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從何得知

　　趙老爺子好一番盤算落了空，又當著族裡老人面出爾反爾，那老人雖然沒多說什麼，神情卻是極為不滿，覺得老趙家這些人實是丟進了趙家村臉面，不就是八十兩銀子，哪怕是八百兩，該應下就要應下！平白無故讓外人看了笑話去，傳出去還以為他們趙家村兒人是個借了錢不肯還！

　　裡正卻只覺得老趙家人真真是眼窩子淺，若是趁著這機會把趙立夏他們欠下債都給擔了去，豈不是正好能改善他們之間關係？就憑著趙立夏家那八十畝田地，還怕這些銀子還不上嗎？眼下這樣一鬧，只怕趙立夏想要脫離趙家心思該越來越重了！

　　老趙家這群人可沒心思去看別人臉色，他們這會兒還後怕呢！他們是真沒想到那趙立夏看著小小年紀，居然敢這麼敗家！八十兩銀子啊，說借就借了，還是為了那治不好瘟疫！不對，還不止八十兩呢，白城山那兒還有兩張借條兒呢！難怪白城山帶著他們去城裡幹活兒，感情是要他們做工還債啊！

　　趙家老二道：「爹，咱們還是離他們遠點兒吧，別回頭給他們沾上了，那債要我們也跟著一起還，那可就麻煩了。」

　　提到錢，趙家老三可不木訥了，連忙道：「是啊，爹，咱們可沒那麼多錢去填他們大窟窿，他們自個兒借債，讓他們自個兒還去！」

　　趙老爺子這會兒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呢，聽到這話，點點頭：「這我當然知道！從今兒起，別跟他們來往了，你們也都收斂點兒！」

　　一屋子人立刻點頭，轉過身，回到自家小房間裡去了之後，免不了又是一番討論，趙家二嬸兒歎了口氣，一臉肉痛：「真是可惜了那棟青磚大瓦房，你說那趙立夏怎麼就這麼敗家呢！」

　　趙家老二道：「可不是！只希望那姓劉和白城山是個實誠，別把那房子和那地都要了去抵債，等過幾年趙立夏把債都還完了，咱們還能再去住。」

　　「那麼多銀子，哪一年才能還得完喲！」

　　……

　　趙家三嬸兒也是一臉失落：「這回可真是虧大發了，本以為能趁此機會分了家，還能再撈點兒好處，結果鬧成這樣！」

　　「我大哥生了個好兒子，我們還能怎麼辦？好幾十兩銀子，他還真敢開這個口！」

　　「哎，我還想著爹要是能住進他們家去，咱們大壯也能青磚大瓦房裡頭娶親了，哎！」

　　趙家老三嘖了一聲：「現在這樣算不錯了！總好過住進去之後才發現欠了一大筆債，到時候咱們哭都來不及！」

　　「就是可憐咱們大壯，回頭結婚連間像樣房子都沒有。」

　　……

　　這頭，柳叔還就此事教導幾個小：「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出手之前要先找出對方弱點，一擊必中。」

　　趙立冬方辰幾個仰著小臉兒一臉崇拜地望著柳叔，他們心裡，柳叔已經從先生上升到了英雄檔次，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老趙家那些人，實是太厲害了！

　　柳叔泰然地接受著這份崇拜，繼續住這裡，可把城裡頭那兩位小書僮給愁得，只想把那書店扔了，好過來念叨這不靠譜少爺！

　　從那天過後，方怡整個人都輕鬆了，老趙家那群麻煩精這回算是半徹底解決了，至少趙立夏「巨額債款」還清之前，他們是不會再貼過來了。而依照目前情況來看，方怡覺得，他們完全有希望兩年內攢夠去城裡錢，到時候就是那群不要臉想貼，那也要看能不能貼上！

