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秀才

　　這一年秋收依然是忙碌，但是卻比往年好了許多，因為族裡安排了不少人手過來幫忙，那些家裡頭人口多，一家出一個半大孩子過來搭把手，可不就能省了趙立夏方怡他們不少事兒。

　　方怡倒也沒讓那些孩子白幫忙，煮了一大鍋奶茶給他們解渴，另外還炸了不少土豆塊兒備著當零嘴兒，孩子們都可樂意來他們家幫忙了。

　　放榜那天，趙立夏他們還地裡忙活著，今年秋收時候下了場雨，可把大傢伙兒給愁壞了，幸虧芝麻一早就被收下來了，可還是搶著往屋裡堆時候淋濕了不少，方怡家那棟青磚大瓦房如今是堆得滿滿當當，就盼著天晴，才好再次把芝麻拉出去曬於了。

　　這一忙活起來，可不就把放榜日子給忘了麼，柳叔倒是記得，只是看著一屋子人都忙腳不沾地，他也就索性沒提了，橫豎這成績是跑不掉，看與不看也沒什麼區別，遲早都會知道。

　　等到中午時候，一匹馬一路飛奔進趙家村兒，塵土飛揚，可沒把那些碾麥子人給嚇一跳。方怡正抱了滿滿一懷芝麻桿子準備攤開了曬，剛一出門就對上一頭高頭大馬，再一抬頭，馬背上坐著居然是柳叔其中一個小書僮。

　　那小書僮剛勒住馬，利索翻身下馬，小臉兒被風吹得紅撲撲，卻笑得燦爛極了：「方怡姐，我來給你們報喜來了。」

　　院子裡柳叔聽到動靜，步走出來，看到小書僮，輕罵了一聲：「怎麼來這麼晚？不是一早就放榜？」

　　小書僮縮了縮脖子：「我剛剛不小心走錯道兒了。」

　　「就不應該讓你來報信兒。」

　　小書僮委屈地嘟了嘟嘴，他又不是故意，只是因為太高興不小心跑錯了嘛！

　　看他這模樣，柳叔無奈地歎了口氣：「好了好了，下次小心看著路，他們成績怎麼樣？」

　　聽到這話，小書僮立刻又活過來了，笑瞇瞇道：「考中了三個呢！辰辰當真又考上了案首，現在滿城裡都說他如今可是秀才第一人呢！另外，立秋哥和立年也都考中了。」

　　方怡心裡咯登一聲，想起趙立冬那天出考場時模樣，等會兒知道結果怕是要大哭一場吧？沒想到趙立秋居然也考上了當真是不容易。相比之下，方辰第一倒顯得不那麼意外了，或許是案首拿多了緣故？

　　柳叔聽後，猛地仰天大笑三聲：「哈哈哈，居然中了三個，不錯，不錯不愧是我教出來，這一下，我倒要看看那個老頭子要怎麼說。」

　　小書僮臉頓時又皺成了包子皮兒，少爺，您不能這樣。

　　方怡這會兒正高興著，也顧不上去琢磨柳叔這話裡頭意思，當下扔了懷裡芝麻桿子就往屋裡跑，幾個小這會兒正後院兒抖芝麻撿芝麻呢，估計沒聽到前邊兒動靜，得去告訴他聽到成績時候，所有人都愣了一會兒，隨後才又都激動起來，原本以為會哭鼻子趙立冬這會兒正抱著方辰不住轉圈圈呢：「哈哈哈哈，辰辰，你真厲害連院試都能考第一。」

