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不嫌棄

　　這一晚，他們說雖是前朝野史，可趙立夏卻隱約覺得似乎有哪裡有些不對，仔細想想卻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最後只得作罷。三人又說了會兒話，那頭趙立秋睡了一覺醒來，便過來換人去休息，齊墨看了眼靠趙立夏懷裡睡得香甜方辰，微微一笑：「我住你們這兒，明兒想必會有不少人來拜訪，我去歇會兒養養精神。」

　　趙立夏趙立秋自是連連點頭，同時將方辰也抱起來，打算把他送回房裡去睡，齊墨卻伸手將方辰接了過去：「我帶他回房便好。」

　　目送齊墨回房，趙立夏和趙立秋這才又回到炭火邊坐下，又弄了些吃，邊吃邊把之前談話又說了一遍，趙立秋聽後，嘖嘖歎了兩聲：「難怪都說伴君如伴虎，這皇帝心思可真是深。」

　　趙立夏道：「我倒是有些擔心立年和辰辰將來了。」

　　趙立秋笑了笑，道：「大哥你這就有點兒杞人憂天了，以我們這樣清清白白家世，辰辰和立年即便將來金榜題名，也不可能留京城，只要不皇帝身邊，又何來伴君如伴虎之說？」

　　「即便不京城，這官場也不是那麼好待，哎，他們性子還是太單純。」

　　趙立秋道：「他們畢竟還小，等過幾年經歷事情多了，自然會明白，我當初不也吃了大虧？再說了，他們那麼聰明，又是先生親傳弟子，還有幾位師兄官場提點，總不會太差了去，大哥你就別早早擔心了。」

　　趙立夏想想，也覺得是這個理，便也不再說這事。

　　啃完玉米，趙立秋突然道：「也不知立冬這會兒做什麼，他可是喜歡吃這烤玉米了。」

　　「軍中紀律嚴明，這會兒該是睡覺吧。」

　　趙立秋道：「這都去了好幾個月了，還真有些想他，不過那小子看起來軍中過不錯。」

　　趙立夏笑道：「是啊，也幸虧是方侯爺親自領兵，把新兵都扔後頭，沒派他們去前線，若是換了個別將軍，保不準得派新兵去探路了。」

　　「說也是，若是換了別將軍，立冬也未必就那麼執著地去參軍。如今那些個蠻子都被趕了出去，想必這場戰也打不了太久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到了後半夜，趙立夏實是有些困了，便靠趙立秋身上瞇了會兒，齊墨說不錯，有他在，這幾天怕是會有不少人要上門來拜訪。

　　王芊芊腿上被燙傷事終於還是沒能瞞住，劉老夫人氣得連年夜飯都沒出去吃，只歎自己那苦命外甥孫女兒，好不容易盼來了這樣一門好親事，居然臨了把腿給燙了，這下子是沒指望了

　　劉夫人這些日子一直房中「思過」，直到除夕才得以出房門，結果卻看了這麼一場「好戲」，面上做出一副同情難過模樣，心裡早就已經笑翻了天，這什麼人啊！就是什麼命，被趙家相中了又怎麼樣？趙家不嫌棄她臭名聲又怎樣？到頭來一罐子滾燙湯藥潑下來，還不是什麼都沒了，誰會平白無故娶一個破了相女人？即便這破相地方是腿上和腳上，再說了，這燙傷可不比別傷，大冬天被燙傷，一個弄不好，往後每年天冷了都會復發。

　　劉老爺哪裡看不出劉夫人幸災樂禍，面色鐵青，卻又說不出什麼來，若說以前事兒都是劉夫人算計，可這一回卻當真是意外，誰能想到堂堂嫡小姐還要親自去給娘親煎藥呢？

　　這事兒劉老爺已經琢磨好幾天了，他本想把這件事強行壓下來，好是等那趙家小子把人都娶進門了再自己發現，等那時候，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以那家孩子性子，也做不出太過分事來，何況，這王芊芊是自個兒外頭院子裡燙傷，他完全可以當做不知道這回事兒，就推說是王芊芊自個兒想要嫁進趙家，所以瞞著不說，那這門親也算是結下了。

