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疑惑上升

　　從泳池裡出來，常攸變成人形坐在泳池邊緣，屈起被燙傷的右腿，低頭檢查著傷口，紅腫一塊，幸好穆筱及時地給了他一瓶冰礦泉水，不然估計要起泡了。

　　作為男生，有時候磕磕碰碰受點傷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是他作為一條人魚，已經維持人形一整天，精力所剩無幾，被燙到的一刹那火辣辣地疼，疼得差點就變回了人魚。那名就算及時閃開，還是被幾根肉串砸中的服務員比他還慘，胳膊上腿上被燙傷好幾處。

　　雲簡這樣的脾氣遲早會惹出大麻煩，今天是用還在火上烤著的肉串丟人，要是擺在他面前的是幾把刀，他是不是也會控制不住自己拿起來砍人？常攸根本不敢想像。雲簡今天明顯是喝高了，帶著狐朋狗友出來晃蕩，最後把人家好好的一家燒烤店給砸得慘不忍睹，生意做不成，後期清理工作還有一大堆事情。

　　“小攸，你洗完了？過來，我給你上藥。”邵臣暮見常攸出來，指指擺在茶几上的醫藥箱，白皙的小腿上紅腫一片，心裡對雲簡的不滿更加濃烈，幸好現在看來已不是很嚴重，明天應該可以消腫。

　　因為雲溪的關係，邵臣暮對雲簡有點印象，以前也見過幾次面，當時只覺得雲簡有點傲慢自負，脾氣不太好，總體還是個成績優異的學生。聖洛學院是高材生的聚集體，多數學生家境富裕，雲簡這種好面子的人瞬間被埋沒，自卑又不服輸的性格讓他得罪了不少人，自暴自棄走上了不歸路。

　　敷完藥，常攸斜躺在沙發上休息，猶豫片刻才開口道：“臣暮哥，你還記得當時在聲深動聽鬧事的人嗎？他考核沒通過砸滑鼠，還對筱筱出言不遜，後來又三番兩次私聊小a說要回來繼續考核，還說自己那天喝醉了。”

　　邵臣暮微愣，輕笑道：“你懷疑雲簡是那個人？”

　　“你不覺得他們的行事作風和脾氣都很像嗎？講話的調調都很相似，他今天白天又私聊小a。都過去那麼久了，為什麼突然又回來？一定是那天聽到了棋棋的話，知道我們都是聲深動聽的人。不是我小人之心，我看到他在朝我這邊丟肉串時，特意看了我一眼，根本就是故意所為。聲深動聽當時雙封了他，就憑他的脾氣，一定懷恨在心。”

　　邵臣暮微微皺了皺眉頭：“有可能，他確實是個斤斤計較愛記仇的人，雲簡這種人容不得他人的指點，就算是雲溪的教訓，在他看來都是種侮辱。他這種人很想出人頭地，把他自以為看不起他的人狠狠踩在腳底下，可惜這種心態的人怎麼可能成功？只會一敗塗地，他根本分不清是非黑白。”

　　“如果能查到他的ip地址就好了，若是查出來是聖洛學院的ip地址，絕對是他無誤了。”

　　“查ip地址並不難，去拜託墨寒和梓硯，他們有辦法。”邵臣暮拍拍他的頭安慰道，“別擔心，今天的事可以讓他安分幾天，以後在學校裡別獨來獨往，多跟寧棋他們在一起，放學後我會準時去接你。雲簡知道你是墨寒的朋友，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輕舉妄動。”

　　常攸頓時樂了：“怎麼說的墨寒像是黑道老大似的？不過墨寒在聖洛學院確實隻手遮天，啊，對了，我聽黎昕說，梓硯看上去清清冷冷，卻是散打高手，連韓牧澤都只能跟他打成平手，好厲害啊。”

　　“有句話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去！”常攸斜睨他一眼，“你說雲簡這次雖然是在校外鬧事，學生會要不要處理他？”

　　“不清楚，這要看你們的余景行會長怎麼評定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警察局那邊還沒那麼容易放過他。”邵臣暮擰擰他的臉蛋，“很晚了，去休息吧，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好，那我們去躺著聊天吧！”上了一天的課，吃夜宵還要經歷一番折騰，常攸也累了，打著哈欠起身，“明天星期五了，下午上完課，我們就回家吧。”

　　五天沒去海裡補充能量，常攸怕自己堅持不住了，明天晚上必須去海裡住上一晚。常二老每天都要給他打電話，擔心他在這裡生活不習慣，盼望著他回去。他能理解常二老小心翼翼的呵護，曾經失去過一個孩子，他們經歷不起再次打擊，他的身體一天不恢復，他們就不會放下心。

