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岑王府小郡主歸國的消息，迅速遁走。大街小巷無不議論著當年一首《秋風引》，紅遍皇都的曼允。前幾日在飛舞樓，見過曼允的跳舞的人，也齊齊稱奇小郡主的舞姿一絕，百年難得一見。總之，曼允的名聲又紅了一把。

　　岑王府，正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小郡主，躺在樹蔭之下乘涼。石桌上，碟子中裝這些瓜子，一直纖細的玉手，抓起一顆顆瓜子往嘴裡送。

　　朱揚自從曼允回來的那日，又當起了他的貼身侍衛。嘴中正不斷彙報著，這些日子九王爺和尹玲芷的點點滴滴。

　　總結一下，便是妾有意，郎無心。從頭至終，都是尹玲芷的單相思。

　　聽完這番彙報，曼允的心情又好轉多了。從陰天，轉為晴天。眼睛突然轉向王府大門，一頂紅色轎子停下，走出來一位粉衣女子，正是尹玲芷。尹玲芷今日化著淡妝，原本嬌豔的容貌，變得清秀了幾分。

　　她從家丁手中接過兩個籃子，走進岑王府。洋溢著得意的笑容，瞥了曼允一眼，往後院走去。

　　「她來幹嘛？」曼允吐掉瓜子殼，轉向朱揚。

　　「還能幹嘛？這些日子，她老提著兩籃子進王府，為王爺做愛心午膳唄。」朱揚鄙視著，哼了一聲。對這女人的行徑，顯然不喜歡。

　　王爺還未娶她過門，她倒把自己當做王府的女主人了，隨進隨出。朱揚曾經擋住她，不准她進，而她竟然告到皇上王爺那兒去了。所以，這兩人也結過梁子。

　　原來如此，曼允點點頭，揚起一絲狡黠，道：「我們也去廚房。」　

　　朱揚不明白小郡主的意思，但他知道小郡主的鬼點子多。就算過了那麼多年，還是天使的外表，惡魔的心腸。朱揚遵照小郡主的命令，拎來一桶油，還有很多胡椒，放到地上。

　　「小郡主，接下來怎麼做？」朱揚抬起頭問道，也想收拾收拾尹玲芷。若不然這個女人，還真當他是吃素的。

　　「你守在外面，我進去進行。」曼允拍拍朱揚的肩頭，一副全靠我的架勢。

　　曼允小胳膊拎起一桶油，又拿起一串胡椒，就朝廚房裡走去。

　　廚房內，有好幾個婢女為尹玲芷打下手。看見曼允進來後，全部都彎腰行禮。

　　「小郡主，是想吃什麼嗎？小的們這就做。」一位婢女上前問道，以為曼允是餓了，來吩咐她們做點吃的。王爺寵極了小郡主，王府上下眾所周知。對曼允的態度，比對尹玲芷的態度還好上幾分。

　　尹玲芷只看了曼允一眼，又繼續炒她的小菜。

　　真是難為尹玲芷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竟然能為了父王，親自下廚。曼允把油放到灶頭之上，又把胡椒擱在地上。勾勒起一絲天真無邪的笑容，湊到尹玲芷身前。

　　若是朱揚看見這抹笑容，又得感歎……小郡主裝可愛的功夫，又進步了。同時，又有人要倒楣了。

　　「尹姐姐是在為父王做飯麼？」

　　略帶青澀的美麗小臉蛋，一雙清澈的眼眸盯住尹玲芷。尹玲芷和曼允從來沒說過一句話，自然不知道曼允的心思。以為這個少女，非常好相處，笑著點頭道：「這些日子，都是我為王爺做的飯，王爺還誇我的廚藝很好呐。」

　　真有誇麼？曼允不信。厭惡的眼神，只一瞬間變成了羡慕的目光。緊緊盯著尹玲芷，道：「允兒也想為父王做飯呐，尹姐姐能不能教教我？」

　　眨巴了幾下大眼睛，一副認真求學的態度。

　　尹玲芷心中思索著，這位小郡主非常得王爺寵愛，若是能把她拉到自己的陣營裡，王爺對自己的態度，說不定又會好許多。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強。再說……對方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莫非還能耍出什麼心眼。

