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章

　s5上依然維持著表面的和諧，卡諾和奧利維亞不知道在計劃什麼秘密行動，剛抵達s5的頭幾天還能偶爾在樓道裏碰個面打個招呼，而從那天半夜的簡短談話之後，這幫人幹脆是連影子都沒一個了。

　陳子愷站在落地窗前籲了一口氣，一邊隔著玻璃望著一天通往中心廣場的主幹道，一邊活動自己的肩膀和胳膊。s5上的居住民大多數都是為廚師協會工作的，雖然人口比起六星聯盟其他的五個星球要少得多，但是平時來來往往的人流也不會顯得有多冷清。但是最近幾天，這條他一眼就能觸及的街道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就連很多商店都關上了大門，只留下一兩個智能機器人站在門口為顧客提供一些簡單服務。

　他當然知道產生這個狀況的原因，並且以他現在的身份，對這個狀況也只能仰頭長歎一聲而已。不過他這口氣歎的，也不僅僅是為了什麼局勢問題——天知道他已經在房間裏悶了多久了！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靠在沙發上曬太陽……陳子愷一臉悲劇的捏捏自己的腰，再這樣下去，他就不是奧利維亞嘴裏的什麼‘小嫩羊’，而要變成大肥豬了！

　但是先是被李會長多次暗示他對於廚師協會的重要性，奧利維亞又婉轉的告誡過他局勢的緊張性，再加上他現在就算從房間裏探個頭出來都會有廚師協會的工作人員撲上來的情況，廚師先生的手搭在房間門的開關盒上猶豫半天，也沒決定好自己到底該不該出去……

　出去吧！雖然看起來兩撥人隨時隨地就要打起來的樣子，他也總不能一天沒打起來就呆在屋裏裝死一天。

　但是出去幹啥呢……要是在大家都神經繃得緊緊的時候突然神經大條的跑去大街上閑逛，估計會顯得格外突兀吧……

　陳子愷做出一副深思的樣子揉了揉自己的眉尖，歪脖子的時候正好一眼瞟到了被隨意放在茶幾上的兩本書，還是他剛到s5的時候為了打發時間去圖書館裏拽來的。陳子愷的腦袋上猛地出現了一個明亮亮的大燈泡，抄起那兩本講解調料的書就開門沖了出去。

　廚師協會的員工果然也在他出門的同一刻從某個不知名的犄角旮旯裏竄出來，擺上一副恭敬的笑容，準備開口詢問這位廚師先生是否需要什麼幫助或服務。

　陳子愷趕在對方開口之前就沖那個員工揮了揮手裏的書，得意洋洋的開口：“我去那個圖書大樓還書，不是去閑逛。沒什麼需要你幫助的，先走了，你繼續在這裏站著吧，不用管我。”

　留下那個廚師協會的員工站在原地，望著陳子愷那明顯沒能完全克制住的雀躍背影默默無語。

　如果拋開亂七八糟的人類和變異人，六星聯盟政府、帝國軍隊和廚師協會的關系，陳子愷是很喜歡s5這個地方的。這個類似地球的圓形星球外觀不像他之前見過的星球外觀那麼奇異，內裏也很有地球的味道。無論是氣候還是地理環境，都比整個星球都像是被鐵板包裹起來的天藍星和s2要好很多，他走在大街上深吸一口氣，似乎還能聞到淡淡的青草味道。

　可惜這個唯一能讓他的思鄉之心稍獲慰藉的地方，也很快就要被戰火覆蓋了。

　陳子愷本來還以為在這麼緊張的時刻，一定沒人會有閑心到圖書館這麼閑散的地方來。但是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完全錯誤的——圖書館裏規則的分布著許多告訴直頂到天花板的半自動書櫃，陳子愷從兩個書櫃之間的小過道轉出來，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很久沒見的半個塞維斯家成員：“趙戟？你怎麼在這？”