　　常攸躺在床上輕輕歎了口氣，翻身望著身邊的邵臣暮，同時對兩邊的人都撒了謊，他很想跟他們坦白，可是沒有勇氣。他不僅是人魚變成的人類，還是死而復生的人，他們還會願意接受他？重生這個秘密可以埋在心裡一輩子，人魚這個身份總有一天要揭穿。

　　週五下午上完課，回到家裡已經接近傍晚，常二老早已準備好豐盛的晚餐等著他們回來。見到常攸走進客廳，常伯母立刻跑上去拉住常攸仔細打量，見他精神不錯才放心下來，趕緊招呼邵臣暮過來吃飯，打心眼裡感謝邵臣暮對常攸的照顧。

　　週六，邵臣暮一覺睡到自然醒，起床吃完早飯已經9點半了，在花園裡轉了一圈，總覺得缺少了什麼，每天跟常攸朝夕相處，如今面對空蕩蕩的房子，邵臣暮覺得格外空洞。回到客廳拿起擺在茶几上的鑰匙，驅車趕往常二老的小賣鋪，這會兒常攸應該在店裡幫忙。

　　將車停在離小賣鋪不遠的停車場上，遠遠望去小賣鋪似乎關著門，邵臣暮往前走了幾步，直到走到小賣鋪門口，確定常二老今天沒有營業，心下莫名有點擔心。據他瞭解，除了過年期間，常二老這家小賣鋪每天都會營業，難道是常攸出了什麼事？

　　“邵先生是來找小攸的吧？不知道他們今天去哪了，一上午都沒來過。”隔壁售賣冷飲的小賣鋪老闆娘，見邵臣暮站著沒離開，主動詢問道，“你可以打個電話給小攸問問，說不定他們今天臨時有事沒來。”

　　“嗯，謝謝！”邵臣暮說著拿起手機撥通了常攸的電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喧鬧聲，以及常攸輕快的聲音，知道常攸只是跟常二老逛商場去了，沒有出什麼意外，揪著的心也放下了，掛上電話，邵臣暮看到老闆娘眼巴巴地望著他，含笑解釋道，“伯父伯母陪小攸逛街去了。”

　　“沒事就好，哎，小攸這個可憐的孩子能遇上這對老夫妻，也是小攸的福分，幸好小攸乖巧懂事。常家二老白髮人送黑髮人孤獨這麼多年，如今能得到小攸，也算是老天保佑，看到他們這麼寶貝小攸，完全把他當成親生兒子疼愛。”

　　邵臣暮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破裂了，聽著老闆娘絮絮叨叨訴說常二老如何疼愛常攸，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問道：“小攸不是他們的孩子？”

　　“不是啊，小攸是常老伯在海邊撿來的，要不是常老伯及時發現了這個可憐的孩子，小攸估計早就命喪大海了。這孩子醒來就不記得自己是誰，常攸這個名字是二老給他取的，警察局裡都找不到小攸的父母，估計是哪對狠心的父母拋棄了這個孩子，二老前不久才去辦理的領養手續。”

　　“真是作孽，小攸這孩子這麼漂亮乖巧，要是我有這樣的孩子，寶貝都還來不及，怎麼忍心丟棄他？如果是我家老頭子撿到小攸，我也會收養他……”

　　邵臣暮沉默地聽著老闆娘滔滔不絕地講訴常攸的事情，心中的疑惑逐漸放大。告別老闆娘，邵臣暮面無表情地開車回到別墅，將自己重重地拋進沙發，伸手掐著眉頭，他無法想像常攸居然隱瞞著這麼多事情，更無法想像常攸居然是常二老撿來的孩子，難怪常攸說自己差點溺水身亡。

　　不對，常攸並沒有失憶，這其中有哪裡不對勁，常攸在他和常二老之間隱瞞了事實。

　　邵臣暮記起陪同常攸去孤兒院時的經過，常攸明明記得上學時老師帶他們去孤兒院的事，要是常攸不記得從前，為什麼會突然想去孤兒院？事實就是，常攸沒有對他說謊，卻騙了常二老，還是常攸一開始確實因為溺水而失憶，後來慢慢恢復了記憶，卻沒有告訴常二老？

