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人心不足

　　等到白城山打開店門，發覺外頭已經有好些個人那兒等著了，有幾位衣著瞧著還挺光鮮，看到白城山開了門，齊齊鬆了口氣，問道：「白掌櫃，今兒還賣那開心糍嗎？」

　　這幾個人白城山都認了個臉熟，往日裡也沒少來他店舖買東西，這會兒笑道：「自然是有，剛剛才蒸熟了一批，我這不就開門來了。」

　　趁著他們說話功夫，趙立夏和趙立秋跟那店小二一道，手腳麻利地把那小長桌抬了出去，店門口擺好，趙立年和方辰則是幫著把那捆好艾草一把把往外搬，沒幾趟就把小臉兒給跑紅了，趙苗苗緊緊地抱著那裝了竹籤竹筒子，亦步亦趨地跟趙立夏後頭，她今兒也要給哥哥們幫忙呢！

　　這擺攤子事兒，一回生二回熟，幾個年輕小伙子們幾下子就把攤子給擺好了，就剩下開心糍和雞蛋沒端上來了。正一旁跟那些管事兒們聊天地白城山見狀，立刻就跟他們一道去了，這開心糍還好說，裝雞蛋大瓦罐可是又沉又燙，還是他親自來比較妥當。

　　瞅著外頭人還有點兒多，趙立夏直接就搬了三籠子開心糍出去，趙立秋笑瞇瞇地跟大傢伙兒熱情地介紹今兒好處：買六個開心糍就送一個雞蛋，賣九個開心糍就送一個籃子，買12個話就送一把艾草，買16個就送一把粽葉，若是一次買上20個開心糍，不僅能任選前頭那四樣禮物中兩樣，還能另外再抽一回簽，若是能抽到一等簽，那就能獲得一匹時下流行上等布料！看，布料就店裡頭放著呢！這除了一等簽，還有其他二三四等呢，每一等都有不同禮物，就當是我們送給大傢伙兒禮節！

　　這買個吃食居然就有這多東西送，還能抽籤，那可不就跟抓鬮似！瞧著還挺鮮吶！不過要一次買上二十個開心糍，實是有些多了，一下子就是一百多文錢呢！

　　趙立秋剛說完，立刻就有人上前，開口道：「給我包20個。禮物就選兩個籃子吧。」這人正是之前跟白城山寒暄人之一，看年紀不過三十來歲，瞧著卻十分地沉穩幹練，看氣質打扮像是大戶人家管事兒。

　　「好勒！」趙立秋和趙立夏托起用那小鍋鏟子把開心糍一個個剷起來放到籃子裡裝著，每十個裝一個籃子，這也是方怡特意要求，說是比起用手抓，用小鍋鏟子鏟會讓人覺得這開心糍很乾淨。

　　「苗苗，來讓叔叔抽籤。」

　　趙苗苗白城山示意下，小心地從趙立夏身邊兒走到那人面前，努力地舉起手裡竹筒，嫩聲嫩氣地說：「叔，抽籤吧！」

　　那人微微一笑，神情溫柔地俯身摸了摸趙苗苗頭：「真乖。」另一隻手很地從中抽了一支，拿手裡好奇打量，只見竹籤另一頭上畫了三道紅槓槓，不由扭頭去看白城山：「這是何意？」

　　白城山瞪圓眼，做出一副吃驚模樣：「你可真是好手氣，居然一來就抽中了個三等簽！」

　　那人輕笑出聲，又摸了摸趙苗苗頭：「是苗苗這個小福星給了我好手氣，話說，白掌櫃，這三等簽是何禮物？」

　　店小二已經麻利地從一旁雞籠子裡抓了一隻雞出來，捆好了翅膀遞給白城山，白城山笑道：「這三等簽就是一隻老母雞！正好帶回家燉了過節吃！」

　　周圍人頓時一陣低呼，二十個開心糍送了兩個籃子，還能再送一隻老母雞，這可真是賺大發了！雖說來這條巷子買東西人都不缺那一隻雞錢，但是，這自己花錢買來跟別人白白送，吃起來味道可不一樣！

　　那人心情也很好，倒不是為了一隻雞，而是一大早趕過來等著店舖開門買點心，本來心底是有些不甘願，但是這份不甘願被這抽中三等簽好運道給衝散了，他想了想，取出一個做工精緻小荷包：「苗苗乖，這個是叔叔獎勵你。」

　　趙苗苗還是第一回瞧見這麼漂亮小玩意兒，不由看了好幾眼，悄悄嚥了嚥口水，仰起頭來去看趙立夏。

　　白城山見狀，笑道：「接著吧，謝謝劉叔叔。」

　　趙苗苗卻沒動，固執地等趙立夏出聲應了，這才高興且小心翼翼地捏著那小荷包，那雙眼睛都笑成了一彎小月亮。

　　劉管事不由再次看了眼面前幾個孩子，心下多少有些明白白城山心思，當即笑了笑就離去了。

　　劉管事之後又有兩家管事買了二十個開心糍回去，不過都只抽中了四等獎，一人得了一包鹽巴，這鹽巴也就是今天安慰獎，一包鹽巴小半斤兒，其實也就幾文錢事兒，但是擱別人眼裡，那就是實啊！

　　有了這麼個開頭，接下來生意也意外好了起來，誰都想要不要錢老母雞！再說了，就算抽不中那老母雞，能抽到一小包子鹽巴也不錯啊！不也是不要錢麼！再一想，這買十個開心糍跟買二十個其實也沒太大區別，家裡頭一人兩三個也就沒了。

