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院試

　　院試也是要考三天，比起之前那兩場，這一場應考人數明顯多了一倍都不止，天還沒亮就開始點名入場了，入口檢查手續也加繁瑣仔細，連裝水竹筒水囊都要把裡頭清水倒出來看過了再倒進去，嚴防夾帶。

　　那些負責檢查人神色嚴峻，彷彿自己做是一件非常神聖事情，以至於整個考場內外都鴉雀無聲，氣氛比之前兩場考試要凝重得多。

　　方怡遠遠瞅著這架勢，直覺這比現代高考要嚴格太多了，考生年紀跨度也大得很，從方辰趙立年這樣稚嫩小孩兒，一路到頭髮花白中老年，幾乎所有年齡段人都來了，難怪都說古人讀書不易，考科舉是難於上青天，有不少第一次來這裡考秀才小童生直接就被這架勢給唬住了，小心肝兒撲通撲通地跳，比平日裡被先生檢查功課還要緊張。

　　方怡看著看著，也擔心起來，自家這幾個可別也緊張了，要知道考試重要就是心態啊！

　　很快就念到了方辰名字，在場絕大部分人目光立刻唰就望了過去，落人群中那個小小卻挺得筆直身軀上，這幾個月以來，方辰名字可是傳遍了大街小巷，年僅八歲首次報考，竟然一舉獲得兩個案首，將一眾家族子弟甩了身後。而此之前，他籍籍無名，只是一家小店裡給哥哥姐姐們幫忙小孩兒，這成績可著實值得人稱道一聲，有不少人都期待著這一輪院試案首也被他收入囊中。

　　方辰端著小臉兒，邁著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考場門口，不慌不忙，不驕不躁，雖然人小，卻有種沉穩氣質，若不是手裡頭還拎著那個不小竹籃，估計還會有氣勢一點兒。

　　這一刻，方怡突然有些莫名心酸和感動，眼淚盈滿了眼眶，恍惚間，那個會強忍著害怕努力擋她身前小弟弟似乎不經意間就已經長大了，曾經那個動不動就會含著淚喊姐姐乖小孩兒如今也能走出這樣沉穩步伐。方怡隱約可以看到，這只她含辛茹苦細心餵養小雛鳥即將要振翅高飛，飛向屬於他自己廣闊天地。

　　一旁柳叔看到方怡神情，搖著紙扇，慢悠悠道：「從今日他們踏進那扇門一刻起，未來就不是你我能掌控得了了。」

　　方怡深吸了口氣，輕聲道：「我知道，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掌控他們人生，我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男兒志四方，他們才華沒有被泯然於眾，你應該高興才是。」

　　方怡笑道：「我當然高興不過，我感激，若非有白叔傾力相助，柳叔細心教導，他們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如此大恩，我連個謝字都說不出口了。」

　　柳叔道：「既然說不出口，不說也罷。」

　　白城山聽得直皺眉：「都這時候了，你們扯什麼呢！他們可是進去考試，你們都不擔心嗎？」

　　柳叔慢悠悠地晃著手裡扇子：「你都說了是他們進去考試，那我們擔心又有什麼用？」

　　「你真是，天塌下來你都不急，他們好歹也是你一手□出來吧，要是沒考好，回頭看你劉公子面子往哪兒擱。」

　　柳叔一合扇子：「我教出來學生，也就你敢說他們考不好了，本公子今兒話就放這裡了，這回他們至少能給我考兩個秀才出來，你信不信。」

　　白城山一昂頭：「你教了五個，居然就只敢說出考中兩個話來。」

　　柳叔給氣得不輕：「你這莽夫你懂什麼，你去找別人問問，看看誰敢說自己學生五個裡頭能出兩個秀才，還是第一次參加科舉就能中。」

　　方怡看得目瞪口呆，這兩人是想於嘛？加起來都好幾十歲人了，這會兒是因為心理壓力過大所以靠找茬兒來出氣？這四周可有不少人看著呢，丟人啊親兩人說話聲音都不小，至少旁邊幾個家族人都聽到了，每個人臉上表情都很精彩，咬牙切齒得近乎扭曲，還敢再打擊人一點嗎？

　　頭一年參加考試，五個裡頭就考中兩個秀才就是他們家族裡頭孩子也不敢打這樣包票啊就這樣，那白掌櫃居然還嫌棄這要換了別人說這樣話，他們絕對是要去諷刺一番，可這話是對著柳公子說，那他們也就只有聽著了這當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吶。

　　這頭兩人越說越來勁兒，眼看著似乎還要打起來了，方怡只覺得滿頭黑線，想勸都不知道從何勸起。這時候，突然有兩個人走了過來，看穿著似乎是當差，其中一人朝著柳叔和白城山抱了一拳：「柳公子，白掌櫃，裡頭正考試，還請兩位聲音小點兒，別打擾到了裡面考試人。」

　　看著白城山和柳叔五彩斑斕臉色，方怡很沒同情心地扭過頭去，肩膀一抖一抖，不用想也知道是於什麼。方怡是真心不想笑，可是實是忍不住，這兩個人還敢丟臉一點嗎？把人家執法大隊都給引來了，原來不論古今，考試都是重中之重，考場內外都是不許喧嘩。

　　吵了這一架之後，白城山覺得滿腹焦躁之情似乎消退了不少，也沒那麼著急了，當下慢悠悠地晃到馬車上去躺著了，看架勢，似乎是打算陪考到晚上。而柳叔則是理了理衣擺，悠哉哉地跟那些家族管事們低聲說起話來。不許喧鬧，這壓低了聲音說話卻還是可以。

