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
只用了一夜,第二天阿秋就把院子里事理順了。
安排了丫頭們輪值,逢春和暖冬也排了進屋侍候的差事。
岑三娘看到阿秋忐忑不安,想著在李家和阿秋的談話,微笑著對她說道:“阿秋,我從前和你聊過。我不是不允許下面的人犯錯。也會給機會改正。這次你做的極好,我不獎勵你,功過相抵,也不罰你了。”
阿秋高興的差點跳了起來。
她見過岑三娘打奶娘許氏和百草。那時候,許氏是自在居的管事媽媽。百草是岑三娘最信任的貼身丫頭。
跟著岑三娘,月錢提了一倍,能送回家的錢也多了。岑三娘不是苛責的主子,阿秋很想留在她身邊繼續做掌事大丫頭。
國公府的掌事大丫頭,懂禮節,見過事面,還很能干。很多清白人家甚至低等的官宦人家,都愿意爭著娶回去做媳婦的。
只要討了岑三娘的好,她的將來也會美好起來。
岑三娘照例巳時去了議事廳。
府里今日沒有大事,杜總管帶著小厮把后花園清理了一遍,將能賣的花草山石都搬去市場。有些賣掉了,得了大概五百兩銀子。聽說最貴的是從江南太湖運來的假山石,賣了一百兩。有些還沒有賣掉。
都是由牙儈介紹的。這時代,只要有買賣,基本都是找牙儈出面。
主家自持身份不方便露面,也不擅長講價。買方當著賣家的面不好挑剔,如果是熟人,也礙于情面不方面開口。出筆佣金,皆大歡喜。
岑三娘好奇的問杜惜福:“總有嘴不嚴實的。知道是咱們府賣花草山石,傳了出去,會不會有損府里的清譽?”
杜惜福笑道:“我只說府里要重新修茸花園,清理出多余的才拿去賣。我沒有把花園全刨盡了。好在咱們府后花園的花草瘋長了十几年,清理賣掉一些才是正理。”
岑三娘心里好笑。大概富貴人家手里差錢典當東西時,也會說清出來多余的。她想起鎖起來的三重院子和諾大的花園,不由有些可惜:“那些房子院子空閑著,著實可惜。但這是國公府的建制,也只好如此。”
杜惜福苦笑道:“咱們可惜閑置著,二老太爺一房的住處卻擠得轉不開身。”
岑三娘靈機一動:“你說,租院子給二房如何?”
杜惜福唬得直擺手:“這可使不得。二房是出了名的吝嗇。借用大房的院子說是借,就沒有還的意思。名義上是借,租住著就從來不付租銀。大房族長老爺都頭疼不己。老夫人吩咐鎖了空著,也不敢和二房沾上關系。”
“這樣啊。”岑三娘嘆了口氣,仍覺得可惜。上好的地段,閑置著這么寬的地方,太可惜了。
她開了信箱瞧瞧,見沒有人寫信來就鎖了箱子。吩咐杜惜福盡快把那盆玉樓點翠賣掉。帶著夏初回了院子。
走了院門口,她停下了腳步。扁額上空空的,沒有寫院名。
“原先就內書房的叫著。也沒取名字。少夫人不如取一個?”夏初說道。
岑三娘不知怎的,腦子跳出來的全是怡紅院飄香館之類的,然后一個人笑得直揉肚子。
夏初笑道:“少夫人想到什么名字這么高興?”
