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比賽（一）

　　廣東是個好地方，劉陽上輩子在這個沿海省住了5年，雖然有些不太美好的回憶，但是依然不妨礙他對這裏的喜歡。

　　一到廣東東莞的比賽地點，羅新華帶隊吃了頓簡單的午飯，就去辦理參賽手續了，剩餘的教練員帶著隊員去了為參賽隊伍準備的招待所。

　　兩個人一間房，劉陽和葉書文住在一起，一路上去看到了不少別的地區參賽的運動員，精神抖擻，偶爾打鬧的能感受到青春的熱血氣息，反觀自己這邊，一路被折騰的萎靡不振，霜打了的爛菜葉子，感覺上還沒比就輸了一大截的氣勢。

　　估摸著大家都是一樣的想法，瞬間腰板一抬，雙目擠出精光，不能輸了陣，一路仰頭挺胸的上了5樓。

　　葉書文畢竟是個孩子，興頭一直很足，劉陽和他住一個房間，這邊在補眠，那邊趴在窗戶上看，還抱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想法非得拉上劉陽一起看。

　　劉陽一轉身把枕頭捂在了腦袋上，直接用行動表達了自己內心的厭煩。

　　一覺下來，已經是幾個小時以後，葉書文不知道什麼時候上的床，此刻正四腳大敞的躺著，嘴角流著口水睡的香甜。

　　劉陽想了想，獨自開門走了出去。

　　為了方便管理，大賽組織將招待所的每一層都進行了劃分，5層樓的房間都分給了四川游泳隊，走廊裏靜悄悄的，劉陽一路下了樓準備打電話給父母報個平安。

　　因為參賽人員多的原因，他們的居住的招待所只有4—5個隊伍在住，出於競爭意識，見了面也不會相互打招呼，小一點的臉上都會帶著好奇的倨傲神色。

　　站在外面的電話亭用電話卡打了次長途，那邊母親自然是噓寒問暖了一番，順便告訴他不用緊張，別到處亂走走丟了，劉陽乖巧的應了下來。

　　回去的時候正巧碰到羅新華集合教練員開會，房間的大門敞開，羅新華就坐在最靠近大門的地方，手裏掐了跟煙瞅了他一眼。

　　本來劉陽是打算擦邊溜過去的，見到自己被發現，只能微微鞠躬問了聲好，羅新華點了點頭，捏著煙的兩根手指頭勾了勾，劉陽點頭哈腰的過去了。

　　“幹嗎去了？”羅新華問他，房間裏的討論聲也停了下來。

　　被這麼多名教練盯著，劉陽渾身不自在，卻還得恭敬的回答：“下樓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估計是讚賞劉陽懂事，羅新華點頭，口裏卻說：“下次出去說一聲啊。”

　　“嗯。”

　　“還有，你去把人都給叫起來，讓他們6點在樓下大廳集合吃晚飯。”羅新華揮了揮手就把人給放了。

　　劉陽大氣也不敢喘，點著頭出了門。

　　一路敲開幾個房間，大多數隊員都在睡覺，頂著一雙紅眼珠子特不友好的看他，劉陽淡著張臉就把通知給發了下去。

　　當再敲開最堵頭的門時卻是姚燁開的門。

　　估計沒想到是劉陽的原因，剛剛開門的一瞬間看著狀態很好，眼睛清透明亮，嘴角還帶著笑容，可是一見到是劉陽，整個人頓時軟了下來，懶懶的依在門邊上，眼半闔著，雙手抱著往胸口一放，擺出了有何貴幹的架勢。

　　劉陽對他這種人前人後的態度也習慣了，面無表情的把通知發了下去。

　　姚燁懶洋洋的點頭。

　　正事做完，劉陽開始探頭探腦的往屋子裏瞅，“你和誰住啊？”

　　姚燁見他這樣，心情挺好的讓開了身子，腦袋甩了一下，“進來吧。”

　　事實上劉陽是真想進去坐坐，可惜正事在身，也只能惋惜的搖著頭拒絕。

　　姚燁也沒在意，在劉陽腦袋上揉了下，“我自己一個人住，沒事到我這裏來玩。”