　　趙苗苗忙沒功夫看小荷包，想了想，轉身抱住白城山腿，細聲細氣地撒嬌：「叔，幫苗苗收著。」

　　白城山笑著捏了捏趙苗苗小臉兒：「成，叔先給你收著，等忙完了再給你帶回家！」

　　眼瞅著買開心糍人越來越多，趙立秋這顆心終於是又放回去了，剛剛那劉管事一來就抽中了一隻雞，可把他給嚇得，要是人人都有這麼好手氣，那可怎麼得了！一隻老母雞這會兒賣可要二三十來文呢！

　　趙立夏把趙立秋神情看眼裡，等到沒人時候，才低聲說道：「做事要沉得住氣，即便人人都抽中一隻老母雞，咱們也是不虧，何必平白讓人覺得咱們小氣？」

　　趙立秋臉上一紅，也覺得自己剛剛想法太小家子氣了，當即乖乖點了頭：「我記得了。」跟他一樣心態，還有趙立年和方辰，不過兩個小傢伙卻不是心疼買老母雞那錢，而是心疼飛走老母雞！白叔可說了，這幾十隻老母雞，回頭要是沒抽完，剩下就給他們帶回家去養著慢慢吃！這要一下子就被人給全抽走了，他們可真要心疼死了！

　　所幸運氣這玩意兒，不是說有就能有，不是人人都能有，接下來人，幾乎都是四等簽，甚至還有抽到了五等簽，那就純粹是人品不濟了，這五等簽比三等簽還稀有，居然還能被人抽中，獎勵是兩個雞蛋！一個茶葉，一個艾草！

　　隨著日上高頭，昨兒來晚了沒買上那些人今兒都來了，一聽到今天要買九個雞蛋才送籃子，頓時捶足頓胸，覺得虧大發了，平白多出了3個開心糍錢！可隨即又聽說可以抽籤，立刻就來了精神，這難得過節，買上2個開心糍也不算過分。

　　方怡後院，看著那一籠籠往外端開心糍，心裡十分地得意，抽獎這種事兒，對於從沒接觸過人來說，那是有著致命吸引力，她始終記得小時候，第一次看到大型抽獎活動時候，那種發自內心深深渴望，甚至不惜花掉了自己辛辛苦苦攢了一年零用錢！即便是後來長大了，見得到越來越多了，卻還是會忍不住一次次去抽獎，那種明知道絕對不會中後卻依然拜倒那一絲微弱僥倖心理下，一次次地花錢一次次失望卻有覺得理所當然本該如此，於是等到下一回，又再度重複著那種猶豫心理，若是偶爾能中一點兒小東西都歡喜若狂感覺，實是太吸引人了！眼下古人，能抗拒得了這種誘惑嗎？

　　答案是不能！

　　到後，趙苗苗舉得整個小胳膊都酸了，這端著簽事兒就交到了方辰手裡，趙苗苗卻不肯走，拽著方辰衣角站他身旁。

　　趙立夏他們沒想到這個抽籤會有這樣火爆反應，有些人明明上午已經來過了，結果一轉身，下午又來了，這120文可不算是小數目，買那麼多開心糍萬一吃膩了怎麼辦？

　　正午過後，白城山給大家打了個招呼，拎著五十個開心糍出門去了，這是昨晚就跟那縣太爺家管事兒說好，這種天上掉下來好機會白城山怎麼會放過，當然是要主動把這開心糍送到管事兒手裡頭才好啊。

　　白城山出門之後，白嬸兒就讓方怡去前頭招呼著，也好順便能鬆鬆手，這一隻都掐餡兒，她那瘦胳膊吃不消。方怡點點頭，剛走到前邊兒就聽到那頭傳來不小動靜，一個人正扯著嗓子喊：「我說你們這是唬人吧？咋滴都是些四等簽，五等簽，我這都抽了三回了，連個雞毛都沒摸著！你們莫不是做這假簽來糊弄我們吧？」

　　趙立秋連忙道：「這位大哥，小店哪裡會做這等事，這裡頭從一等簽到五等簽都有，而且數量都不算少，剛剛也有不少人抽中了。」

　　「誰知道那些抽中了人是不是你們一夥兒！大傢伙兒你們都瞧見有幾個人抽中了麼？咋地我認識一個都不中，中全是我不認識咧？」

　　這一說，周圍那些個沒抽中人也紛紛應和，不管認不認識一律搖頭，都覺得不是自己運氣不好，而是這簽有問題！所以他們才抽不到！

　　「就是，你們這是做套子給我們鑽吶？」

　　「每回都是鹽巴鹽巴，我說你們該不會是給人銷贓吧？不然哪來那麼多鹽巴給我們？」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不過好歹都是些城裡人，還是寫比較體面地，沒多少罵人話，只不過，這人性陰暗還真是半點沒分別！當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本來就都是不要錢東西，結果鹽巴拿了兩回就想要老母雞了，等老母雞拿了兩回就該想要拿那匹布料了吧！

　　趙立夏幾個人連帶那店小二都沒想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樣，明明他們都拿了白送東西，怎麼到頭來就成了他們做套子了？有做套子做光是自己白出東西麼？

　　趙立秋急紅了臉，方辰是紅著眼圈兒，捧著竹筒不住地解釋：「不是，這裡面每樣籤文都有。」

　　趙苗苗也嚇得撇了嘴角啜泣起來。

　　人心是善變，剛剛還口口聲聲誇著這些孩子天真可愛，這會兒翻臉無情，說起話來好不殘忍，有個離攤子近，是伸出手來似乎想要去搶方辰手裡竹筒，以證明他們懷疑是有根據。

　　眼看著那人手就要抓到方辰跟前，趙立夏一個箭步過去，一把把方辰和趙苗苗抱住往後退。

　　這時，一雙手從後面伸出來，抽走了方辰手裡竹筒，同時一個瘦弱身影擋了他們面前，昂首看著面前這群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難道你們想要當眾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