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新的記錄誕生

　　第二天早上劉陽是在自己房間醒過來的，隔壁床睡的是張圖凱，窗外大亮，一夜好覺。

　　昨夜的噩夢敲響了晨鐘，讓他不由得更加謹慎，和姚燁打了個招呼便摸了回來。

　　說到底現在也不是任性的時候，對於一名正在比賽的運動員來說，賽期的身體狀況很重要，而良好的睡眠質量便是調整這個狀態的良藥。

　　劉陽在姚燁身邊睡不踏實，這雖然和他的生活習慣有關，但是更多的卻是突然而至的感同身受，那種震撼和懼怕讓他混亂的無以復加。

　　劉陽迷迷糊糊的走到洗手間裏，拿過牙刷開始擠牙膏，一抬頭，就看見鏡子裏映出的自己的臉，眼皮有點腫，眼睛裏都是血絲，左側臉頰上還被鉻出了一條紅印子，從眉毛一路斜到下巴，有點喜感，說不出的頹廢。

　　劉陽手捧著涼水灑到臉上，接著又在臉上狠狠拍了兩下，強制自己清醒過來。

　　還有比賽，他告訴自己。

　　無論如何一定要將所有的心力投注在比賽之中，至少在這兩天裏不要再去細想這些影響情緒的事情，他和姚燁的時間還很多，辦法也總會有的，焦慮沒有用，很多事情不是想要解決就能馬上解決。

　　是的，他想，還有時間，足夠的時間。

　　早上姚燁和他們一起去了賽場，和領隊的教練員一起坐在大巴車的前面低聲交談著。

　　劉陽透過座椅縫隙看了一眼姚燁，又扭頭看了一眼正閉目休息的葉書文，吐出了胸口的鬱氣。

　　每個人都很正常，全身心的備戰接下來的比賽，昨天的一切就像是一場水月鏡花的虛幻，美麗卻危險。

　　他熱愛這種氣氛和拼搏的人生，所以珍惜，姚燁是個意外，而他會在未來將這個意外轉化人生的一部分，讓兩個人的交集點不斷的延長直至真的無能為力的那一刻為止。

　　可以是病痛，可以是老邁，甚至有可能來自於各方面的壓力，但是只要，只要兩個人的手還緊緊的握在一起，就要一起走到儘量遠的地方。

　　劉陽到了游泳館並沒有馬上換衣熱身，隨著小組賽，預賽的比完，被淘汰的選手也在逐漸增加，比賽的用時也大量的縮短，所以賽序的安排很鬆散，整整一天也就20多場短程比賽。

　　當然，雖然當天的比賽並不密集，但是對於要參加兩場比賽的運動員來說反而獲得休息時間比較短，劉陽的100自和100碟半決賽前後差距不到一個小時，利用賽間的休息努力回復體力是重中之重。

　　劉陽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琢磨著昨天一天沒碰過水，於是便打算向教練員打聲招呼到訓練池練習。

　　教練員卻按著他的肩膀問他，“上午的兩場比賽能不能拿下來？”聲音中氣十足，與其說是詢問還不如說是變相的鼓勵。

　　劉陽重重的一點頭，腳併攏，腰板挺直，脆著聲應了一句，“能！”然後笑了，到了比賽場地總能夠讓他的情緒很亢奮，羅教練稱呼這是比賽類型運動員的特質，劉陽的自我總結是緊張到了極點不由得變成了動力。

　　教練員搭在劉陽肩膀上的手力氣十足的捏了一下，點著頭滿意的笑著，接著又在劉陽後背拍了一下，“去吧，加油。”

　　“嗯。”

　　這次世青賽中國隊的成績不錯，湧現了不少年輕的優秀運動員，雖然能拿到幾塊金牌不好說，但是帶來的選手幾乎有大半能夠進入決賽並有奪金的實力。

　　劉陽的100自算是其中之一，教練員對他期望頗深，雖然沒有開口，但是劉陽知道意思，於是壓力又加重了不少。

　　在訓練池裏遊了半個多小時，劉陽腦袋裏什麼都沒想，努力的尋找水感活動身體，讓熱血和激情掩蓋心裏的混亂，讓他能夠心無旁騖的完成接下來的比賽。

　　一圈遊完，剛剛碰岸，腦頂就被打了一下。

　　劉陽從水裏竄出來，就見到葉書文趴在池邊上，咧著嘴笑嘻嘻的一副欠揍樣，“100自報到開始了，起來吧。”