　　當下笑著點頭，「小郡主願意學，姐姐自然願意教。」

　　曼允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尹玲芷炒完好幾道菜，曼允一直認真的瞧著，唯恐落下什麼步驟。尹玲芷偶爾偷偷看曼允幾眼，發現這少女沒什麼異樣，只盯著鍋中翻滾的菜肴，防備心又降低了些。

　　看時機差不多了，曼允抓住尹玲芷的手，一陣拉扯，帶著幾分撒嬌，「尹姐姐，允兒也想試試。」

　　瞧少女一副不給她試，就不甘休的模樣。尹玲芷微微點頭，把勺子遞給曼允，「首先，往鍋中加入油。」尹玲芷指著鍋，在一旁教導。心中卻覺得，這小郡主還真礙事。在一旁看看就得了，非要動手試試。

　　曼允低著頭，臉上狡猾的笑容，尹玲芷沒能看見。提起灶頭上的油桶，沒有一絲猶豫，全部倒入鍋中。

　　火苗瞬間躥起一米多高，熊熊的煙霧充滿整個廚房。尹玲芷站得離灶頭最近，被嚇了一大跳，啊一聲尖叫。火焰撲到周圍，迅速燃燒。廚房中的婢女全部被這邊的動靜，嚇得連忙往外面跑，邊跑邊喊「著火了，救火。」

　　似乎這樣還不夠刺激，曼允拿起胡椒，可愛道：「尹姐姐剛才還加了胡椒，是不是這樣？」說完，便把一大串胡椒，扔進火裡。

　　煙霧已經夠嗆鼻了，如今再加入胡椒，整個廚房彌漫煙霧，能嗆得人流淚。

　　尹玲芷哪裡見過這等著狀況，尖叫聲連連，絲帕捂住嘴，不斷的咳嗽。瞪了曼允一眼，就想往外面跑。

　　曼允怎麼給她這個機會，快速跑到她前面，竄出廚房，把房門合上。

　　朱揚看見廚房燃起陣陣煙霧，剛想沖進去，小郡主便跑了出來。

　　「尹小姐還在裡面？」朱揚問。

　　曼允點頭，「讓她多在裡面呆一會，你再去救她。」

　　這次，只是教訓教訓她，曼允也不想鬧出人命，給父王添麻煩。

　　父王雙手叉腰，盯著廚房。廚房的火勢並不是很大，只是煙霧很多，應該是小郡主那串胡椒的原因。

　　隔了一會，火勢漸漸蔓延，曼允指著廚房，道：「去救她吧。」

　　朱揚得令，踹開廚房的大門，鑽了進去。曼允在一旁，吩咐著守衛打水救火，婢女都心驚的望著這一幕，對小郡主又得刮目相看。尹小姐到底哪兒得罪小郡主了，竟然這麼整她。

　　似乎察覺有人在看她，曼允揚起一抹笑容，回看過去。那群婢女，迅速打了個寒戰。某些事情絕對不能議論，只能藏進肚子裡。這些人在王府裡當差，自然懂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只片刻，朱揚抱著尹玲芷從廚房中出來。尹玲芷虛弱的倒在朱揚懷中，姣好的面容熏得灰濛濛，吃了太多煙子，咳嗽聲不斷。當看見曼允時，目光變得陰狠，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曼允湊到尹玲芷身邊，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眼角擠出淚光，「尹姐姐，對不起啊，我……我以為你比我先跑出去了。等出來之後，我才發現你還在廚房裡，我已經叫朱揚進去救你了。」

　　尹玲芷若還以為這個少女簡單，便是腦子有問題。她一個大活人，小郡主怎麼會看不見？這件事情，分明是她故意的。

　　但是尹玲芷好歹是名門閨秀，曼允已經承認認錯，難道還死纏著不放？再說九王爺這麼寵小郡主，自己做出點什麼過分的事情，還不惹得九王爺更加討厭他。

　　所以，不管曼允是有心，還是無心。尹玲芷只能先吞下這口氣，露出一絲笑容，尹玲芷勉強笑道：「小郡主別自責，你也是想為王爺燒菜，無心之過。」

　　一番話，盡顯尹玲芷的溫柔。但在曼允眼中，只覺得這個女人，心眼蠻多。

　　若尹玲芷此刻大吵大鬧，曼允絕對還能弄出一大堆法子整治她，偏偏她能吞下這口氣。但教訓她的目的，已經達到。

　　席旻岑剛回府，就聽人說了廚房失火這事。本來這等小事，不用打擾九王爺，偏偏廚房裡的人物，一個是王爺最寵愛的小郡主，一個是即將成為王妃的尹玲芷。所以這麼一件小事，變得可大可小。