　　哪成想這事兒居然沒瞞住，如今幾乎整個劉家人都知道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外頭就能傳開了，堂堂劉家表小姐，居然要親自給娘親煎藥，還燙傷了腿，這事兒怎麼說都是丟了他劉家臉面，好像他就有多容忍不下王家一樣。大過年鬧出這事兒，當真是晦氣很。

　　等到天亮時分，趙立夏才發現這個「不少人」還真是不少貌似他們前腳開了大門，後腳就有人上門來拜年來了，還都是一家之主領著管事兒親自上門，手裡頭是大包小包，用那紅紙包著，喜慶得很，想也知道他們沒那麼大臉面。趙立夏客客氣氣地把人請進門，端上茶水點心，又讓那幾個小去請齊墨。

　　齊墨並非人人都見，有親自見了，有只讓人帶一句有心了，到了他這種身份地位，自然是有這個傲視資本，那些被婉拒了人也不惱，臉上笑瞇瞇，給幾個小挨個兒塞了厚厚紅包，又跟趙立夏說了會兒話，這才放下禮物走了。

　　等人走了之後，幾個小立刻乖乖地把紅包都交到趙立夏手裡，那頭齊墨見了，笑道：「既是人家給，收著便是了。」

　　趙立夏當時沒說什麼，回頭便囑咐趙苗苗和王家幾個孩子都屋裡呆著，跑腿事讓趙立年和方辰去做就好了，好歹他們已經是舉人老爺了，這紅包也不是一般人能給。

　　齊墨看眼裡，唇邊笑容又深了幾分，他站窗邊，遠遠看著那幾個孩子那些客人之間周轉，心裡頗覺得滿意，左家父子這幾年教導沒有白費。

　　另一頭，楊嬸兒一家子屋裡等了半天，沒等到趙立夏他們來拜年，心裡正納悶，後來才想起如今齊墨可還住他們家，連忙準備了禮物，讓捕快大哥也去拜個年，好歹也是個禮數。

　　那捕快大哥一路趕到逸仙居，聽著裡頭聲音，再看看那些人手裡東西，差點兒就要打道回府了，還是趙立年眼睛尖，瞧見了他，連忙跑出門去把他拉進屋。老實憨厚捕快大哥只得硬著頭皮沖那些個老爺們賠笑，所幸那些老爺們今兒也都客氣很，沒有一絲一毫架子，屋裡頭是一團和氣。

　　一直到忙過了午時，這上門人才終於少了些。而那劉家老爺，也正是這個時候登門。因為涉及趙立秋親事，趙立夏自然也早就把王芊芊家底給問清楚了，當然知道面前這位是何人，雖然心底對他行事作風頗為不待見，但面上卻還是客氣有加，畢竟要求親，少不得還要這位點頭，將來是要成為親戚。

　　看出趙立夏客氣中暗含熱絡和討好，劉老爺既高興又鬱悶，照例先問候了齊墨一番，聽說他正裡面見客，當即表示了理解，並示意不用去打擾他了，接著又同趙立夏說起了別事來。

　　趙立夏心裡原本就不樂意跟他扯這些閒話，結果一聽他話裡話外繞著圈兒地往趙立秋親事上提，心裡莫名地就有些反感起來，他們這會兒還沒上門呢，王芊芊都不急，他這是想做什麼？再一想，他們想要跟王芊芊求親事兒，知道人可不多，這劉老爺怕不是為了王芊芊來吧？心裡這麼轉了一圈兒，趙立夏立刻一改之前支支吾吾，當即順著劉老爺話說起來，結果果然就聽他提到了自己二女兒，趙立夏當即就有些不樂意了，這親事不是早就回絕過了嗎？怎麼今兒又提起來，正要一口拒絕，卻聽他貌似不經意地提到了王芊芊。

　　「說起來，我還有個表侄女，如今也到談婚論嫁年紀了，只可惜前些日子燙傷了腿，怕是要等明年才能說親了。」

　　趙立夏暗暗一驚，差點兒脫口去問那王芊芊傷勢如何，到底還是忍住了，跟著歎息了兩句又勸了幾句，順便拒絕了劉老爺想要替自己女兒說親意圖。

　　劉老爺一直都看著趙立夏神情，卻瞧不出他到底是個什麼態度，按理說，王芊芊燙傷了腿，這趙家應該不會再想要跟她求親了，畢竟趙立秋本人並不算差，甚至比起那些家族裡少爺都要強了去，應該不會娶一個燙傷了腿又留了疤姑娘吧。