　　方辰那一雙明亮大眼睛笑成了一彎月，臉頰上兩個小酒窩可愛極了，摟著趙立冬脖子，高興極了：「哦哦，我考上秀才了，以後可以省下稅收錢咯。」

　　「是啊是啊咱們家那麼多地，可省下不少銀子呢！」趙立年也跟著又蹦又跳：「啊，不對辰辰你考了第一，就是廩生了呢，廩生每個月發廩膳。」

　　趙苗苗蹦蹦跳跳地自己轉圈圈，嘴裡也跟著喊：「哦哦哥哥們都考上秀才了好厲害。」

　　方怡聽得哭笑不得，這都什麼跟什麼感情這群小子們滿腦子想不是什麼前程，而是怎麼給家裡省錢賺錢嗎？

　　從聽到消息起，趙立秋就一直處於呆愣狀態，似乎難以置信，他居然也考上了？怎麼可能他資質比起方辰趙立年可差遠了，也就學算術時候能一點兒，他居然都能考上？

　　趙立夏笑著看四個小鬧騰，轉身拍拍趙立秋肩：「發什麼愣？高興傻了？」

　　趙立秋嘿嘿笑了兩聲：「可不就高興傻了麼，沒想到我居然都能考中。」

　　「你又不比別人差了去，考中秀才不是很正常事？」柳叔聲音自身後響起。

　　趙立秋連忙轉身：「我只是覺得很意外，我本以為我考不中，我府試都是堪堪才過。」

　　「人生若是事事都如人所預料，那活著又有什麼意思？也許，正是因為你心態，才導致你答題出色，被考官看入了眼呢？」

　　方怡笑道：「柳叔說是。」

　　那頭瘋了半天趙立冬冷不丁瞧見柳叔來了，接著想到自己沒考中事，立刻就焉了，訕訕地把方辰放下來，小步挨到柳叔跟前兒：「柳叔，我錯了。」

　　柳叔這會兒心情好到爆表，自然不會說什麼：「這次沒考中，下次再來便是，有什麼錯不錯，科舉本就是件艱難事。」

　　趙立冬心下一鬆，連連點頭，又高興起來：「我們考中了三個秀才呢！」

　　柳叔笑著點頭：「是啊，這是件大喜事，回頭得好好慶祝一番。」

　　方怡站趙立夏身旁，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弟弟們都出息了固然是件大喜事，可是原本是被弟妹們仰望大哥，如今反倒落榜了，不知道趙立夏會不會心裡不舒服。

　　察覺到方怡視線，趙立夏轉過頭，低聲問道：「怎麼了？」

　　方怡搖搖頭沒出聲，趙立夏卻突然明白了方怡心思，微微一笑：「別擔心，我沒事。」

　　「嗯。」一家子人高高興興鬧了半天，這才終於想起來要去通知其他人，這考上秀才可是件大事，趙家村兒可是有好多年沒有出過秀才了，別提還是一口氣出了三個秀才，趙立夏真有些擔心族裡頭那些老人聽到這個喜訊時候，會不會激動地暈過去。

　　事實證明，趙立夏擔憂是有道理，老族長雖然不至於暈過去，但是那一口氣也喘了好久，可沒把前來報信兒裡正給嚇壞了。另一個真正暈過去是趙老爺子，聽說當時他正剛被趙三牛小媳婦兒接回家去，一屋子人正熱熱鬧鬧一起吃飯，剛好就有人來報信兒，說趙立秋和趙立冬方辰都考上了秀才，趙老爺子端著飯碗啊了一聲，隨即就往後倒了，鬧得一屋子人人仰馬翻。

　　且不說趙家村兒如何鬧騰，城裡頭也照樣是炸開了鍋，自從那榜單貼出來之後，方辰大名榜首一露面，現場頓時就喧鬧起來了，那個半大孩子居然真又考到了案首？一時間，滿城人都議論這件事，之前都期待方辰能考上是一回事，可當他真考上了案首，那又是另一回事。

　　一個籍籍無名八歲孩童，沒有正式拜師，沒有進過學堂，甚至連啟蒙都不曾有過，只是柳公子門下學了不足兩年，居然就能縣試府試院試中，一路摘得案首，這是怎樣聰穎天資啊！

　　幾大家族人到了這會兒已經完全沒了脾氣，若是一次兩次還可自我安慰說是運氣，可連續三次被人甩後頭，那就真是自家孩子不如人家了。只歎自家孩子時運不好，偏生這樣大好機會面前遇上這樣一個聰慧過人孩子，如今是被搶了風頭，只怕左大名士這會兒已經聽到方辰名字了吧。

　　城裡一處宅子書房裡，一位中年人靠椅子上，胖乎乎手正托著一碗茶盞，慢悠悠地品著，露出些許興致地表情：「嗯？都打聽好了？說給我聽聽。」

　　「是，那五個孩子都是大少爺教出來，那個叫方辰孩子，他爹似乎是個有學問，起初就教了他們三字經，不過那年瘟疫去了，後來就是大少爺教了。那五個孩子，年前才剛出了孝期，這回是第一次報考，考了三個秀才，兩個童生，方辰年紀小，才剛過八歲，卻是聰明，一連中了三個案首。趙立年也是個聰慧，畢竟他沒有爹爹可以教他，這一輪三場考試，他考了一個第三，一個第五，一個第九。其他三個，趙立秋和趙立夏資質尚可，其中趙立秋算術偏好，趙立夏畫畫不錯，相對而言，趙立冬就平庸了些，不過倒是塊習武好料子。」

　　中年人聽了，呵呵笑了兩聲：「想不到他竟有這樣好運氣，遇上這麼一家子好苗子，這下，他可要得意了，我當初四個學生裡頭，只出了兩個秀才吧？」

　　那人微微笑道：「老爺，您忘了大少爺也是您教了？這樣算起來，您和大少爺是一樣，都是五個學生，三個秀才，一樣連奪三個案首。」

　　「可惜他自己不肯承認吶。」中年人嘖了一聲。

　　「大少爺心高氣傲，等過兩年就會明白老爺苦心了。」

　　中年人似乎也並不意，喝了口茶，道：「說起來，這大半年功夫，我們也推了不少人拜帖，索性就趁著這一回院試考完了，讓那些孩子們一同過來瞧瞧吧，這身邊兒冷清清，可真不習慣。」

　　「是，老爺，我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