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曼允練字的手，一頓，抬起頭。尹玲芷笑盈盈的走進書房，手裡兩隻籃子散發著飯香，飄進曼允的鼻間。

　　席旻岑的眉頭微微皺起，也望向尹玲芷，對她的行為有些厭煩。放下奏章，席旻岑走到曼允的書案前，拿起一卷卷的宣紙，檢查曼允的功課。

　　「進步了一點，明日接著練。」

　　尹玲芷看著這個昂藏七尺的王爺，親自教導小郡主，咬緊了牙。前兩日在小郡主手裡載了的事情，她還記得清清楚楚。但孩子就是孩子，只要她以能得到王爺的寵愛，以後多得是孩子……

　　「王爺，我們先用膳吧。」尹玲芷不甘落後，走到席旻岑身邊，抬了抬手中的籃子，「芷兒今日做好了，才提到王府中來，等會就能吃了。」

　　王府的廚房，已經修繕完畢。尹玲芷根本不用天天給父王做午膳，難道王府連開飯前都沒有嗎？曼允從書案後走出來，玉手牽住父王的打手，跨出書房。

　　前廳裡，婢女端上各種佳餚。一張大圓桌，擱滿了菜。尹玲芷從籃子中，端出四碟小菜，擺在席旻岑面前，「王爺，你嘗嘗，這是芷兒最近新學的菜式。」

　　菜肴的賣相很好，只是不知道味道。曼允打量了父王一眼，發現他並沒有夾菜的意思，拿起筷子，從碟子中夾出一塊肉片，放進嘴裡，咀嚼了幾下。

　　王爺沒動筷，其他人皆不能先去夾菜。尹玲芷瞧見曼允這麼不守規矩，揚起一絲笑容，似乎等著席旻岑懲罰曼允。

　　而席旻岑出奇的平靜，沒有絲毫的怒氣。

　　曼允一邊咀嚼，一邊搖頭道：「尹姐姐，你這菜的火候不夠。」然後又夾起另外一道菜，繼續搖頭：「這道菜也不行，太辣，父王喜歡清淡的。」

　　曼允一連著評價完，尹玲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拿起桌子上的絲帕，席旻岑幫曼允擦掉嘴邊的菜漬。

　　曼允搖搖頭，趴到尹玲芷身邊，「尹姐姐，你何必每次都帶這麼多菜肴來？王府裡的大廚燒的好吃多了，你瞧瞧這片青菜，都燒糊了。」

　　嫌棄似的扔掉青菜，曼允夾起廚子燒得菜，送到席旻岑嘴邊，「父王，吃這個。」

　　席旻岑張開嘴，含下。無奈的搖搖頭，恐怕只要尹玲芷來一次，這孩子就會氣她一次。享受這曼允的喂菜，席旻岑心情變得很好。

　　尹玲芷乃是尹太尉的手心肉，平日裡哪有下過廚房？若不是為了討王爺的歡心，她用得著這麼放低身份去燒菜。近日來連連受小郡主打擊，尹玲芷再好的忍力，也會宣告破裂。

　　「燒這些菜，也是芷兒的一點心意。常言道，禮輕情意重。小郡主，可有為王爺燒過一道菜？」

　　尹玲芷這一番話，為的就是貶低曼允。她為了王爺，廚房也進了，而你這個受寵的小郡主平日裡，除了吃和睡，哪裡會願意幹那等粗活。

　　曼允自然聽懂了她話中隱含意義。

　　聽完這話，席旻岑似乎來了興趣，目光對上曼允，道：「允兒，你似乎還沒送過本王禮物……」

　　父王真會看準時機討便宜。但礙于尹玲芷的挑釁，曼允也只能乖巧的應下，道：「晚膳，由本郡主來做！」

　　席旻岑似乎滿意了，夾起一塊肉，送到曼允嘴裡，「父王很期待。」

　　尹玲芷氣呼呼的哼了一聲，道：「芷兒也拭目以待。」

　　吃過晚膳，曼允就進了廚房，誰也不讓進。

　　朱揚站在灶頭邊，看著曼允和鍋勺瞪眼。搖搖頭，問道：「小郡主，您真會做菜嗎？」

　　對於這點，朱揚很懷疑很懷疑。從遇見小郡主後，朱揚就沒聽過小郡主會煮飯。

　　「輸人不輸勢，尹玲芷能為父王做的，我也能。」曼允雙手叉腰，姣好的眉眼，透著濃濃的苦惱。動刀動槍，乃是她的強項。通常都是用刀子殺人，用刀子切菜……從沒做過。

　　新鮮的蔬菜和肉類，擺滿桌子，但是曼允卻一直沒有動手。

　　朱揚打了兩個哈欠，「小郡主實在不會做，也沒有人會怪你的。」突然靈機一動，朱揚湊到曼允眼前，「要不……屬下去香霓樓弄幾個菜回來湊數？」

　　自認為這個點子非常好，非常好，朱揚等著曼允的認同。

　　曼允搖頭，推開朱揚那張臉，淡淡道：「不能欺騙父王。」

　　拿起菜刀，曼允試著切肉。

　　朱揚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唯恐曼允切著了自己的手。撿起那一指粗細的肉片，阻止道：「小郡主，你這樣不行，還不如由我來切。」最重要的是……萬一你切到手，王爺還不把他給剁了。