　　劉陽點了下頭，雙手勾住池沿，手臂用力，帶著一串的水珠就直接從短池邊兒起了水。

　　根據預賽的成績，劉陽被安排在了第二場的第七賽道，位置偏的離譜，和他小組賽時的勁敵，半決賽第一名的美國選手肯.斯伯之間隔了兩名選手。

　　第一組比賽結束，劉陽上場的時候看了幾眼肯.斯伯，對方一副很有自信的模樣，扭轉脖子，活動肩膀，有條不紊的脫下衣褲放下泳鏡，至始至終就看著自己所屬泳道的對岸，目不斜視。

　　對於對方的自信，劉陽抿嘴笑了一下，他承認，來自於無法抗拒的外力因素，使他的預賽成績很糟糕，但是今天，當所有的狀態調整好，再次站在這個賽場時，他對決賽的第四泳道勢在必得。

　　做人需要自信，這來自於他對自己成績的認可，即便如姚燁那般無法向外人訴說的個人性取向依舊在游泳方面有著旁人無法企及的自信，這是他對姚燁的最大認可，也是他的榜樣。

　　每個人都應該有著一份自信，才能夠走的更堅實，更快，更遠！

　　當然，自信不是目標，目標是設定的，自信是生成的，當有能力兼備兩者時，才會成為人格品質中的亮點，散發出璀璨的光華。

　　各就各位的哨音響起。

　　劉陽沉著的踏上跳臺，深深的吸了口氣，彎下了身子。

　　短促的嘟聲響起。

　　雙腿猛的發力，躍入池中。

　　入水的瞬間，從指尖到腳尖，被池水包裹的每個部位的肌膚都傳達出歡暢感。

　　是的，他是一名運動員，這裏是他的賽場，身處在這個位置，他必須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他有自信的本錢，超過每一個比自己弱小的人走到終點，那個用汗水和淚水堆積的獎台，然後由衷的笑出來。

　　每個運動員的夢想，也是他的夢想。

　　狀態前所未有的好，肌膚似乎能夠感受到每一個細微的水泡劃過身體的感覺。

　　肌肉緊繃，力量彙集在全身，讓手臂充滿了力量，幾乎每一次劃水都能夠感受到身體被帶動著前行的距離，很快。

　　曾經，劉陽看過一篇報道，還是他前世的時候。

　　美國泳將菲爾普斯在100碟比賽結束後被採訪時說道，【一入水我就能夠感覺到今天的狀態很好，我想，我能夠獲得第一名，甚至能夠打破記錄，然後它成真了。】

　　這是對自己能力再次提升後的感悟。

　　而這個時候，劉陽也同樣體驗到了這種感覺。

　　我們或許可以用劉陽重生後第一次參加比賽，青運會時的那場100自的預賽來形容——如魚得水的感覺。

　　人類活在空氣中，魚類活在水中。

　　魚鰭掌控方向，魚尾輕微擺動，魚身便會迅速竄出。

　　那是獨屬於魚類的領域裏，只能讓人類難以企及的仰望。

　　而游泳運動員就是在不屬於自己的領域裏逆流挑戰，他們明明是人類，但總是希望自己能夠成為魚，有魚的腮，有魚類對水感的把握，還有那強而有力的，牽動身體的力量，破開水流的魚尾。

　　當然，這些是奢望，但是從質變量的水感把握確是他們能夠做到的。

　　劉陽從起跳到入水再到出水遊出，流暢而自然，這種感覺外人很少能夠看的出來，但是最直觀的是劉陽的一路領先。

　　明明位於第七道，但是卻在30米後超過了第四道，預賽第一名，100自最為有力的奪金者，美國選手肯.斯伯大半個身位的距離。

　　姚燁忍不住站起了身，目光緊緊的鎖在劉陽的身上。

　　教練員也站了起來，欣喜的看著劉陽突如其來的提升，劉陽是隊裏在這個項目中唯一的參賽選手，也是唯一有能力獲得獎牌的隊員，但是面對同期各國強大的新秀，在教練員心中劉陽只是有奪金的資格，而不是一定能夠獲得，但是此刻劉陽的表現讓他看見了希望，並無限擴大。

　　50米滾翻轉身後，劉陽和肯的距離拉大到一個身位。

　　這份差距同時也讓肯的教練員皺起了眉頭，他可以確認肯的發揮並沒有失常，甚至對比預賽應該略有提升，突然爆發的是七道的那名中國選手，而且比較起小組賽和預賽來說爆發的非常徹底，幾乎整個提升了一個層次。

　　他祈禱這名運動員的爆發不是來自於對自身力量牽引的深層次領悟，因為這將會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情，水感的領悟大多是從平日的訓練中點滴累積而成，自身力量的合理運用更是每位運動員和教練員都想攻克的難關，突然的大幅度提升少之又少，而出現這類情況的運動員大多是在訓練或者比賽時找到了力量運用的竅門，而這類人在未來必定會成為一名對每個泳姿都能夠嫺熟運用的明星運動員。