　　第二天早上參加了運動會的開幕式，傻乎乎的列著隊繞運動場走了一圈，最後停在運動場中間的草坪上聽各界領導講話。

　　太陽掛在東邊，烤在頭皮上像是要把人煎熟，劉陽站的打瞌睡，偶爾轉頭看一眼大家都是這個狀態，懶洋洋的，心裏也就舒坦了。

　　姚燁因為不是參賽運動員，就跟著教練組坐在觀眾席上，抬頭看了眼頭頂上的陽光打了個哈欠，一雙眼很輕易的找到了在隊伍裏發呆的劉陽。

　　劉陽的個子並不算最高的，站在隊伍裏很容易的就被埋沒了，可是姚燁總覺得劉陽似乎在自己的身上裝了發光的東西，只要他想找，一定能夠找到那個人，一眼掃過，瞬間的吸引眼球。

　　正盯著，劉陽的頭一抬，與他的視線交會在空中，即便是遠遠的，那雙眼亦黑的像鑽石，熠熠生輝。

　　姚燁傻乎乎的抬起手小揮了一下。

　　劉陽咧開嘴角無聲的笑。

　　忽然的，兩個人覺得這樣的天真好，陽光普照大地，腳下綠意盎然，對方的一舉一動，每個笑容，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開幕式在10點半結束，回去休息了一會吃午飯，下午由羅新華教練帶著去熟悉比賽場地去了。

　　這座游泳館是多久建的劉陽並不是很清楚，看著很新，樣式也很前衛，方方正正的，用大幅的墨綠色玻璃撐起，有那麼一點點水立方的感覺，當然，要是細細的研究自然是天差地別的。

　　劉陽他們進去的時候裏面已經有很多隊伍在訓練了，8個泳道，包括那邊的深水池子都有人，羅新華確實是個有本事的，過去打了個轉，5分鐘不到，就得到了兩條泳道的使用權。

　　劉陽砸吧著嘴，知道不能小看了這個人，估計是真有點本事，最起碼在游泳系統這一塊很吃的開。

　　89個人，分了三批，一批半個小時，一個接一個的像北極的企鵝一樣往水裏跳，兩條水道四排人，遊的不快，主要就是為了在最短時間裏找到水感。

　　劉陽是在第三批下去的，跳到水裏後並沒有太多感覺，和平時訓練的泳池差不多，水溫合適，水的味道也差不多，淡淡的化學消毒物品的味道。

　　劉陽遊的很慢，閉上眼，用皮膚去感受，用心去把握，很快，一種淡淡的生澀感湧上心頭。

　　他的心一跳，頓時感覺到了一些微弱的不同，游到池邊的時候劉陽特意找了下泳道下的出水道，直徑10釐米的圓盤上排練著密密麻麻的小孔，可是裏面沒有水出來。

　　果然，這裏的水果然是死水。

　　劉陽嘆了口氣，為了保證比賽的準確性是不可能開啟自動循環的設備，那麼表示所有習慣這種水流的運動員成績普片要降低一到兩秒了。

　　從水下冒出來的時候劉陽見到羅新華正盯著他看，目光內斂，看不出任何情緒。

　　劉陽抿著嘴又遊了出去。

　　這邊在岸上，羅新華等劉陽離開後轉身對姚燁說：“看起來你的小朋友很敏銳。”

　　姚燁沒見到那一幕，有些疑惑的轉頭看他。

　　羅新華說：“對於第一次參加這種比賽的小隊員來說，他是我見到的最沉著的，能夠在第一時間感受到正規池水的不同。”

　　雖然姚燁依然不太明白羅新華在說什麼，但是卻點頭贊同，“這孩子的思路很成熟，對事情的分析能力也很強，尤其是對自身的心理建設程度連我都有些吃驚，真的說起來，這次我能這麼快的恢復，與他多少有些關聯。”

　　姚燁的回答顯然羅新華沒預料到，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再次轉頭望向劉陽時，眼中已經添加了些許熱切。

　　晚上羅新華集合大家做了一次賽前動員大會，大體上就是公佈了這次奪金的任務，以及對各個地區重點選手的分析，游泳不比籃球之類的團體項目，沒有那麼多的技巧而言，一句話，臨賽的心理承受度最為重要。

　　由於劉陽第二天早上有100米自由泳的初賽，很早就回到房間休息備戰。

　　姚燁本來晚上想過去再和劉陽說說讓他放心，但是轉頭想到這孩子的心理成熟度也就作罷了，免得自己去說了反而換個緊張。

　　劉陽前一天睡的早，早上5點過就醒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忐忑，最後一咬牙，把葉書文從床上拽了起來出去做早操。