岑三娘心想,這些名字可不方便告訴她們,笑道:“就叫歸燕居吧。回頭告訴方媽媽一聲,這事歸杜總管辦,讓她使了小丫頭去傳話。盡快刻了扁額挂上。免得成天咱們院子咱們院子說,有個名兒也方便些。”
夏初應了。
想著離午飯還有時間。岑三娘心里記挂著鄒家提親的事,停住了腳步,朝后門那條路看了眼:“陪我去找黑七。”
查鄒家大郎的事,也可以交給杜總管去辦。他要管著外院,還要處理變賣花草山石。黑七這會兒不是閑著么。而且杜燕綏交待過,黑七值得信賴。
岑三娘打定主意,帶著夏初去了。
后門離她住的院子不遠。沿著石子甬道走了一程,離后門不遠有間小院子。岑三娘估計應該就是黑七的住處。
后院住著女眷。小厮都不能進二門。偏偏黑七能住在后院的小院子里。盡管這里離后門近,那也是后宅。黑七住在這里,是得了老夫人應允的。
岑三娘想,黑七的身份不同尋常可見一斑。
她想到杜燕綏曾說過的話,下意識的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杜家后門出去是條小街,一大片低矮的平房里住著杜氏普通的族人,還有國公府下人們的家眷。黑七的小院正靠著院牆,四周被樹林包圍著,環境幽靜。離后門雖近,那道院牆后面卻是另一條小街了。
岑三娘就想,黑七果然走到那里都不忘布置逃跑路線,敢情是因為這個,老夫人才允了他住在這里吧。
她帶著夏初走了過去。夏初上前拍門:“黑七大哥,在嗎?少夫人來了。”
木門打開,黑七看了眼岑三娘,黑瘦的臉上半分笑容都沒有,淡淡的說道:“見過少夫人。少夫人有什么事嗎?”
岑三娘見他堵在門口,態度冷淡,有些訕訕然:“能進去說話嗎?”
黑七轉過身,讓開了。
岑三娘跟進去,見他在院子里坐著,拿著篾刀在削竹條,頭也不抬。一副你有話就說,說完快走的模樣。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開口才好。
夏初看了眼尷尬的岑三娘,這時候就需要她這個丫頭揮作用了。她鼓足勇氣上前一步說道:“黑七大哥,少夫人找你有事。”
黑七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岑三娘身上轉了轉,又低下了頭。
仿佛在說,我這不是聽著么。
岑三娘氣得內傷。
“夏初,你在門口守著。別讓人打撓我和黑爺。”岑三娘吩咐了聲。
夏初也有些替岑三娘抱不平了。好歹你也是府里的下人,怎么能態度?性情溫和的夏初大聲說道:“是,奴婢就在門口,少夫人有事喊奴婢一聲就行。”
黑七全當沒聽見,篾刀利落的削著竹肉,一片片薄薄的青色的竹片就剝離了出來。
看到他旁邊還有張小板凳。岑三娘不客氣的拉過來坐了。看到空地上編著几只竹簍,她順手就拿過一只半成品,抽了根竹片動手編了起來。
做手工活還難不倒岑三娘。雪白的手指靈活的翻動著青色的竹片。
黑七眼里閃過一絲驚奇。
竹片又薄又韌,自己雙手長滿了老繭,一不留神都會被割傷。看岑三娘的架勢,就像從小做慣了——不,比自己做的還靈巧。
岑三娘裝做沒看到黑七的注視,悠閑的編著背簍。
總有一種人,心里只對有本事的人服氣。黑七不服杜燕綏娶了自己,成了他的女主人。但他會服自己的能力。比如,編的背簍比他漂亮。
“鄒家,就是長安城號稱鄒百萬那家,向二姑娘提親了。說親的是鄒家大郎,今年二十二歲。一直跟著鄒員外行商,還曾出過海。”岑三娘有條不紊的編著背簍,掩飾著自己的不自在。
她沒有忘記,當初裘家管事的帶著人堵了馬車,羞辱她和百草的時候,黑七沒半點憐香惜玉替她們出頭的念頭。
也許,自己還真使喚不動他。
黑七手里的篾刀停頓了下,又繼續。
岑三娘看在眼里,微微松了口氣,知道他聽進去了:“母親的病拖不過年去。二姑娘守孝三年就耽擱了。原也托了相公在千牛衛和羽林衛里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兒郎。咱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先有個崔家不守信用,別家又瞧著崔家,提的人家又不甚滿意。祖母說鄒家大郎在樂游原見過二姑娘,頗為心儀。鄒家富貴,二姑娘也不會吃苦。只是……”
岑三娘停了停,深吸了口氣,用命令的口氣說道:“你去查仔細了。長相身高嗜好,鄒家人丁關系。我要最全面的。要快。”
她低著頭將竹片插進縫隙,剪掉多余的,放在了一旁。抬起頭平靜的注視著黑七:“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就當是為了二姑娘吧,請你盡力。”
岑三娘站起身,微微欠了欠身,轉身走向了門口。
黑七看著那只編得精巧的竹簍,低聲說道:“少夫人放心。”
黑七不再那么討厭自己了?岑三娘背對著他的臉驀的就綻開了大大的笑容。
黑七低垂下頭,繼續削著竹片,眼睛里閃爍著精明的光。
出了院子,夏初緊張的朝里面看了一眼,低聲問岑三娘:“他沒欺負您吧?看著那張冷臉我都害怕。”
岑三娘笑嘻嘻,還原地轉了個圈:“我這不是好好的么?”