　　席旻岑剛趕過來，就看見曼允裝得可憐兮兮，向尹玲芷道歉。以他對曼允的瞭解，立刻猜出了這事由誰而起。

　　只冷冷瞧了朱揚懷中虛弱的尹玲芷，席旻岑冷淡道：「想必尹小姐受了驚嚇，朱揚，你送尹小姐回尹府。」

　　朱揚早就想扔掉這女人了，聽見王爺這麼下令，只好苦著臉遵命。抱著尹玲芷，往王府外走去。

　　席旻岑揉了揉曼允的髮絲，苦惱的望了她一眼。這孩子，真是一刻不能讓他省心。才剛回到豐晏，就燒了他王府的廚房。今日廚房失火，午膳肯定不能在王府裡吃了。

　　無奈之下，席旻岑只好帶著曼允出府，到皇都最出名的酒樓，解決一餐。

　　將孩子攬進懷裡，席旻岑刮了下她的鼻子，搖搖頭道：「允兒，下次燒廚房，記得先通知父王一聲，讓父王先派人到「香霓樓」定桌子。」

　　吃飯的時間，已經超過一個時辰。席旻岑的生活很有規律，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睡覺，基本上都定有時間。

　　「允兒知道了。」曼允笑著點頭，夾起一片魚肉，送到席旻岑嘴邊。

　　曼允記得，父王最愛吃的，便是清蒸鱸魚。

　　看著孩子還記得他的口味，席旻岑滿意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允兒，你少和尹玲芷計較。娶她，也是計謀中的一步，缺不得。」

　　曼允筷子間的魚片，一刹那滑落。啪一聲，曼允把筷子擱在桌子上。瞪著席旻岑道：「父王，你此話當真？」

　　席旻岑沒說話，只點頭。看著曼允毫不掩飾的吃醋臉蛋，席旻岑心情變得特別好。伸手就想摸摸孩子的臉頰，卻被曼允躲開。

　　「既然父王這麼想要她，便不該招惹我。」曼允端正的坐著，眸子中閃耀著倔強的光芒。曼允的靈魂，不屬於這個時代。儘管她再努力融合，但在她的世界中，某些觀念依舊是堅不可摧。她從來都是自私的，喜歡的人，絕不會和別人分享。

　　偏開頭，曼允心中酸澀，就連語氣也變得沙啞沉重，「父王，如果你真娶了尹玲芷。曼允以後……只能當你的女兒，其他的再無可能。」

　　曼允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席旻岑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對自己，「允兒是說，如果父王不娶尹玲芷。我們的關係，便不單單只是父女，還可以演變為其他的關係了？」