　　趙立夏跟著王滿倉他們地裡趕急趕忙地搶收幾天，終於趁著天晴把所有糧食都收上來了，屋子周圍攤滿了紅薯，其他糧食早就該賣賣，該留都存進了地窖裡。至於這紅薯，原本是打算賣掉一些，但是正如方怡一早預計那般，因為洋芋存，大家頓時就拋棄了吃了許多年都有些發膩紅薯，再加上因為去年是災年，大部分人今年年初時候都選擇了易種植紅薯，於是，此時紅薯價格相對就有些低了。趙立夏問過裡正之後就決定把這些紅薯都留著，回家跟大家一商量，基本上也都同意留下，方怡道：「紅薯可以做成不少東西，回頭咱們做成了再賣，能多賣上不少錢。」

　　這一提，劉三娘也想起了什麼，小聲地說：「我也會做一些。」

　　趙立夏道：「那就都留著吧，不賣了。只是這樣話，地窖就不夠放了，得再挖一個才成。」

　　王滿倉笑道：「這天還不算冷，挖個地窖也就幾天功夫。」

　　一直慢悠悠聽著柳叔頓時來了精神：「我也來幫忙。」

　　眼瞅著趙立夏家糧食都收上來了，楊嬸兒他們也就沒再留下幫忙了，方怡看著滿滿當當幾個地窖，心裡頭也覺得滿滿當當，一個多月前，家裡頭還空蕩蕩呢，所有人都為那一場連綿秋雨而悲傷，如今卻都是歡歡喜喜。

　　到了此刻，這一年秋收才算是真正結束了，就方怡覺得大傢伙兒可以稍稍鬆一口氣時候，王滿倉卻又說出了下一步計劃：種冬麥！

　　方怡忍不住道：「小麥不是春天種嗎？冬天也有？」不怪她少見多怪，實是城裡長大孩子，有幾個能知道這些？

　　這回是趙立夏出了聲：「有，前幾年家裡都會種一些冬小麥，去年家裡事太多，所以才沒種上，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下種了。」

　　方怡點點頭，又道：「會不會太辛苦了？這都好長時間沒休息上了。」

　　這話說太窩心，王滿倉臉上笑容也不由溫柔了許多：「沒事兒，咱們本來就是靠天靠地吃飯，這點兒活有什麼累不累。」

　　話是這麼說，可這工作量實是太大，自從秋收開始以來，這兄弟兩個就一直沒休息過，從日出干到日落，就是吃過晚飯還會幫著幹些活兒，收完了糧食立刻就去下種，比趙立夏像是主人一般。

　　趙立夏知道方怡心思，道：「這冬麥還是要種，誰也不知道明年是個什麼光景，多種些糧食總是好。如今家裡也沒外人，你做飯時多放點油水就是了。」

　　一家子人依舊忙忙碌碌，方怡卻稍稍得了空，原本想著好好休息一陣子，結果再看到王滿倉他們這麼認真勤勞之後，她也不好意思不幹活兒，當即開始琢磨芝麻事兒來。

　　這芝麻可是好東西，直接賣了太可惜，自己搾油話還能弄點兒別，方怡就知道一種芝麻油做法，不僅能提煉出上等芝麻油，還能獲得不少附屬品，何樂而不為呢？

　　這芝麻油做法也算是個體力活兒，所以方怡把劉三娘留家中幫忙，除了他們兩個之外，還有柳叔和趙苗苗，其他孩子們都跟著趙立夏去地裡幹活兒去了。

　　方怡先拿了些之前就曬好了成熟芝麻出來，想到是第一回，也沒弄太多，權當是試驗了。先把芝麻粒仔仔細細地篩除了一番，然後用清水漂洗兩回，後將芝麻浸泡清水裡。

　　把家裡頭那個小石磨搬了出來，擦洗乾淨之後擱院子裡頭晾乾，又屋裡轉了好幾圈兒，終於找了個順眼東西出來，比劃了下大小，方怡扭頭沖一直跟她身後轉悠劉三娘道：「王嫂子，幫我搭把手，把這小缸搬出來，等會兒要用。」

　　劉三娘沒多問，上前跟著方怡一起把那小缸搬到後院兒裡，洗乾淨，倒立起來晾乾。這麼折騰了大半天，估摸著那芝麻已經泡了有一個時辰了，方怡把那些芝麻弄出來，放那兒瀝水，然後開始準備往炤裡頭加柴火了。柳叔抱著趙苗苗，一路跟著她們看得興趣盎然。