　　還是不對，常攸身上有太多的疑問，他完全可以肯定常攸絕對沒有失憶，常攸在他面前的種種表現，根本不像是個失憶的人。

　　據那位老闆娘的意思，常伯父是在海邊看到常攸昏迷在礁石上，把他帶了回來，常攸醒來時就稱自己失憶了。警察局花了整整兩個月都沒找到常攸的父母，失蹤人口中都找不到疑似常攸的記錄，最終被判定為找不到親生父母的棄兒，被常二老收養。

　　看常攸平時談起常二老的坦然，從相識開始，常攸一直稱呼他們為父母，按照那位老闆娘的說法，常攸才剛剛成為他們名符其實的孩子。也許常伯父撿到常攸是偶然，但是邵臣暮覺得，常攸會成為他們的孩子，似乎是常攸早就打算好的。

　　那常攸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又怎麼會恰巧出現在海邊？附近根本沒有船隻失事，常攸又為什麼一個人出現在那裡？這是邵臣暮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包括常攸假裝失憶，這些他都難以理解，常攸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個人，連警察局都找不到他的記錄。

　　邵臣暮仰頭躺在沙發上，望著裝飾奢華的天花板發呆，不由自主地回憶裡初次見到常攸的場景，那道躍入海中的人魚，第二天清晨出現在礁石上的絕美少年，還有兩次聽到的類似魚尾拍打水面的聲音，難道常攸真的不是人類？

　　常攸總是帶著開玩笑的口吻說自己是含珠鮫人，還煞有其事地捧著一顆怪異的水晶球，擁有人魚獨有的魅惑歌聲，喜歡吃魚，在水裡可以待上幾個小時，雙腿無力，經不起折騰。更重要的一點，常攸的血液裡含有不屬於人類的雜質。

　　要是那晚沒有見到疑似人魚的影子，邵臣暮絕對不會有這樣瘋狂的猜測，如果常攸真的是一隻含珠鮫人，那麼他後來所做的一切就說得通了。或許常攸本意並不打算被人發現，可惜偏偏被常伯父找到了，靈機一動才想出了失憶這個辦法，畢竟要一隻鮫人在人類的世界生活，只能給自己安排一個身份。

　　當然這些都只是他幾近瘋狂的設想，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鮫人？若常攸真的是鮫人……邵臣暮頓時心驚膽戰，萬一不小心被人發現，常攸將面臨的是巨大的災難，就算躲到海底，也有瘋狂變態的人類想盡一切辦法捕捉他。

　　想著，邵臣暮霍然坐起身，拿起手機撥通了程哲的電話，如今唯一信得過的人只有程哲了，要證明自己的猜測，只能通過程哲對常攸血液的檢測。他擔心直接去問常攸，會驚嚇到他，何況常攸若有心隱瞞，有的是藉口。只有得到證實，他才能想出保護常攸的辦法。

　　很快電話那頭有了回應，邵臣暮直截了當地問道：“程哲，小攸的血液檢測有結果了嗎？”

　　“嗯，還是上次的結果，我可以肯定常攸的血液裡有不屬於人類的成分，目前還無法證明你的猜測，寄生物存在的概率很小，就是不知道那不屬於人類的成分究竟是什麼？”

　　“魚類！”

　　“什麼？魚類？你真把小攸當成一條魚了？”程哲哭笑不得，直覺他的好友已瘋。

　　“程哲，我曾經見過……第一次見到小攸是在一個清晨，他坐在一塊礁石上說看日出。就在那個地方的前一天深夜，我見到一道人影跳入海中，接觸到水面時雙腿變成了魚尾。後來多次清晨在海邊遇到小攸，現在想想，這不是巧合！”

　　“要不是我太瞭解你，知道你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我絕對會以為你在假裝一本正經地耍我。”程哲沉默半晌才說道，“為什麼突然有這樣的懷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常攸不是常家親生的孩子，兩個月前，常伯父在海邊撿到了他，我今天才知道。”邵臣暮輕聲說道，“當初還去警察局做過登記，至今查詢不到常攸的記錄，他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個人，也許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常攸這個人。”

　　“要確定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這個人，韓牧澤可以做到，可是如今牽扯到常攸有可能屬於非人類，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要調查事情，韓牧澤也只能派人去做。行了，我知道了，我就按照你的方向去研究，你也可以想辦法試探一下他。”

　　“拜託你了，這邊我會處理，若事實真是如此……看來我只能把他關起來才能保護他了。”邵臣暮苦笑道。

　　“吆，不錯嘛，這回真的是撿到寶了，還是一條美人魚呐！”

　　“得了，去做你的研究吧，不管小攸是人是魚，我都會守著他。”邵臣暮堅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