　　葉書文也沒抱怨，一路跟著劉陽在招待所樓下跑了幾十圈，小臉跑的紅撲撲的汗水橫流。

　　就像一開始說，劉陽有個習慣，面對一些無法思考出來的問題他總是喜歡進行一些微負荷量的均衡運動，以保證大腦的清醒。

　　說起來，他是真有些緊張的，尤其在知道這次比賽關係到能否進入省隊，讓他不得不重視，遊校進入省隊這一道門檻難與不難端看個人，有成績有潛力十個裏面能進去七八個，換過來說也可能十個都進不了，當然，家裏有點關係的想進去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劉陽自己知道自家事，以他家裏的社會地位和經濟狀況想走這條路根本是不可能，所以只能參加比賽，遊好，比好，發揮好，讓省隊的教練員注意到他。

　　讓心沉靜下來，恢復到平常的狀態，養精蓄銳，在比賽的一刹那砰然爆發。

　　如果，如果可以，他期望拿到一枚金牌，這是他進入省隊乃至國家隊最為有利的資本。

　　參加100米自的選手很多，150多人，8條水道，光是分組就分了將近20組，劉陽被分在第三組，所以一進場他就換上了泳褲在等候場地休息，他閉上眼睛，放鬆身體，耳朵傾聽外面的聲音。

　　他在習慣這個出發的槍聲。

　　這個年代比賽還要靠鳴槍，聲音很大，遠遠的就能聽到嘭的巨響，這種過大的音量很容易造成運動員的過度緊張，就像是過年的時候有孩子在放鞭炮，你明明看著孩子手裏拿著打火機把鞭炮點燃，丟出去，依然會死死的盯著那個鞭炮，渾身進入一種備戰狀態以迎接響聲的到來。

　　當然，適當的緊張並不是沒有好處，可以激發人的腎上激素，增加心肌的收縮提高興奮度，但是過度的緊張反而會對心臟增加負荷，過早疲勞。

　　只有儘量去習慣，調整自己的心態才是最佳的做法。

　　100米自比的很快，從運動員入場，準備，到入水遊完上岸，記錄時間，只需要5分鐘的時間，很快就有大賽組織的工作人員在門口大喊三組的準備了。

　　劉陽站起身，把黑色的泳帽套在了頭上，沒認識姚燁之前他並不是很喜歡帶上泳帽，感覺這種東西箍在腦袋上會有束縛感，讓他游泳的時候總是會很在意，可是這段日子，受到姚燁的影響，不知不覺的習慣了在腦袋上頂個東西。

　　第二組的孩子比完，帶著一身的水走了進來，劉陽側身讓開，看著一張張小臉上有高興的也有失意的，他不想猜自己出水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只希望能盡自己的努力遊到最好成績。

　　工作人員叫他們按水道順序進場，由於不是決賽的原因，賽道並沒有按照慣例來劃分，只是按照抽籤的順序排列，劉陽排在第六道，是第三個走出去的。

　　出去一瞬間，劉陽將一切收入了眼底。

　　游泳場場地內有很多的工作人員，主席臺下也坐了很多教練員，每條水道後面還有兩個裁判員坐著，脖子上掛了一塊秒錶低聲交談，反觀觀眾席上就少的有些可憐了，大多是些帶隊的教練員和今天有比賽的運動員。

　　劉陽站在自己的水道邊，先把泳鏡涮了帶在眼睛上，視線習慣性的掃了一眼，看到了看臺上正在對他舉起大拇指的姚燁。

　　活動脖子，發出輕聲脆響，肩膀甩了幾下，接著是手指，十指相扣反向外面拉伸，然後是腰、膝關節、腳腕，甚至連腳趾都觸在地上轉動了兩下。

　　他有條不紊的熱身，心裏很平靜，非常的平靜，偶爾看向隔壁選手的目光中也帶著淡漠，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心理狀態，如果說人真的有第六感的話，劉陽覺得自己這次預賽應該能贏。

　　是不是很奇怪？

　　他笑了笑，希望這種狀態能夠一直保持到比賽結束。

　　劃破天際的哨音響起，身後的裁判員站起了身，體育館的廣播系統開始報告每個參賽隊員的姓名和代表隊，點到劉陽的時候他抬起下巴，踏前一步，舉起右臂，高高的。

　　這個時候他想起了一個關於游泳比賽的成語——力爭上游。

　　是的，力爭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