　　方怡也不在意，這個比不得葡萄酒，不是她一個人就能弄好，教劉三娘弄是必然，她一面往往炤裡添柴火一邊道：「等會兒炒芝麻時候，要先用大火炒，等都炒熟了再改小火。」

　　劉三娘聽得很認真，方怡沒有避諱她，這讓她覺得很高興，一心一意想要幫方怡做好這事兒：「炒芝麻我會，我勁兒大，讓我來吧。」

　　方怡本也是這個打算，炒芝麻是個既辛苦又細緻活兒，要不停翻炒，才能讓受熱均勻，否則就會出現一邊都燒焦了，另一邊還是生情況，這是打算熬芝麻油，可不能馬虎了。

　　芝麻是個很神奇物種，哪怕是生，湊近了聞都能聞到一股子香氣，別提是炒著了，才下鍋沒多久，那香氣兒就直往人鼻子裡鑽，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咬一口。

　　方怡瞅著柳叔那跟趙苗苗別無二致眼饞模樣不由好笑，等芝麻炒熟了之後，讓劉三娘舀了一大碗出來，讓他們解饞，剩下往鍋裡裡面撒了些冷水，讓劉三娘繼續炒，直到炒出煙之後起鍋。

　　把炒好芝麻倒進畚箕裡，往半空拋起，揚去煙塵、焦末和碎皮，等溫度稍稍降低了些，摸手裡還很燙時候就準備開始用石磨把芝麻磨成芝麻醬了。

　　磨芝麻用石磨要那種磨紋很細小石磨，這樣芝麻才能磨細細，磨成沒有小顆粒芝麻醬才好，磨磨照例是劉三娘，方怡則負責往裡面添加芝麻，這不論是磨芝麻還是添芝麻都是個細緻活兒，石磨要磨地均勻，速度不能了也不能慢了，而這芝麻添加速度也要適宜，同樣不能快了或是慢了。

　　等芝麻醬磨好之後，再倒入之前洗乾淨晾乾了小缸裡，然後再倒入差不多是芝麻醬一半兒體積沸水，用長勺不停攪拌，起初時候，芝麻醬粘稠很，很難翻動，饒是劉三娘這樣幹慣了農活兒人都覺得很是吃力，方怡見狀，也伸手幫著使勁兒，起初那股勁兒過了之後，攪拌起來就稍稍輕鬆了些，原本粘稠芝麻醬也漸漸開始發生變化，肉眼都能分辨出其中油，水和渣，等到有細微顆粒出現時候，就要開始往裡頭加第二次水了，依舊是沸水，只佔了第一次加三分之一那麼多，繼續攪拌，到了這時候，之前那些小顆粒漸漸變大，部分油也開始浮出面上，這般過了小半個時辰後，再度往裡面加了些沸水，到了這時候，大部分油都已經浮到了表面上，而底部深色醬漿也呈蜂窩狀，幾乎不流動了，到了這時候，就是關鍵時刻了，因為這一次加水量跟終出油率有很大關係，加多加少都會有影響，方怡從一開始就琢磨這時候該加多少水，這會兒也是小心翼翼地往裡面加，加過這後一次沸水之後，攪拌速度就不用之前那麼了，也相對輕鬆很多。

　　弄完這些之後，方怡拿勺子把上層油都舀了出來，裝進另外罐子裡，底下還有厚厚一層跟麻渣混一起油，方怡也舀了出來，裝進另外罐子裡，再度用攪拌方法使其分離。

　　柳叔一直安靜看到現在，這才露出些許驚訝神色：「這種方法你是從何得知？」

　　方怡早有準備，搬出一早就想好說辭：「我是看我娘做過才知道。用這種方法，不僅能出芝麻油，這底下芝麻醬也是上好調料，前些年家裡境況還好時候，我娘總要做一兩回，這些年一直沒見她做過了。」

　　柳叔聽過之後，果然就不再問了，心裡卻依舊吃驚，這法子他也曾有耳聞，據說這樣弄出來芝麻油分外香甜，但也只是聽說而已，卻沒想今日居然這山間小丫頭身上瞧見了，讓他如何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