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成溫並沒有馬上答應,也沒有馬上拒絕,只是呷了口茶,看似聊天的笑道,“楊老板,賣煙……一年能賺不少吧,”
楊老板還以為成溫嫌棄分成少,雖然成溫只是疏通人脈,但是如果沒有成溫來疏通,他也不知道蔣牧升到底會不會幫忙,所以這個舉手之勞其實挺重要的。
但是楊老板又不舍得割肉再出大價錢,幹笑著說道,“嗨,其實這是辛苦活,別人看著掙得挺多,其實也就是換個鹽的價錢。”
成溫笑道:“楊老板真謙虛了。”
楊老板趕緊說道:“我這一路走來,一直聽說成老板年少有為,更是得到了蔣老板的看重,溫饌坊做的事有聲有色的,成老板也是生意人,不會只開一家藥膳坊吧?現在這麽大的生意放在眼前,我這貨可不少,分成一定不會少,成老板,怎麽樣?”
成溫故作為難的想了一會兒,說道:“可是楊老板是知道的,京城里並不是蔣老板說了算,苗大帥的手可是硬著呢,尤其對販煙這個問題。”
楊老板臉色立時有些尷尬,說道:“這樣吧,我再多加一千銀元!就當給成二爺吃個便飯,怎麽樣?成二爺,不瞞您說,窩著掙得是辛苦錢,沒多少能分成的。”
“楊老板可能是會錯意了。”
成溫收斂了笑意,將茶碗放回在桌子上,說道:“我並不是嫌成老板不夠誠意,而是成某人不夠膽量,天生是個膽小的人,不敢去招惹苗大帥。”
楊老板此時的臉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說道:“成老板,您可再想一想啊,您看看,這是大買賣,而且全國各地都在禁煙,你說到底哪個地方真的禁了?京城里的貴族們不都買煙麽,不吸兩口他就不叫貴紳,您說是不是?再說了,若不賣煙,誰給這些軍閥政府貼錢打仗?說大一點兒,老百姓還靠咱們這些煙商來帶動經濟呢,你說是不是!”
成溫聽了他這些話,臉色也有些不好,這幫子煙商就是蛀蟲,卻滿口的仁義道德。
成溫說道:“不是咱們,咱們之中只有楊老板是煙商,成某一輩子也不會是煙商。”
“這……”
楊老板笑道:“成二爺何苦把話說的這麽滿,是不是?這當口天天打仗,民不聊生啊,若不是被逼的,誰會去做煙商呢,是是是,我也知道,這煙……不是太好,但是我也是有苦衷的,總不能落魄餓死。”
成溫卻像聽了什麽幾好笑的笑話,說道:“楊老板真會講笑話,誰也沒逼著您穿金戴銀去跳黃河啊?”
楊老板聽得成溫的諷刺,覺得這票生意是真的談不下去了,立刻站起了身,冷笑兩聲,態度也不像之前客氣卑微了,聽著腰板說道:“既然成老板自認清高,你把我就不再多說了,不過我還是想奉勸成老板一句話,天天飛戰火還想清高,那就只能餓死了。”
成溫笑道:“我也想奉勸楊老板一句,清高確實不能當飯吃,但是發國難財是要遭報應的……楊老板,我就不送客了。”
楊老板聽得臉都綠了,冷哼了一聲,轉身就出了大堂。
楊老板氣哼哼的走了,常函三很快就進來了,有些奇怪剛才還好好兒的,不知道怎麽突然一下客人的臉色就不對勁兒了。
常函三說道:“少爺,楊老板這是怎麽了?”
成溫沒有回答他,只是說道:“我過幾天要出遠門,你替我安排安排。”
“出遠門?”
常函三說道:“少爺,不是我多嘴,現在……現在這個時候,成家正是您掌門的時候,您這一出遠門,這麽長時間不在成家,再回來指不定天翻地覆了呢?太太還在吵吵嚷嚷的要把三爺找回來,如果真是趁著您不在,老爺疼愛幺兒心軟了,您說……我們這些做下人都看得出來,老爺病倒這些天,成家都虧得您來撐著,打理的這麽好,若是三爺回來,我們都替您不值得。”
成溫聽他說的慷慨激昂,只是笑道:“我的誌向也不在成家的家產上,如果老爺執意要把三爺找回來,我這個做兒子的能有什麽辦法?”
“唉……”
少爺都這麽說了,常函三只能長嘆一聲,說道:“我就是替少爺不值,不過依少爺的才華,確實應該出去闖蕩闖蕩,泉江再好,只不過是一個小疙瘩。不知道少爺要去哪里,我去給您打理打理。”
成溫說道:“壓頭山一帶吧,你去看看有沒有到那里的火車。”
“壓頭山?”
常函三突然一驚,“哎呦少爺,壓頭山去不得,關陽那個地方太亂了,壓頭山都是土匪,山下面還是自治軍,聯省自治,不歸政府管轄,天天打仗,亂的厲害,去不得,去不得啊!”