才轉完,她就哎喲一聲,苦了臉。
夏初趕緊伸手去扶她:“怎么了?”
岑三娘按著肚子:“頭暈,疼。”
夏初一手扶著她四處張望著:“也沒個小丫頭在,叫頂軟轎送您回去才行。這几日真累壞少夫人了。”
岑三娘靠著她歇了會兒,等那陣抽搐過去,站直了腰道:“好了,沒事呢。今天第几天了?快要完了吧?哎。”
扶著夏初的手,兩人慢吞吞的走回去。
還沒到門口,一個小丫頭坐在台階上看到她回來,就跑了過來:“少夫人,來客人了,老夫人請您過去。”
圓圓的臉,稚氣未消,大大的杏眼,眉眼間竟有几分像百草。岑三娘微微一笑:“你新來的吧?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回少夫人,奴婢十一歲了,阿秋姐姐給我們四個取了名叫:‘四季財。’我最大,叫小四兒。”小四兒笑咪咪的回答,臉頰有個圓圓的梨渦。
岑三娘哭笑不得。自己想賺錢吧,阿秋直接給四個小丫頭取了名字都叫四季財。前面兩個喊著還順口,小兒小財兒叫什么事啊。
“去給少夫人叫頂軟轎在門口候著。再打個人去正氣堂說一聲。少夫人換件衣裳就過去。”夏初吩咐了几句。
小四兒哎了聲,提起裙子撒腿就跑。活潑可愛的像株狗尾巴草。岑三娘瞧著臉上就露了笑容。
“阿秋也是胡亂取的名。少夫人覺得不好改了就是。”夏初扶著她進去。
正巧阿秋在訓一個丫頭:“你才七歲,怎么能進茶水間呢?我昨天不是吩咐你坐在門口候著,有事就跑跑腿嗎?”
“小四兒說要和我換。她比我大,讓我聽她的。”那丫頭抽泣著告狀,伸著手,讓阿秋涂著治燙傷的油膏。
岑三娘聽著,想起小四兒活潑的性子,失笑的想,那丫頭太機靈了,才進院子就知道欺負比她小的。
見她進來,阿秋恨鐵不成鋼的戳了記那丫頭,上前行了禮:“少夫人,老夫人請你過去。好像是二老太爺家的大夫人過來了。”
“嗯,我換身衣裳。”岑三娘低頭問那丫頭,“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少夫人,奴婢叫阿財。”阿財眨著紅紅的眼睛看了眼岑三娘,怯生生的。
岑三娘看了眼她燙紅的手,輕聲說道:“日后阿秋姐姐和夏初姐姐吩咐你辦的差事,別人要找你換,你就告訴她,這事得姐姐們說了算。否則,也算你沒辦妥差事,明白嗎?阿財不像女孩子的名字,我作主叫你采兒可好?”
采兒比阿財好聽,她嘴唇動了動,不好意思的笑了。
岑三娘對阿秋說道:“小四兒采兒我都認識了,還有你給取了什么名字?”