　趙戟似乎是一點都不意外陳子愷的突然出現，臉上掛著一成不變的淺淡笑容：“在跟人聊天呢。”

　“聊天？”陳子愷挑眉，又扭頭去看，發現足有十步之遙的另一個書櫃邊上站長廚師協會的胖會長。剛剛被書和書架擋住了視線，對方又一直沒出聲，導致他都沒注意到。

　兩個人的談話似乎是已經進行到了末尾，趙戟的目光越過陳子愷，笑眯眯的望著這個頂著廚師協會會長名頭的胖老頭：“李會長心裏清楚就好，我希望我沒有白費口舌。我這個人沒什麼學問，不過還是知道古文化裏有一句話叫什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來的，是嗎？”

　李會長也跟著笑了笑：“人老了，記性也跟著不太好了。這句話以前可能聽人講過吧，但是自從進了廚師協會開始跟著老師學東西之後，好多東西都忘記了。”

　陳子愷站在兩人中間的位置，恰好能看清兩個人臉上的表情，也明顯的察覺到了趙戟和李會長臉上的笑意都沒有直達眼底。看來這位趙家和塞維斯家共同的少爺和廚師協會的會長是在進行含蓄的交流——不過看情況，兩個人交流的似乎並不是很愉快。

　“很多東西，是不能隨便忘記的。”

　“很多東西，也都是被人逼出來的。”

　兩個人打啞謎似的對完兩句話就不再出聲，只是禮貌的沖著對方微笑，陳子愷被夾在中間抽了抽嘴角，覺得這倆人臉上的笑容真是一個比一個有內涵——裝吧裝吧裝吧，看看你們誰先破功。

　然後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的陳子愷身子都繃直了。他百無聊賴的站在兩人眼神對撞產生的漩渦正中間，腦海中竄出一個小人，一手舉著大喇叭，另一只手拿著小紅旗——

　‘各位觀眾大家好！現在是你笑我也笑大賽直播現場！這次出場的兩位選手都是身經百戰，臉皮厚度堪比運輸艦玻璃牆，小眼聚光程度不弱於戰艦自帶探照燈的聯盟頂尖存在！’

　‘好了！廢話不多說！下面讓我來為大家進行比賽的現場直播！大家請看，場上的兩位選手都使用了春風拂面型笑容，此類笑容不會顯得過於招搖，也不會顯得對人不禮貌，揚起的弧度不大，在很大程度上節省了體力，實在是笑容中十分的優質選擇！’

　‘誒？兩位選手都沒有換表情的跡象，似乎是要用這個笑容一戰到底！那麼，到底是誰能堅持的時間更久一些呢！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一分鐘……‘啊，他們還在笑！’

　兩分鐘……‘啊，他們依然在笑！’

　五分鐘……‘啊……他們笑的沒完沒了！’

　‘呀，快看！李會長的笑容似乎有了鬆動的跡象！啊！趙戟先生還保持著完美無瑕的和煦笑容！笑容上一絲裂痕都沒有！李會長似乎已經要認輸了！’

　李會長的年紀比較大，面部肌肉沒有趙戟那麼結實耐勞，率先收了笑容，禮貌的沖趙戟和陳子愷分別點了個頭，轉身走了。

　陳子愷看著他的背影眨眨眼，覺得身體也跟著他的離開而放鬆了——活躍在腦海裏的小人也揮舞起小紅旗：‘本次你笑我也笑比賽，趙戟pk李會長，趙戟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趙戟似乎是笑僵了，就連側頭和陳子愷道別的時候嘴角的弧度也沒有任何變化。他對陳子愷的背景資料有一些了解，不像卡諾那樣對陳子愷有著近乎於盲目的好感，也不像奧利維亞那樣和對方接觸過一段時間，自然不想在這麼敏感的時刻和對方進行多餘的交談。