　　不止是父女的關係……也能成為其他。

　　曼允無意識說出的話，在被席旻岑反過來說時，曼允一驚。原來自己內心裡愛，一直想的就是這個麼？她和父王……不單單只有一層父女關係。也許，他們之間，更像是戀人。

　　一層父女關係，一層戀人關係。當兩者結合在一起，牢不可破。

　　趁著曼允愣神期間，席旻岑略微冰冷的唇瓣，覆上曼允的唇。舌頭滑進曼允的口腔，卷起曼允舌頭，一陣嬉戲。冰冷的眼眸，變得無比溫柔。

　　抱著曼允的雙手，不斷收緊。

　　這是兩人重遇之後，第一次接吻。像是要彌補七年來的空缺，席旻岑纏住曼允的舌頭。直到曼允眼眸變得朦朧，喘息困難，臉頰潮紅時，席旻岑把舌頭退出曼允的口腔。

　　輕輕的在她的紅唇上，啄了兩下，才分開。

　　曼允的臉蛋，越發美麗。在親吻之後，兩邊臉頰如同抹了胭脂，魅惑著席旻岑，讓他覺得渾身燥熱，口齒發幹。

　　曼允剛從親吻中回神，就覺得屁股之下，有東西頂著她。臉頰如同火燒，曼允蹦下席旻岑的大腿，指著他道：「父王，你……」

　　雖然隔著衣物，但席旻岑兩腿之間的衣料，支起了小帳篷。席旻岑沒有絲毫窘迫，只倒了一杯龍井茶，灌進嘴裡，道：「就像允兒所看見的，本王對自己的女兒，產生了欲望。」

　　席旻岑是個清心寡欲的人，就算當年沈竇站在他面前，他也沒有產生過任何遐想。反倒是曼允……才八歲時，已經能勾起他的欲望。

　　欲望代表的什麼……曼允自然清楚。

　　愣愣的望著席旻岑，曼允偏開頭，「你要娶的是尹玲芷……我明日就回南胄，再也不回來了。」

　　因為這句話，席旻岑手中的茶杯，瞬間捏碎。哢嚓聲，在房間中，特別響亮。

　　「你敢！」一聲叱喝，席旻岑拉過曼允，將她扯進懷裡。

　　「允兒，吃醋也得有個限度。娶尹玲芷，是必須的環章。但不代表……和她完婚的人，必須是本王。」

　　曼允的雙眼，赫然瞪大。待聽完這句話之後，雙手錘向父王的胸口。

　　「父王，你耍我！」

　　席旻岑說話，只說一半，目的就是勾出她的真心話。曼允只覺得臉面都丟光了，她竟然傻乎乎的把這番話說出來了！

　　看著曼允惱羞成怒，席旻岑的怒火，漸漸熄滅，「以後別再說回南胄這話，否則……父王只能打斷你的雙腿，讓你再也走不了路。」

　　曼允能說什麼？只得蜷縮在席旻岑懷裡。

　　「父王，你……你那個……」曼允尷尬的四處看。

　　「你別亂動就沒事。」摟住懷中不安分的曼允，席旻岑吃力道。他忍得已經夠辛苦，曼允再這麼亂動，便是赤裸裸考驗他的忍耐力。

　　「當成婚之時，本王會找人代替，所以你毋庸再和尹玲芷過不去。」

　　席旻岑為曼允夾了幾片菜，放進碗裡。

　　臉紅心跳吃完一頓飯，曼允才得以解脫。剛出雅間，朱揚就伸過手覆上曼允的額頭，呀了一聲，「好燙，小郡主你發燒了嗎？臉頰都燒紅了，我這就去找大夫。」

　　這不是發燒，是尷尬的！

　　曼允瞪了朱揚一眼，繞過他，往前走。

　　「允兒沒事。」席旻岑冷冷看了眼朱揚，目光落到他的手上。

　　朱飛走到朱揚身邊，瞧著王爺和小郡主離開的背影。似乎看穿什麼，拍拍朱揚的肩頭，道：「以後小心你的爪子，別隨便碰小郡主。」

　　「為什麼？」朱揚不明所以，當場問道。

　　朱飛白了他一眼，似乎覺得……無論他怎麼說，都是對牛彈琴，無奈的搖搖頭，往前跨去。

　　朱揚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很乾淨……沒什麼問題。

　　付了帳，朱揚即刻跟上王爺的腳步。

　　似乎從火燒廚房事件中，得到了警告，尹玲芷兩日沒來王府。沒有也難得乖巧的呆在王府中，每日遵從父王的吩咐，連起荒廢已久的書法。曼允那一手字，還是不堪入目。每每看見這一幅幅書法，曼允都非常痛心。

　　書法，怎麼比動刀動槍，還難！

　　朱揚每當看見小郡主這幅模樣，都會哈哈大笑幾聲。

　　今日，父王難得有空閒，沒再往皇宮裡跑。曼允和他都呆在書房中，一個苦練書法，一個捧著奏章，偶爾勾畫幾筆。

　　遠遠看去，畫面無比和諧。守在門口的守衛，偶爾偷偷打量幾眼，不肯破壞這麼副唯美的畫面。

　　但總是有人不識時務，尹玲芷拎著兩隻籃子，闖進來。

　　「王爺，小郡主，快到午時，我們去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