成溫對關陽這個地方也略有耳聞,從蔣牧升那里多多少少了解了一點兒。
謝染去關陽的丫頭上,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因為關陽是聯省自治軍,拒絕和京城的往來,就連公路都是斷的,京城的車輛一概不能進入關陽。
所以苗鎧雖然知道謝染在壓頭山,但是也過不去,而且苗鎧身為大帥,而謝染現在已經是土匪頭子,苗鎧這種身份根本沒辦法進入關陽,不管是便裝還是喬裝,一旦被發現,就會引發政府軍和自治軍的一場大戰。
其實自治軍已經有些蠢蠢欲動了,畢竟誰不想擴充自己的地盤呢,只是礙於苗鎧的實力過強,不能以卵擊石罷了。
成溫說道:“這倒是不怕,我和蔣老板在關陽有生意要談,你就幫我看看什麽時候有去關陽的火車。”
常函三一聽,也不能再說什麽,“那我幫您看看,但是關陽這個地方有點兒偏,而且天天打仗,不知道有沒有直通的火車,或許下了火車還要坐上好久的車。”
成溫點頭說道:“有勞常管事了。”
成書誌聽說成溫要出遠門,雖然剛開始心里不太願意,畢竟成家剛出了大事,但是轉念一想,泉江到底是個小地方,如果成家能發展出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成書誌把成溫叫到跟前來叮囑,告訴他關陽這個地方很亂,凡事要小心,做生意不要的罪人,好好跟著蔣老板,以後能有出頭之日,要報答蔣老板的知遇之恩之類的。
楊老板後來又去找了蔣牧升,蔣牧升的耳目很多,當然知道這個楊老板是做什麽生意的,他表面是做絲綢生意的,其實是個販賣煙土的人。
所以蔣牧升根本就沒見,只讓元北告訴楊老板,說自己很不在,楊老板一連好幾天過去,蔣牧升都不在,楊老板也是老油條了,明白蔣牧升是不想幫自己夾帶進京城。
蔣牧升帶著禮物來拜訪成老爺,美名其曰是探病,其實他是兩天不見成溫,心里有些不放心,所以就特意登門來了。
蔣牧升和成老爺客套了一陣子,成老爺對蔣牧升特別感激,說道:“我聽說小兒要跟蔣老板去外面做生意,溫兒他沒出過遠門,沒見過什麽世面,如果有些事情讓蔣老板不順心了,一定要多擔待擔待,您就直接罵他,千萬別有什麽隔閡。”
蔣牧升心想著他怎麽舍得罵成溫,面上笑瞇瞇的說道:“成老板說的客氣話,成二爺做事情我一向是最放心的了,不管是什麽事情,怎麽做都極和我的眼緣,這也是緣分吧。”
他說的曖昧,只不過成老爺根本沒往那個方面想,所以心里只是高興,心想著成溫真是碰到好人了,生意場上如果有人可以搭把手,那時間不容易的事情。
成書誌千恩萬謝的,又把那日囑咐成溫的話說了一遍,聽得蔣牧升笑瞇瞇的。
蔣牧升客套了幾句,就和成溫到了成溫的院子里,梅玉說去倒茶,他就坐下來,看著成溫笑道:“你不覺得成老爺剛才在向我托付你的終身大事麽?”
成溫笑了一下不以為意,說道:“咱們什麽時候動身?”
蔣牧升說道:“過兩天就走,喬爺還要準備一下。”
成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說道:“這兩天有沒有上門找你談生意,姓楊的。”
蔣牧升說道:“有,不過我沒見,楊忠麟,一個做煙土買賣的。”
成溫這才點點頭,說道:“他前兩天要來找我了,想讓我給你美言幾句,我就想著他這些天或許會去找你。”
蔣牧升笑了一聲,說道:“這些煙販,因為有些地方種煙根本就是合法的,所以禁之不竭,苗鎧禁煙的手段已經算是硬的了,但是京里頭仍然那麽多私夾私帶的。”
成溫聽著,忽然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一個微帶狡黠的笑容,讓蔣牧升看的眉心一跳,不知道他又想到什麽損辦法了。
只聽成溫說道:“你說這個楊忠麟,在你不肯夾帶的情況下,還會不會把煙土運進京里?”
“自然會,這些煙商為了錢可以賣國,為了錢可以不要命。”
成溫笑的一雙鳳眼微彎,說道:“那你不如寫一封信給苗大帥,讓他這些天仔細排查一下,必定能搜出不少煙土,畢竟楊忠麟可是要和我三七分呢,想必數目不小。”
蔣牧升想了想,這件事沒自己什麽好兒,給苗鎧寫了信,楊忠麟被抓到的話肯定會懷疑自己,到時候就多了一個敵人,樹立了一個敵人卻沒自己的利益,這不符合一個商人的原則。
然後有些事情就是這麽微妙,雖然討不到好,卻打從心底里就想這麽做,為的就是那一口氣,這一點上,縱使蔣牧升和成溫都是商人,也微妙的想法一致了。
就像為什麽沒槍,沒糧,沒餉,卻有人會甘願為其賣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