阿秋不好意思的回道:“一個叫小季了,一個叫阿。”
岑三娘悶笑:“小季兒就算了,阿也改了吧,告訴她,改做花兒好了。她們四個諧音聽著也像四季財么。”
“是!”阿秋也跟著笑了。
“對了,回頭那小四兒和采兒的事,你處置吧。好好想想怎么管教,要因材施用,也別逼著她們做不喜歡的事。回頭稟我一聲。”岑三娘有意把管理歸燕居的事交給阿秋。
夏初比阿秋穩重。兩個丫頭她都有意培養成日后的掌事。阿秋算帳利害,就需要在怎么管理上磨著學經驗了。
換了衣裳,岑三娘坐了軟轎過去。又倦又餓,強打起精神思考著二房大夫人的來意。
進了正氣堂,行了禮。又朝大夫人福了福。
大夫人劉氏一把就扶住了岑三娘的胳膊,拉著她在身邊坐了,親熱的像她媽一樣:“哎喲,瞧侄媳婦這臉白的,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瞧瞧?”
岑三娘斯文的笑:“小日子來了而己。多謝嬸嬸關心。”
岑三娘年紀尚小,這几日忙活府里的事不說,接連著來了兩撥客人應酬,杜老夫人有些心疼了。就叫了尹媽媽讓廚房這几日每天都給岑三娘燉碗雞湯。
府里興了新規矩,老夫人這是掏私房銀子貼補自己來著。岑三娘趕緊謝了。
劉氏笑咪咪的看著,馬上吩咐自己帶來的丫頭:“回去包兩斤益母草送來。”又轉向岑三娘道,“這女人的小日子啊可馬虎不得。落下病根就不好了。嬸子來串門也沒帶什么好禮,呵呵,咱們門挨門的親戚,也不需要那些虛禮不是?三娘,你才過門,千萬別不好意思,和嬸子客氣什么呀。”
空中一群烏鴉飛過。兩斤益母草,二十文錢一斤。說的送了我多大禮似的。岑三娘滿額黑線。她心想,我沒和你客氣啊,你都把我的話搶著說完了。
杜老夫人開口道:“燕綏他嬸子來的巧,就叫了你來一起吃午飯。”
那邊有丫頭擺好了飯桌。看到老夫人站了起來,岑三娘越過劉氏伸手去扶。杜老夫人朝她眨了眨眼睛。
沒帶禮盒來串門。大手筆送兩斤益母草。時間來的巧,不留她吃午飯,她不走,大家都得餓著。
岑三娘看懂了,二房是來占便宜的。
既然來了客。再不喜歡,國公府也不能丟自己的臉。
老夫人喜歡吃面食,主食通常煮碗麻食面片,配四個小菜的份例。岑三娘的份例是三菜一湯。兩葷一素的南方炒菜,煮個丸子湯或別的湯。主食是米飯。
飯桌上新添了一鍋羊肉湯,配了四個肉夾饃,三個硬面餅子。
各種菜飯擺了滿滿一桌。看著極丰盛。
天氣漸漸熱起來,四月份女人們最愛里面穿抹胸長裙,外置透氣的薄衫。岑三娘瞟了眼劉氏的水桶腰,透過薄紗衣能看到兩條堪比自己小腿的粗壯胳膊,有些明白為什么老夫人添的菜是這一大鍋羊肉湯和結實的面饃饃。
劉氏自打看到羊肉湯就興奮了:“就數三伯娘最疼我。知道我最愛吃這個……一只羊得八百文呢,公爹一個月才肯讓廚房買兩只。二房人多,兩只羊熬了湯端來,筷子下去都撈不出几片肉來。嘖嘖,真香。來,你們也吃!”