　陳子愷跟他也不熟，扯了下嘴角就算說了再見了。

　這樣生疏的一幕落在有心人的眼裏，實在是十分美好的畫面——

　好不容易和李會長、趙戟兩尊大佛說了拜拜，‘嗒嗒嗒’的高跟鞋聲又讓陳子愷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他翻了個白眼，認命的轉過身，看到一個依舊一身明黃，帶著紅色帽子的女人。

　……今天的圖書館真是格外的受歡迎啊，這麼會功夫就見到這麼多人，還都是他不太想見的……

　維奧拉顯然是站在某個沒被人注意的角落裏把李會長和趙戟的談話一字不落的聽了一遍，她站在陳子愷面前，惡狠狠的攥著衣服的一角，面部表情極度猙獰：“那些人類，沒一個是好東西！那個趙戟更惡心！”

　大姐……我也是人啊！你說話注意點行不行啊！沒看到我還活生生的站在你眼前嗎！這麼一罵，把我也罵進去了啊……！陳子愷在心裏默默呐喊，但是臉上還是一副平淡的表情，眼睛裏也沒有過多的情緒。

　維奧拉也不管他有沒有答話，帶了怨氣和怒火的話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劈裏啪啦的倒了出來：“當初同樣都是遷徙出來的人，為什麼我們就是被拋棄的那一個？政府要建立六星聯盟，所以我們流落在其他星球上的人就是活該被舍棄的那一個？沒那最尖端的科技，為了生存下去我們才不得不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因為基因帶來的問題，有些克制不住本性的變異人自相殘殺！為什麼人來還要對我們趕盡殺絕？！陳啟明先生有什麼錯？我們有什麼錯？還口口聲聲說是什麼為了大局，為了星際的和平，人類就是這麼的虛偽！”

　在維奧拉的眼裏，陳子愷和陳啟明的關系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所以也等於是自家人了，所以她毫不避諱的在陳子愷面前說了這些話。她說話的聲調向來尖銳，但是剛剛的一段話卻充滿低沉和無力感。看著她順手從書架上拽下來一本書，尖尖的指甲劃過書的封面，在硬殼書封上留下幾道深深的痕跡，陳子愷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他躊躇了半天，才鼓足勇氣開口：“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改變這個現狀。”

　維奧拉瞬間眼睛發光，還以為對方是已經決定肩負起身上由血統而帶來的責任，成為現在一盤散沙的變異人的領導者，感動得聲音都哽咽了：“陳先生！我們對於陳家給我們的恩情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但是陳子愷心裏想則和維奧拉認為的完全不一樣。無論是從什麼角度講，他本身是一個人類，也是要站在人類的立場上的。陳子愷書讀的不多，學曆不高，但是心裏也覺得這實在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很多時候，都是時任的統治者犯下的錯誤，卻要讓繼任者和人民來背負罪惡。在人類和變異人之間，不可能是單純一方的錯誤，就像沒有壓迫就不會有反抗，沒有侵略就不會有回擊一樣，很多事情都是相互的。

　陳子愷的思維飛速的向外擴張，想的卻是通過非戰爭的手段來達到自己的想法——但是想來想去，都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他只是一個廚師，還是一個從千年以前穿越過來，姓陳的身份敏感的廚師。人類那邊說不上話，變異人那邊倒是身份尊貴了，但是他要是突然站出來說‘大家都不要打了啊我們要和平啊！’估計會被各種獅子老虎一起咬死吧……

　剛剛的那一句話，他心裏覺得自己沒有承擔下變異人這個龐大族群的責任，說得更直白一點，就是看到維奧拉快情緒失控了，才出聲安慰她一下。但是往往是當事人想的越簡單，之後的事情就會越複雜，陳子愷現在顯然還不明白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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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距離春節越近一堆論文考試就越囂張的鋪天蓋地撲過來= =，為啥苦逼的總是我……腦子都不夠用了T T

　強烈要求美國設定春節假期……！！順便祝各位春節快樂~【是不是有點早= =？】

　哦漏，我咋覺得我家廚子和少將已經很久沒見面了……( ‵o′)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