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收穫

　話音方落，就見那被劈成兩半的絨毛狀小球，突如猙獰發狂的小獸，半張嘴巴外翻，滿嘴的牙齒與細舌張牙舞爪的翻至表面，一改方才的輕緩，瘋也似得躥向蓮華與昊藍幾人。

　蓮華驚呼，「啊，這是什麼東西！」

　昊藍一眾被驚的半化出原形。蓮華身形急退，化出雙翅，射出千道羽刃，竄向兩隻小半球，但那絨球雖依舊被割開，卻速度飛快。

　不過短短一息間，眾人方堪堪退出幾十米，數朵猙獰的殘破小球卻已幾至眼前。

　眼見自己就要被它們鑽入身體，昊藍眼疾手快的將身後護持在側的兩位追隨者拽到身前抵擋。

　領導者與追隨者之間擁有契約。領導者有庇護追隨者的責任，追隨者有忠誠於領導者的義務。此刻昊藍率先破約、導致兩位追隨者身死，契約的反噬讓他噴出一大口心血。

　先有景陵抹掉他萬木替身精血在先，後有兩個追隨契約的反噬在後，眼前還有緊追不捨的冰絮蠱，昊藍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感受到如此真切的死亡威脅。

　強忍著身體與識海的疼痛，昊藍雙目赤紅，一邊迸發出瀕死潛能迅速後退，一邊快速思量。

　殘破小球來勢洶洶，不過幾息，前面的兩位追隨者已化為一灘皮骨，小球飛速躥出，繼續向他追擊而來。昊藍雙目圓瞪，心中百般懊悔跟進來的舉動，即便他等在秘境外，亦會接收到景陵的身後財，又何必急待一時？

　就在他實在躲閃不及時，突然眼角一亮，綠草茵茵處一個隱蔽的傳送陣映入眼簾。

　生機即在眼前，死亡的腳步亦在身後不遠。眼見就要被邪門小球追上，來不及思索，昊藍順手將身邊的蓮華揪住、往身前一擋，身形一縱，躍入那隱秘的傳送陣中。

　臨走前還不忘向蓮華剩下的唯一一位追隨者禹滔發射一片青色箭光。

　陣紋一閃，昊藍連人帶陣消失不見。

　「昊藍，爾敢！」一直在為蓮華嚴防死守的禹滔怒斥。

　然而，變故只在一瞬，被昊天拉來做擋箭牌的蓮華已來不及躲閃，只得啟動長輩留下的護體玉珮。眼見禹滔危急，尚有餘力往他面前一擋。

　然而此舉，卻只是加速了護體玉珮上的能量消耗罷了。

　蓮華拉住禹滔向出口的傳送陣急奔而去，此時她不禁後悔，為何不等昊天哥哥一起，非要對這一次的婆娑境唸唸不忘，釀成如今後果……但此時後悔也來不及了。

　外出的傳送陣即在眼前，但護體玉珮上的能量卻已即將被小球蠶食殆盡，蓮華一反常態的冷靜下來，「禹滔，聽著，你未直接傷害過這些冰絮蠱，比我生還的可能性更大。稍後我若亡去，你將我魂魄收好，交給爹爹，他自會救我。」

　「王上！」禹滔虎目含淚，泣不成聲。

　然而，防護罩的消融不過瞬間，殘破小球蜂擁融入蓮華身體。

　「啊……」

　蓮華仰面淒厲嚎叫，她額上青筋爆跳，四肢抽搐，雙手掐頸，似急劇痛苦。然這叫聲亦只不過短短一聲，之後雙目大睜，無聲張嘴，雙目流出血淚，手腳漸軟，無力軟倒在地。短短數息間，原本一副窈窕婀娜軀體，如一漏氣的球，飛速扁了下去，再無聲息。

　幾顆血紅色小絨球悠悠自蓮華皮囊中飛出，它們慢慢拼合到一起，外翻的牙齒與細舌又重新收回口中，滾圓的血紅小身體懸於底部，片刻之間，回覆雪白，與其餘的冰絮蠱一起，慢悠悠的飄在剩餘大妖中間，恍惚間似又回覆初始的無害。若不是地上乾癟的皮囊，眾人怕是當真會如此認為。

　「紅顏枯骨，不外如是。」孔令羽出聲調侃。

　景陵看著峰下悲憤交集的禹滔將蓮華未散的魂魄收好，雙手隱秘的在他背後拍下一枚隱形的福運加持符，目送他急速竄入傳送陣後，笑眯眯點頭，「確實。」希望他能夠活著回到鶴族，給鶴族一個驚喜。

　兩人言罷，便不再理會崖下情景，轉身邁入層疊雲層，向懸崖反方向行去。

　半天后，雲層變淡疏淺，白霧漸變澄澈，直至最後，一方遼闊靈草園出現在道路盡頭。

　鬱鬱蔥蔥、藥香繚繞。

　雖說年代已久、靈氣四散，然其深處霞光瀰漫，想來定有不少不出世的稀少藥草。

　「混小子，這裡有萬年地心火啊，我先離開吃點晚餐，一會回來哈。」說罷，景陵便感覺那老頭已自他腳底溜向地底，不知往何方去了。

　景陵抬頭，視線牢牢被藥草園中那塊被隨意擺放的棕黃色假山吸引！

　器神在上！那可是一整塊稀有的火系天晶石啊天晶石！

　把這麼一整塊天晶石當假山，妖界果然是一群不識貨的暴殄天物者。

　藥園周圍一層若有若無的薄膜阻擋，孔令羽上前一步，卻被整個人阻在膜外，他想了想，抬起右手，用已交融過的婆娑手環開路，果見薄膜輕輕讓開個僅容一人出入的缺口。他抬步跨入，面色不知為何有點古怪。