不等丫頭動手,劉氏親自盛了三碗湯。一碗遞給了杜老夫人,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另一碗給了岑三娘。
她是長輩。岑三娘只得起身道謝。
灑了蔥花的羊肉湯冒著熱氣,入口帶著躁性,喝下去胃熱乎乎的極舒服。但羊肉性躁,她不敢多吃。喝了半碗就停住了。
老夫人也只喝了小半碗,就是一碗麻食,配著小菜吃著。
劉氏見她兩人吃的斯文,不由嗤笑:“三娘,你要多吃點。在嬸子面前,又不是外人。這能吃身體才好。要我家天天都有這樣的好飯食,我就舒坦了。”
杜老夫人笑道:“他嬸,三娘是江南人,吃不太習慣咱西北吃食。老婆子也羨慕你有副好胃口,只是人老了,吃不消啦。你慢慢吃,這鍋湯伯娘特意給你點的!你吃的香,伯娘瞧著胃口跟著好。”
“哎!那我就不客氣了!伯娘說的對啊,一家人不需要客氣。”劉氏放開了手腳,硬面餅子撕碎了泡湯里,手里拿起一個肉夾饃狠咬了一口,里面的鹵肉汁順著肥白的手淌了下來。
岑三娘突然知道老夫人為什么這樣說了。看人吃的開心,其實自己也高興。她好奇的想,劉氏的腦子會和她的吃相一樣直爽粗魯嗎?
杜老夫人使了個眼色,丫頭去擰了塊濕布巾放在了劉氏手邊。
直啃了兩個肉夾饃,吃掉半鍋羊肉湯。劉氏打了個飽嗝。擦了擦嘴,洗了手。
就在岑三娘以為吃完了的時候。劉氏指著剩下的羊肉湯肉夾饃和兩塊硬面餅子笑道:“杜氏家訓,不得豪奢浪費。三伯娘,這些我就裝回去了。”
岑三娘汗就下來了。勤儉節約是美德。也沒見過去別人家吃了飯要打包帶走的……她顫了顫,劉氏嫌湯裝食盒不方便,直接讓跟來的丫頭連鍋端走了。
她低下了頭,攙著老夫人慢吞吞的走回去。讓上了茶,慢慢品著。
杜老夫人意味深長的看了岑三娘一眼,又瞟了劉氏一眼,端著茶盞慢慢品著。
岑三娘明白了。老夫人在告訴自己,瞧清楚了沒?這位可是習慣了連吃帶拿的主兒,當心點,別被她白白占了便宜去。
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劉氏吃飽喝足,又飲了一盞茶去油膩。舒舒服服的坐著,滿臉幸福:“哎,一晃人就老了!”
卟!
劉氏的話拐彎拐得太急,岑三娘差點嗆著。
杜老夫人繼續云淡風清的飲茶。
“恭喜大伯娘哪,咱們家有喜事啦!”
劉氏第二句話讓杜老夫人端茶的手停滯在了半空中。
難不成又是一個上門給燕婉說親的?岑三娘和老夫人交換了個眼色。
劉氏笑道:“對啊,你家大侄子,我那不成器的小三要娶媳婦了!”
真真……是無語了。杜家嫡支三房早就分了家好不好?你兒子娶媳婦關我家屁事啊!一驚一乍的。岑三娘沒好氣的想。
杜老夫人開口笑道:“恭喜他嬸子了。几時辦喜事啊?老身年邁,國公府只能讓燕綏和他媳婦登門道賀了。”
劉氏笑吟吟的道:“哎喲,我家小三可當不起三伯娘親自來。老九和他媳婦來送份賀禮就成了。”
好吧,岑三娘真覺得劉氏無敵了。他們去喝喜酒肯定會送禮,也架不住這般明晃晃的討賀禮的。
“哎,三伯娘哪,都是做娘的。你也知道做娘的有多操心!”劉氏說變臉就變臉,笑容一把抹進了荷包里揣著,抽了手絹就按沒有半滴淚的眼睛。
岑三娘挺直了背,豎起了耳朵。知道戲肉來了。
劉氏戚戚哀哀的說道:“也難怪公爹罵我。三年生倆,才吃下去就能生出來!”
岑三娘聽到這里實在沒忍住,又不敢笑出聲來,只好抽了手絹裝咳嗽。
“……人家都說多子多福。要生在這國公府,諾大的府邸,才叫上輩子修了福。生在咱們二房,我那院里四個貼身丫頭都只能擠在一間廂房里睡通鋪。可憐我家小三兒,又爭氣,中了明經科,如今在兵部當差來著。前途似錦哪。”
杜老夫人和岑三娘就明白了。這是借房子來了。
劉氏抽開手絹,也不哀號了:“三伯娘,你可知道我家小三兒娶的是誰?韋家的大小姐!”