　　等送走劉老爺，趙立夏連忙去了後院兒，把王芊芊被燙傷事兒說給方怡聽了，方怡也是一驚：「怎麼會這樣？大過年怎麼就給燙著了？」

　　「你先別急，還不知道是不是她呢，回頭我再問問，弄清楚了再說。」

　　方怡點點頭，想到王芊芊小家碧玉嬌小模樣，心裡有些心疼，暗自祈禱好不要是她。

　　傍晚時候，瞅著似乎沒人再來了，趙立夏抽了個空帶著幾個弟妹去給白城山拜了個年。

　　白城山笑瞇瞇地給他們煮了一大鍋餃子，趁著大家吃餃子功夫，他把趙立夏拉到一邊，低聲道：「那王芊芊腿給燙傷了，似乎還很嚴重，聽說是為了給她母親煎藥，結果打翻了藥爐子，兩條小腿連同腳背都給燙傷了，連路都走不了，就算好了也會留下大片疤痕，哎，真是……」

　　趙立夏皺起一雙濃眉：「這事兒可靠不？她人現在如今哪兒？」

　　「這事兒城裡頭那些家族人都知道了，我今兒特意去問了，十之八九是真的，她如今被劉家接回去住著了，恐怕不方便上門去探望。」說完，白城山又歎了口氣：「你說這叫什麼事兒，立秋好不容易遇到個合適姑娘，眼看就打算要上門去提親了，結果卻出了這事兒，這下子，又白忙活了，還不知道下次再遇到合適姑娘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趙立夏道：「白叔，這事要等立秋自己說了才算，只是燙傷了腿，又不是燙傷了臉，若是立秋自己不嫌棄，我們也不會嫌棄。」

　　白城山有些意外，張了張嘴，終於沒再說出勸阻話來，只點頭道：「那便問問他吧。」

　　從白城山家裡回來，趙立夏立刻就把這事兒跟趙立秋說了，趙立秋似乎有些傻了：「怎麼，怎麼突然就出了這事兒呢？」

　　「是前幾天事，不過我今天下午才知道，剛剛白叔也跟我說了。」

　　趙立秋木訥地點點頭，依然是那副難以置信模樣，趙立夏歎了口氣，又道：「聽白叔說，她那腿就算好了也會留下疤痕，你，你自己考慮考慮。」

　　「好。」

　　初三那天，女大夫突然造訪，給劉老夫人拜了個年，當即被劉老夫人留下，專門給那王芊芊治療腿上燙傷。

　　「這傷得好好養著，千萬要仔細了，不然會留下病根。」

　　「謝謝姐姐。」王芊芊細聲細氣，笑容有些虛弱勉強，女大夫知道她心裡不好過，瞧見屋裡頭沒別人，當即從懷裡取出一封信，放到王芊芊手裡：「這是方怡托我給你。」

　　王芊芊一愣：「這是怡姐姐給我？」

　　「是啊，昨晚上冒著大雪送來，不然你以為我怎一大早就往劉家跑？看看她寫了些什麼。」

　　王芊芊捏著信封，手微微有些發抖，這信裡會寫些什麼呢？是不是想要收回之前話？

　　女大夫見她遲遲不動，心裡歎了口氣，起身去了房外，想了想，又去了劉老夫人那兒。

　　等到劉老夫人被人攙扶著來到王芊芊房裡，卻看到她那外甥孫女兒哭得稀里嘩啦，她那自從被燙傷以來，哪怕疼得臉都白了，疼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都不曾落過一滴眼淚倔強孩子，此刻淚流滿面，好似受了天大委屈，一時間，劉老夫人也落下淚來：「芊芊，你別哭，別哭啊！」

　　看到親人，王芊芊是抑制不住淚水，她伏劉老夫人懷裡，哭得抽抽噎噎，連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他，他說，說他，不嫌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