站在那裏也不說話，但是周身除了冷氣之外，還散發出強烈的‘我要吃，我要吃，快點給我吃’信號，陳子愷和他對視了幾秒，決定還是提前做份小的出來：“有文思豆腐，馬上就好。”

　材料都是現成的，也是之前就被處理好的，陳子愷也不多話，拿了口小鍋放置在控溫臺上火上，舀入雞清湯滾煮到沸騰，再投入香菇絲、青菜葉絲、雞絲、青菜葉絲。等到加了一鍋食材的雞湯再次翻滾起來的時候，再放入豆腐絲。豆腐絲熟的很快，既要入味，又要讓它不至於被煮爛，陳子愷小心控制著火候，等到白玉般的豆腐一浮上湯面，就立刻放鹽調味，然後關了火。

　卡諾在一邊依然面無表情，但是眼底已經露出了隱隱的期待——光是雞湯和青菜一起散發的清香和醇香就已經讓品嘗過陳子愷廚藝的他對這道明顯是自己沒吃過的菜肴有了很大興趣。如果不是一些特殊原因，他還真的就打算讓陳子愷一直給自己當私人廚師了。

　顧澤依然抱著陳子愷是不可能有什麼所謂的‘廚藝’的心態站在一邊，等著看卡諾吃到那碗豆腐之後的反應——豆腐一般都是用來切成小塊燉湯喝的，切成豆腐絲？那不是失去了咬在豆腐上的柔軟口感了嗎？還把豆腐切成絲？那稍微煮過了，就會爛成豆腐泥吧……

　卡諾連廚房裏沒地方給他坐都不顧了，伸手接過陳子愷遞過來的小碗和勺子，碗雖然不大，但是裏面所盛的菜品散發出的香味早已經占據了卡諾的鼻腔，直接舀了一勺就送進嘴裏。

　陳子愷在邊上張了張嘴，還是晚了一步，他其實是想提醒少將一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

　卡諾被嘴裏的湯燙了一下，含著不知道是該咽下去還是吐出來。雖然他依然保持著面無表情的姿態，但是陳子愷能看出來他明顯是僵硬的有點過度了……

　卡諾含了一會，最後還是選擇直接咽下去了。陳子愷在心底默默的同情了一下卡諾的舌頭和喉嚨，但是他同樣也不能想象少將先生吃了一口雞湯和豆腐然後被燙的又面無表情的吐出來的場景……

　第一勺被燙了，卡諾也沒能讓第二勺的節奏慢下來，只是舀在勺子裏之後頓了頓，就又放進了嘴裏。好在少將本人具有冷氣自動外放的功能，不至於再被燙到。

　卡諾一勺接著一勺的把文思豆腐吃完，把小碗遞回給陳子愷，又附帶了一個弧度細微的笑。

　陳子愷已經發掘出了這位少將先生的一些特質——比如喜歡吃，比如吃到好吃的以後，臉上會出現除了面部僵硬之外的一些柔和表情……所以看到這個使得卡諾本來就英俊的臉更加耀眼的微笑之後，陳子愷淡定的接過碗，走回控溫臺上給他盛了一碗新的。

　可惜卡諾吃到一道好菜，只會笑一次啊……對容貌出眾的人有特殊好感的陳子愷遺憾的咂咂嘴。

　卡諾站在廚房裏，連著喝了三碗文思豆腐，才心滿意足的丟下句“你們好好準備”邁步往廚房外走，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又停下步子，略偏了頭，沖陳子愷補充了一句：“很不錯。”

　看著卡諾離開廚房的背影，顧澤擰起了眉毛，顯然是對於少將給出的高評價持有懷疑和不滿的態度。

　不再看那位突然出現在廚房，然後吃到了滿意的東西又迅速消失了的少將的背影，陳子愷朝邊上的顧澤笑笑，問他：“顧澤，你要來一碗嗎？鍋裏還有。”

　顧澤漂亮的眉毛接著扭了扭，然後開口：“……好吧，我嘗嘗看。”

　鍋裏的文思豆腐已經涼了不少，沒有一開始那麼燙口，顧澤放進嘴裏的時候，雞湯的醇和和豆腐的細膩口感在他的口腔裏巧妙而又完美的融合，生菜絲被烹制的滾爛，只有雞肉絲需要咀嚼幾下。爽滑，鮮嫩，清香，醇厚……幾種不同的口感的同時迸發，讓他放下手裏的碗，盯著那碗文思豆腐看了一會兒，又難以置信的望向陳子愷，發現後者已經轉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顧澤從小在廚師協會長大，老師是廚師協會的會長，沐浴在‘廚師十分高貴’以及‘s5以外沒有廚師’的光環下，讓他對誰都是帶著心底的不屑。除了見到在聯盟內同樣地位高貴的塞維斯家的幾個軍人以外，連塞維斯家的老管家他都不願意給面子。

　他知道塞維斯家的這個卡諾三少爺一直都很愛吃，所以在聽說卡諾帶了個廚師回來之後，覺得對方肯定也只是個會做些小玩意兒因此吸引了卡諾的注意力，不可能是什麼真正的廚師——因為他在廚師協會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顧澤的眼睛死死的紮在陳子愷的身上，他握了握拳頭，張嘴想說點什麼，又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垂下眼睛看向案臺上自己準備的料理，然後抬起眼，接著盯著陳子愷接下來的動作。