　　到這份上，方怡算是明白了，這院試三天，他們恐怕都是要陪著了，她倒是無所謂，回家等和這裡等區別不大，同樣都是很煎熬，不過，經歷了縣試和府試之後，方怡內心已經強大了不少，第一次考試就能考上五個童生，她真覺得已經很不錯了，想想看，人家幾十歲人都還沒考上呢，他們一口氣就全過了，她還有什麼不滿足？

　　院試考試這三天，幾個孩子還沒怎麼樣呢，白城山倒是急出了滿嘴泡泡，柳叔看著是一副風輕雲淡胸有成竹模樣，私底下卻是每晚都失眠，這些都是方怡聽那兩個小書僮說，兩個小書僮平日裡總是拆自家少爺台，心裡卻是關心他，知道他失眠，特意去買了材料回來讓方怡熬些安神補腦湯，晚上好給熬夜柳叔送去。

　　光是看趙立夏他們五個人神情，方怡就知道這一輪考試是個硬茬兒，他們幾人每日從考場出來都是一副疲憊模樣，再去看其他考生，也都是如此，方怡這才稍稍放了心，大家都這樣話，那肯定就是試題很難或是題量太大吧。三天時間其實真過起來是很快，當後一場考試結束鐘聲敲響時，不僅僅是考場裡考生，就連守考場外眾人也都覺得鬆了口氣，終於完了。

　　趙立夏他們五個人並不是一起出來，想來考試位置隔得有些遠，先出來是趙立冬，一副要哭出來模樣，可把白城山方怡他們嚇了一跳，白城山是不顧大庭廣眾，直接上前抱住他安慰：「這是怎麼了？」

　　趙立冬抽抽噎噎：「我試題答得不好。」

　　柳叔嘖了一聲：「你還未說與我聽呢，怎就知道答得不好？既已考完，就不要再去想了，即便是答得不好，下回再來便是，男子漢大丈夫，為了答題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方怡也跟著勸道：「是啊，你還這麼小，又是第一次考，發揮不太好不是很正常嗎？再說了，你覺得不好，不代表考官也認為不好，或許你就考中了呢？別想了，等放榜之後再說。」

　　趙立冬吸了吸鼻子，點點頭不吭聲了。

　　這會兒功夫，趙立夏他們也陸續出來了，臉色都不太好看，不過沒有趙立冬那麼誇張，趙立夏和趙立秋本就沒指望自己考中，本著能考多少是多少心態，發揮得反倒不錯，至於兩個小，似乎目前為止，還不明白何為緊張，只是，那密閉房子裡連續不動坐了三天，身子骨兒有些吃不消，小臉兒都白了，下巴瞅著也尖了些，看方怡他們心疼極了。

　　「好了好了，都不說了，咱先回家好好歇幾天。」白城山一手一個，把趙立年和方辰一把抱起來，大步就往馬車方向走，剩下幾人也連忙跟了上去。

　　等回到家裡，熱水都已經燒好了，飯菜也都做好了，不過瞧著他們沒什麼精神頭模樣，方怡讓他們先去泡個澡再來吃飯。

　　吃過飯，幾個人倒床就睡，一連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陸續醒了，肚子餓咕咕叫，滿院子地找方怡尋吃呢。方怡把熬了好幾個時辰雞湯端出來給他們墊墊肚子，又去做了些吃給他們，為了腸胃著想，沒敢讓他們放開肚皮吃。同時來找飯吃還有柳叔和白城山，這兩人也著實是三天沒休息好，這會兒好不容易考完了，他們也能安安心心吃頓飯了。

　　這院試結果要等上一陣子才能出來，眼下正到了秋收時候，趙立夏他們休息了兩天之後，立刻就匆匆忙忙趕回了村裡頭，準備忙秋收事兒了。

　　柳叔閒著沒事兒，也要來湊個熱鬧，白城山要準備出門遠行事，一時間抽不出空，只一個勁兒叮囑他們別太累著了，人手不夠就去多請些短工來，這點錢不用省。趙立夏自是連連應了。

　　方怡之前就算過了，今年為了一家子人考試事兒，店裡頭生意都沒怎麼好好做，賺錢比去年少了不少，但是加上葡萄酒和芝麻醬芝麻油那些，倒也收了不少銀子回來，等今年秋收之後，差不多就能還清欠下債務了。把這話跟趙立夏一說，趙立夏喜形於色：「當真能還清嗎？那可真是太好了」

　　「是啊，白叔和柳叔這樣幫我們，老欠著債我心裡都過意不去，今年糧食咱們多賣一些出去吧，先把債給還上了。」

　　趙立夏點點頭，繼而露出慚愧神情：「今年我一直忙著考試，家裡店裡都是你撐著，我連賺了多少銀兩都不知道，我真是太失職了。」

　　方怡反過手掌，跟趙立夏十指相扣，道：「自己夫君和弟弟們能出息，是多少人一輩子都盼不來事，你有什麼失職？」

　　「你當真是這麼想？不會覺得我沒有照顧好你，嫁給我之後你一直都吃苦受累。」

　　方怡微微一笑，幸福而滿足：「我嫁給你不是為了享福，是為了跟你過一輩子，一輩子時間那麼長，吃一兩年苦算得了什麼？何況我並不覺得苦，能陪著你們一步步走到今天，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趙立夏只覺得說不出感覺，整顆心都柔軟得好似那糖水一般：「娶妻如此，此生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