　　每隔幾年，每個國家出現一名明星運動員很正常，這無法動搖美國在泳壇的地位，但是如果這名選手真如他想像的那般，那麼在中國擁有兩名明星運動員的情況下，兩年後的奧運會將會是一場災難。

　　肯的教練忍不住看了一眼中國隊坐席處，正站立著關注場下比賽的姚燁，皺起了眉頭。

　　賽場的廣播員看著場中的情況，將手中一直握著的肯的資料甩到了一邊，手忙腳亂的翻找劉陽的資料，通過場內的廣播用日語介紹賽況，“現在場內正在進行比賽的是男子乙組的100米自半決賽，目前位於第一名的選手是來自中國的劉陽，也是中國在這一項目中唯一參賽的選手。”

　　“現在計分板上的時間是46’88。”

　　“47秒。”

　　“48秒。”

　　“49秒。”

　　“50秒，哦！51’46，又一個世界紀錄誕生，各位觀眾，各位觀眾，來自中國的劉陽選手打破了由芬蘭選手尼爾.博亞保持的51’53男子乙組100米自由泳的賽會紀錄，該紀錄已經有四年未被打破……”

　　劉陽漂在水裏傻傻的仰頭看著計分板上的時間，耳朵裏不斷傳來日語的廣播聲，然後眨了眨眼，把泳鏡取了下來，不確認的再看了一眼計分板上那個第一名的叫劉陽的後面的計時時間。

　　不確定在慢慢過去，強烈的興奮瞬間湧入大腦。

　　劉陽的嘴角慢慢咧開，突然狠狠的在水面上打了兩拳，發洩心裏過多的興奮。

　　可是不夠，臉部不受控制的在笑，打破記錄的興奮不斷在大腦裏湧動，想要嚎上一嗓子的衝動開始作祟。

　　劉陽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泳館裏滿滿的人，艱難的忍住了。

　　“啊——！！”觀眾席上傳來聲音。

　　劉陽抬頭望過去，就見到姚燁正雙手做喇叭狀放在嘴前，然後右手一抬，對他揮了揮，接著豎起了大拇指。

　　劉陽咧嘴無聲的笑，下巴一抬，也豎起了自己的拇指。

　　起了水，換好衣服，劉陽的心情一直處於興奮狀態，並不斷的回味著剛剛的感覺，事實上那種流暢感他並不陌生，偶爾訓練時也能夠體驗到，但是因為比賽的緊張氣氛壓迫，讓他很難把握並切實用在比賽中。

　　這是一種很難以用言語描述的感覺，直至現在身體似乎還能夠感受到水流破開時擦過身體的感覺，由微小的氣泡組成的水流，貼合在肌膚上，手臂遵循著其中的軌跡，借助水流的微小的浮力帶動身體在其中前行。

　　身體內，腹部的發力，手臂力量的傳達，從哪里開始，到哪里結束，周而復始的運行，細緻到肌肉紋理的力量感。

　　事實的證明這是完全正確的自由泳方法，正確的發力，讓游泳更加輕鬆也更加快速。

　　從來沒有一次有過這麼深的體悟，就像是一條未被開墾的道路，在他訓練時迷迷糊糊的踩過，再想尋找時卻看不到門徑，直至今天，大門打開，裏面是全新的世界。

　　即便是離開了水，站在空氣中，體內的道路依舊存在，奇妙的現實。

　　回到坐席的時候教練員站起來拍了拍他，滿臉欣喜的笑容，“好樣的，努力保持住這個狀態。”

　　劉陽裝模作樣的不好意思，謙虛的說自己會努力。

　　路過徐韓的時候，這位分開了將近一年的師兄難得主動對他笑了笑，攬著他的肩膀不無感嘆，“很好，你這成績比我都好了，明明才14歲。”

　　“快15了。”劉陽眨了眨眼，“徐哥的蝶泳我是望塵莫及的，以後進了國家隊一定要指導指導我。”

　　“確定了？”

　　“嗯。”劉陽點頭，“半年前本來就該進去的，羅教練叫我再等半年，等這次世青賽比完再進。”

　　“哦。”徐韓點了點頭，乾脆把劉陽按到椅子上與他並排坐著詳談。

　　劉陽對正在那邊等著的姚燁和葉書文他們聳了下肩膀，示意等會兒過去。

　　姚燁點了下頭，葉書文擠眉弄眼的做出一副嫉妒樣，眼中卻是滿滿的祝福。

　　徐韓性格本來就比較淡漠，難得今天主動攔下劉陽，於是劉陽乾脆安了心和徐韓多談一會兒。

　　“聽說你到英國外訓了一段時間？”徐韓問他。

　　“嗯。”劉陽點頭，想起了外訓時和姚燁的同居生活，胸口猛的悸動，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