韋小婉?不是吧?這么快就成隔房嫂子了?
岑三娘告訴自己,絕不借房子。絕不!
劉氏滿面堆笑,湊近了老夫人道:“三伯娘,您也知道。韋家大小姐可不是誰都能娶得到的。還不是我家小三兒爭氣,韋家看好他的前程。妾身就想著,怎么著也不能委屈人家的大姑娘把新房安在我家那小院子的偏房里。這不,國公府空著那么多院子。您心疼小三兒,就把靠近花園子那座芷汀園借他住几年嘛。將來小三兒達了,哪能忘了您的大恩大德呢!呵呵!”
杜老夫人無奈的嘆了口氣:“不是我不借院子。這座府邸沒准兒哪天就被戶部收回去了。國公府又沒有真正襲爵的國公。皇帝賜的宅子,老身也不敢借。”
“哎呀,三伯娘。燕綏不是正得寵么?皇上哪能不給老國公給您這位一品誥命夫人面子呢。不可能收回去的。這樣吧,就暫時借給小三兒住著。哪天皇上要真收回去了,小三他們再搬走也不遲嘛!我都看好了,芷汀院嘛挨著后花園的院牆,牆上開道門,就是二房的后院。往來也方便。這樣他們就可以不走國公府的正門。對國公府沒影響!”
劉氏已經盤算好了。
杜老夫人是長輩。也不好說不借院子給小輩。就推到了岑三娘身上:“哎,年老不中用了。用過午飯總要歇個午覺。他嬸子,如今府里是三娘在管事,老身可做不得主。三娘,你送送他嬸子。尹媽媽,扶我去歇著。”
不是吧?杜老夫人斗不過劉氏的糾纏,把她推給了自己?岑三娘目瞪口呆,眼瞧著老夫人歉意的沖她笑了笑,扶著尹媽媽的走進了里間。
“小九媳婦哪!”劉氏一屁股移到了岑三娘身邊,胭脂吃掉一半的嘴離她越來越近。
岑三娘背后直透汗,她對這種潑辣厚顏女人也沒辦法啊。
“哎喲!”岑三娘肚子抽了抽,她立馬放大,捂著肚子叫夏初,“去叫大夫來瞧瞧,怎生喝著藥這么疼!”
夏初扶了她,大聲備軟轎。
岑三娘虛弱的對劉氏道:“嬸嬸,今日可真對不住了,我這小日子來了,實在疼得沒法招呼您。”
“哎,哎,三娘!”劉氏跟著她出來。
尹三娘迅坐進了軟轎,吩咐夏初:“你找頂轎子送了嬸嬸回府。”
軟轎抬著她一溜煙去了。
夏初忍著笑,趕緊又叫了几人抬了軟轎來,笑著把劉氏塞了進去,抬了她就出了府。
劉氏掀起帘子叫道:“回去告訴三娘,我明日再來尋她!”
明天,還來啊?夏初深深的為主子嘆了口氣。
回去給岑三娘一說。岑三娘抱著被子捶床打滾:“……我不活了!”
阿秋夏初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上前勸她:“少夫人,躲也不是辦法啊?今天送走了,明天她再來。明天打走了,后日她還會來。”
岑三娘恨恨的說道:“一鍋羊肉湯也要一兩銀子。連吃帶拿還要占咱們家的房子。想著我就嘔。不行,明天一定要想個辦法,讓她知道國公府男人不在,也不是好欺負的!”
杜燕綏在的時候沒見這位伯嬸登門,必是怕了他。以為府里張氏病著。燕婉沒出嫁不方便吵架,就欺負望七十的老夫人和剛過門的自己。
“少夫人,你這身板可抵不住人家一個巴掌,硬來不行啊!”夏初擔憂的說道。
聽她說起體型,岑三娘突然想起來一人,眼睛一亮:“去,把方媽媽找來。我看這府里能和二房大伯嬸叫板的,非她莫屬了!”
阿秋和夏初也叫好:“對啊,想當初方媽媽手提兩把菜刀,那可真是威風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