　景陵緊跟其後，抬起右手，紅白兩色的婆娑手環亦在薄膜上開啟一個缺口，跨步其中，一道柔和女音同時傳入識海：「既你能入得內境，便是我倆的有緣人，藥園內物品盡可取用。作為過來人，希望你在未來嫌棄對方殺伐血煞之氣太重時，能夠不忘初心，因為，你會是那條唯一能夠繫住他的綁帶，不要輕易拋棄和放棄他，切記切記。」

　景陵：「……」他一定不會放棄把他弄死的，前輩放心好了。畢竟和他有緣的，僅是對方的皮囊而已。

　短暫的尷尬寂靜後，孔令羽輕敲下巴：「你會煉藥嗎？」

　「……會，三品以下尚可。」三品以上，需得修復完本體、並提升實力後。

　「既如此，那你便都收了吧，煉好藥後分我三分之一即可。」說著，孔令羽在藥園中挑選了幾株萬年延齡草、生肢草收好，便回頭好整以暇的看著景陵，彷彿眼前這堆萬年以上的珍惜靈草對他毫無吸引力一般。

　景陵：「……」這貨絕對不是他，他絕對不會這麼蠢，將到嘴的肉吐出來，送給一個初次見面便自稱會煉藥的外人！

　如此想著，景陵低垂的眼底，閃過一絲熾烈的殺意。

　「怎麼？莫不是被我的絕代風華和風度感動了？」

　華麗的嗓音若在耳邊低鳴，景陵一抬眼便是孔令羽那副邪魅而無奈的精緻面容，以及似深潭般不見底的幽深眼眸。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孔雀開屏，雖能展示華麗，卻會被別人看到他裸/露在外的屁/股。」

　孔令羽眸光一閃，得意呲牙，煞氣翻湧：「你確定我的屁/股有人敢看？」

　景陵的目光略頓，眼中的殺意在看到對面人手指上隱秘的小動作後，莫名降低，漸漸消散。

　左手食指與拇指輕捻袍角，右手食指輕敲下巴，這分明是他曾經暗自籌謀、準備算計人的下意識動作。若不是被曾經的「主人」指出來，他也不會硬生生的將這個動作改掉。

　此人……到底是誰？

　罷！罷！罷！

　既拿了他這許多好處，就待下次去華峰送藥時，最後試探一番，再來決定他生死。

　景陵將藥園萬年以上的靈藥、和珍惜煉材都收好，又假裝好奇的在藥園四處搜尋一番，直至明心老頭吞噬完地心火、自腳底回到體內後，方不急不忙的與孔令羽一起離開內境。

　直到兩人離開後不久，內境藥園的薄膜上，陡然現出一個一人大小的缺口，來者似被內境前輩留下的話語怔住，頓了許久，方才邁入藥園，徒留空中一陣優雅迷人的曼陀羅花香在飄蕩散揚。

　既寶藏已到手，那此秘境就已暫時沒了探索的必要。景陵喚上墨襄三人，與孔令羽寒暄了幾句，便分道揚鑣。

　孔令羽站在陰沉可怖的茂林中，看著遠處已消失的幾人背影，緩緩回身，按壓著活躍跳動的太陽穴，嘴角溢出一絲奇異的笑容，華麗的面容顯得分外邪魅和危險。

　碩銘抖了抖身子，疑惑的眨眼，「君上，可是那位妖王有何問題？」

　懷魯將孔令羽的神色收入眼底，思忖後開口：「君上，您是想將他收為追隨者？」

　「皆不是，」孔令羽輕笑，抬手看著手腕間紅白兩色交纏的婆娑手環，眉宇間閃爍著異樣神采，「只不過是一個疑問，剛剛得到驗證罷了，真是有趣極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景陵四人出了婆娑境後，便連夜趕回寧坊。

　此時雖天色將晚，然路上卻有不少大妖行色匆匆。因前兩日婆娑境內景象大變，不少大妖接到信息、前來探索，故而路上行人不少。

　然而，四人在離開青屯峰不過一天路程後，景陵突然抬手，止住了墨襄等人的前進步伐。

　「混小子，一共八人。三位妖王，五位妖將，在前面三十里處埋伏。」

　將消息傳給墨襄三人，景陵皺眉原地思索。

　若說奪寶，現在他得到內境寶藏的消息或許已經傳開，但絕對沒有這麼快，縱使得到消息的人，也只會在婆娑境外蹲守，他們離開時，他特意用幻境為四人隱匿過外表，絕不會有人注意過。

　若說揚名，哪怕是欺他寧坊內妖數目稀少、欲要將他當做軟柿子，也絕不會選在現在，這種天色將暗、沒有多少人圍觀和宣揚的隱蔽場所。

　那麼，剩下的，便只可能是尋仇了！

　若說誰能如此小心眼、又有尋仇的理由……景陵與明心老頭不約而同吐出三個字：「津襄嶺。」

　景陵目中不屑閃過，這是準備借刀殺人、坐享他的身後財？

　嗤！既然來了，就別想活著回去！

　他景陵，無論何時，都只會讓人刮目相看！

　最重要的是……他終於可以無需顧忌因果、光明正大的殺人了！

　自從轉修為器後，原先妖族那種隨著時間自然而然晉級的順暢便再也沒有了。他現在不僅要悟道、要遵循因果，還要沒有心魔、堅守道心，更要遵守每一次誓言。其中種種細節數來，能將不拘小節、只懂逞勇鬥狠的妖們嚇的夠嗆，然而景陵還是一路走來了，並且還將一路走下去。

　因遵循因果，他已經很久沒有放開手、痛痛快快的殺人了！

　現在終於遇到這麼一撥想殺他的人，他不動手，都對不起已經憋了許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