　被顧澤盯著看的陳子愷此時看了看時間，決定開始制作他的海鮮飯。用雞湯烹制的米飯已經準備好了，陳子愷將雞塊起了油鍋炒成八成熟，又將所有他能發現的海鮮滾進水裏焯成八成熟。取了個大號的平底鍋，加上之前切碎的大蔥和蒜，煸炒至香味滿溢出來，才又擱了番茄的碎丁和白葡萄酒。

　這一連串的動作又讓顧澤開了眼界，他是很少將這麼多食材拼湊進一道菜肴裏的。

　如果說在料理的味道和對調味料的應用上，也許兩個人是不分伯仲的，但是陳子愷在菜式的搭配和調和上，讓顧澤看到了自己和他的差距——不，其實是廚師協會和他的差距。陳子愷準備的每一道菜都是顧澤之前沒有見過或是很少見的搭配方式，對於食材的烹制方法不再拘泥於某一兩種，搭配得也十分新穎。

　這個男人，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為什麼從來沒有聽自己的老師提過他？

　對於顧澤那種明顯得不被發現都不行了的專注目光，陳子愷也覺得有點不舒服。這小子一開始用那種不屑一顧的眼神看自己，現在又是一副恨不得把他拆開來看的探究樣子……陳子愷癟癟嘴，決定忽視這個性子傲慢又別扭的顧少年，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食材上。

　蒜香雞翅……嗯，蒜蓉已經用油嗆好了……

　幹鍋辣子雞……幹辣椒炸出了油，嗯，這裏辣椒的質量都不錯啊，味道很香。

　糖醋排骨……這個醋的口感非常好啊……

　雞湯香菇絲炒青菜……雞湯還要燉的更濃厚一些，等下再做吧……

　剛剛他看見好幾根藕……等下是不是可以做份紅燒藕合出來？

　他削好的大土豆又去哪了……

　誒？用來制作海鮮飯的番茄丁已經出水變軟了，可以加熟米飯和各式肉類和海鮮拌均勻後小火燜蒸了……

　陳子愷的雙手沒停下來過，但是居然也沒有顯得過於忙亂，雖然每道菜的工序都不算少，但是還算是有條不紊的都烹制出來了。

　海鮮飯上撒上胡椒，放上小番茄做好裝飾。

　長壽麵從鍋裏被撈起來，胡蘿蔔片、青菜葉子和其他的零碎食材搭配得恰到好處，讓人一眼看過去就十分有食欲。

　十幾道菜肴也已經分別都裝在了幾個大盤子上，充分利用了零碎的剩餘食材做上裝飾，還有幾道菜邊上，還配了澆了濃濃的雞汁，兔子造型的被煮熟了的白蘿蔔。

　看著牆上的電子表顯示著巨大的‘1703’字樣，陳子愷籲了一口氣，雙手撐在案臺上。感覺很久都沒有這麼高密度的工作過了，烹制完打量的採藥之後，還真的挺累的。他還沒想太多，就聽到廚房門被拉開的聲音——

　陳子愷回頭，看到老管家那張被笑容弄得皺紋更加明顯的臉：“兩位先生，宴會要開始了，已經準備好了嗎？”

　陳子愷還沒出聲，烤制完了大半食材的顧澤先點頭做了回應：“已經好了。”

　老管家微笑了一下，然後叫來家裏的僕人開始端菜。

　“誒，等一下，那個是長壽麵。”

　被陳子愷叫住的女僕回身，手裏是鑲了金色邊緣的托盤托著白色的碗，一臉不解的望向這個臉上略顯疲憊卻依然顯得英俊的廚師：“……陳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是專門給小姐……嗯，奧利維亞？”他看向老管家，得到對方的點頭確認自己說出來的名字無誤後，才接著開口，“是專門給奧利維亞小姐準備的。”

　“？”這下不僅是用大托盤端著碗的女僕，就連老管家也疑惑起來。

　“這個是長壽麵……是……嗯，用來祝福過生日的那個人的。”也不知道這裏的人還有沒有長壽麵的概念，陳子愷把寓意簡化了一下，希望對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這是古文化？”

　“古文化？”陳子愷一愣，“算是吧。”

　老管家的臉上又恢複了笑容，欣賞的拍了拍陳子愷的肩膀：“夫人一定會非常開心的，謝謝您，陳先生。”

　洗了手正準備往外走的顧澤聽到這段對話，止住步子，眼神複雜的看了陳子愷一眼，難得禮貌的對老管家開了口：“請問，我的老師來了麼？”

　“李先生？請柬是發送到s5了，但是不知道會不會來。”

　“哦。”顧澤看了眼端著一道從自己身邊走過的僕人，又看了突然憤然了起來，不再說話，甩手就離開了。

　陳子愷：“……”

　老管家：“呵呵，陳先生不要介意，顧先生的情緒有時候比較多變。”

　多變？！這詞用的不太準確吧，在他看起來，顧澤這傢伙就是脾氣簡直可以用‘奇特’加‘惡劣’四個字來形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