　　太陽漸漸下山，期間曼允試著炒過幾道小菜，幾乎都糊了。

　　歎口氣，曼允道：「我不是煮飯的料。」想起尹玲芷燒的那幾道菜，曼允自歎不如。

　　眼看就快到吃飯的時間點了，朱揚忍不住催促道：「小郡主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去給王爺說，趕緊讓大廚燒飯。」朱揚捂住自己的肚子，肚子不爭氣的呱呱叫。

　　曼允拍拍朱揚的肩膀，「忍住！我這就做。」

　　「你去幫我找一堆泥土，還有一隻雞來。」

　　燒菜不行，曼允只能做最簡單的叫花雞了。

　　叫花雞在中國古代有著悠久的歷史，色香味俱全，最重要的是……過程簡單。曼允思前想後，唯獨叫花雞是她最好的選擇。

　　朱揚的速度極快，不一會就從雞籠裡抓出一隻雞，去除內臟遞給曼允。泥土更是好找，朱揚直接去了王府的後院，鏟了一坯黃土。

　　將黃土倒進一個盆子中，再注入誰，曼允用手摻和。然後將將雞帶毛塗上黃泥、柴草，直到雞全身包裹進泥土中。曼允讓朱揚將鍋端走，把雞扔進火中煨烤。

　　「小郡主，你這是在燒菜嗎？」朱揚弄不明白小郡主的所作所為。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曼允盯著灶中的泥團，隔了許久，直到泥土變得乾燥，曼允用棒子掏出，拿起一塊石頭，砸開厚重的泥土，剝去泥殼，雞毛也隨泥殼脫去，露出了的雞肉。頓時，廚房內一陣飄香。

　　朱揚盯著那黃焦焦的雞肉，饞的直流口水。

　　曼允捧起叫花雞，盛進碟子中。拍拍沾滿油膩的手，道：「大功告成。」

　　端起碟子，曼允朝前廳走去。

　　席旻岑已經等候多時了，手指敲著桌面，支著手看著大門。

　　尹玲芷也在，侯在旁邊，就等著看小郡主的笑話。

　　叫花雞剛端進來，誘人的香氣充滿大廳，引得人食指大動。席旻岑盯著那碟子中的燒雞，既然有模有樣的，看來等候這麼久，也值得了。

　　「父王，你嘗嘗。」呆在廚房一下午，曼允的臉蛋熏得微紅，醉顏微酡，十分誘人。

　　尹玲芷臉色有幾分難看，沒想到這小郡主竟然還能做出這麼有賣相的食物。

　　曼允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雞肉，送到席旻岑嘴邊。席旻岑含進嘴裡，咀嚼了幾下，竟然勾起一抹微笑。

　　突然而來的微笑，讓大廳陷入一片安靜。就連常侍候在席旻岑身邊的朱飛，也忍不住驚訝。更別提廳內那些婢女，看著席旻岑冷酷的臉，再這一刻融化，只覺得太過虛幻。

　　再看在一旁夾菜的小郡主，傾城的容貌，泛著燦爛的笑容。如此美貌，可稱之為尤物，讓人移不開眼。

　　尹玲芷也長的極美，但她的美貌，偏向妖豔。與小郡主一比，容貌竟變得平平無奇。

　　「味道不錯。」這只雞雖然油潤光亮，卻沒有絲毫油膩感。鮮香撲鼻，雞香濃郁，雞肉酥嫩。

　　見尹玲芷那一臉不服氣，席旻岑道：「尹小姐也來試試吧。」

　　尹玲芷拿起筷子，夾了一片肉，放進嘴裡。剛咬了一下，已經折服。這味道，比起宮廷裡的御廚，也絲毫不差。

　　「允兒，這道菜叫做什麼？」席旻岑拉開椅子，讓曼允做下。

　　曼允揚起笑臉，道：「叫花雞。」

　　這名字一出，所有人木楞了一會，不肯相信。

　　「這雞如此美味，怎麼會取這麼個名字？」席旻岑皺起眉。

　　叫花雞，不就是乞丐。如此美味，卻得了這麼個名字……

　　曼允夾了一塊肉，在眼前晃了晃，道：「這雞的做法，就是叫花子發明的，故而得這名字。別小看叫花子的智慧，他們沒調料，才想出這麼個法子做雞。」含住雞肉，曼允咀嚼了幾口，覺得無比美味。

　　「小郡主，你乃豐晏國的郡主，怎麼能跟叫花子混在一起！」尹玲芷目光銳利的盯著曼允，難得抓住曼允的錯誤。

　　曼允還沒來得及開口，席旻岑搶先道：「本王的女兒，自己會教，輪不到尹小姐責駡。」

　　尹玲芷臉色一僵，恨恨想，等我過門之後，便有資格教了吧。

　　曼允自知她心中所想，不以為意道：「誰說學習叫花雞的做法，必須和乞丐混在一起了？尹姐姐貌似領會錯了。」

　　「尹小姐，時候也不早了，你再不回府，本王害怕尹太尉會擔心。」趕人的話，從席旻岑口中說出。

　　窗外已經泛黑。

　　看出九王爺站在小郡主那邊，尹玲芷無趣的道：「芷兒不打擾了，今日便先回府了。」遲早有一天，她會把這筆賬給算回來的，憤懣的瞪了曼允一眼，尹玲芷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