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天作之合

　　白城山是知道三妞兒去年因為幫方怡去城裡做買賣被村裡人說閒話導致被退親，所以此番也帶了些許替楊家長面子心思，禮物帶很足，卻並不誇張，先是去了趟裡正家裡，表明了自己是替人來給楊家提親，並且想請裡正大人出面做這個媒人。

　　裡正很是意外了一把，回過神來之後，本著負責心態又仔細將那捕快連同身世背景都問了個清清楚楚。得知是個清白又孝順小伙子之後，裡正放心了，再加上白城山為人，他乾脆地應下了這媒人差事。

　　白城山特意把馬車停在裡正屋前，兩手拎著東西跟裡正往那楊家走，才剛出門就被不少人瞧見了。等到那兩人離開，立刻就有閒著沒事兒往裡正屋裡頭湊，想要打聽這城裡來白叔是幹嘛來了。

　　那頭，楊家反應可比裡正要誇張得多，楊嬸兒甚至都忘了婦人不能多言規矩，搶在楊叔之前開口，聲音都有些控制不住高：「白兄弟，你這不是唬我吧！」

　　白城山笑道：「嫂子你這說是哪裡話，我唬誰也不會唬你們啊！」

　　裡正也跟著幫腔，把剛剛從白城山那兒問出來底細都給楊叔楊嬸兒他們仔細說了，末了才道：「我瞅著這事兒還成，雖說十九歲年紀是大了些，不過那也是為了給娘守孝，是個孝順。再說，他是個當捕快，吃公家飯人，三妞兒嫁過去，那就是直接進了城，多好！」

　　楊嬸兒滿臉喜色，都有些不能言語了，這真是天掉下來好事兒呀！雖說之前方怡也提過白城山在幫三妞兒找婆家，卻沒想到居然這麼就快給找著了，還是這麼好！

　　楊叔倒是沒什麼特別表情，反而微微皺起了眉，好一會兒，才道：「白兄弟，你為了三妞兒這麼上心，我們真要謝謝你。不過，這有些事兒我還是想先問問，那個，那個捕快性子怎麼樣？我家三妞兒你也是見過，姑娘是個好姑娘，就是性子直了些，有時候說話不過腦子。」

　　白城山知道楊叔意思，等他說完，才認真道：「這孩子差不多算是我看著長大了，他爹以前也是個捕快，只是很早就去了，他娘身體一直不好，他也算是吃百家飯長大，能當上捕快也是他爹生前朋友看他性子好給舉薦。我從他光著屁股跟在捕快身後到處晃悠看到他現在自己成為捕快，他性子我能保證，絕對是個實誠孩子，脾氣也好，總是笑瞇瞇，那些以前幫過他家人他都記著，時不時會上門去瞧瞧人家。這孩子配你們家三妞兒，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楊叔眉頭鬆了些，卻繼續問道：「那他這好條件，咋看得上我家三妞兒呢？」

　　白城山歎道：「他這條件在城裡頭哪裡算上好？家中連個長輩都沒有，雖說有屋子，卻也是老房子，也算不得大，先前為了給他娘治病，又欠了些債沒還清，再加上年紀又這麼大了，著實有些不好找，偏生他又不願意將就，只想找個心思單純，願意踏實跟他過日子。」

　　楊叔點點頭，沒再出聲，白城山這番話已經將好不好都說給他們聽了，倒沒有一味地說那人好，倒是也不錯。

　　眼看自家漢子似乎不打算出聲了，楊嬸兒這才又開了口：「白兄弟，我能問問他欠著多少債嗎？」

　　白城山道：「不多，他娘去世時候似乎借了有四五十兩樣子，如今只剩下我這裡頭十幾兩沒還清了。嫂子你放心，若是你們看上他，他跟三妞兒親事我保證風風光光，只要別人有，他們半點都少不了！」

　　楊嬸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白兄弟，我不是這個意思，三妞兒到底是我閨女，我也是怕她以後日子不好過。其實只要人踏實肯幹，那欠下債還起來也得很快。」

　　「是這個理兒！」

　　……

　　最後，楊嬸兒做了幾個菜，留著白城山和裡正吃了頓飯，然後雙方互相交換了兩人生辰八字，等找人看過之後再提。這也算是成功了一小半兒了，回頭等生辰八字看完，再請楊叔楊嬸兒去城裡看一看那捕快家，這事兒就算差不多了。

　　裡正心裡頭也覺得這樁親事合適，對三妞兒來說，村裡姑娘嫁到城裡頭，怕無非是夫家看不起，而這捕快似乎不存在這種問題，只要三妞兒踏踏實實跟他過日子，兩人肯定能過好。對那捕快來說，能討一個三妞兒這樣性子直爽心眼兒好媳婦，也是件幸事。

　　從楊嬸兒他們家裡出來，白城山又將裡正感激了一番，直說下回去城裡好好請他一頓，說得裡正面心裡都極其舒坦。

　　另一頭，楊嬸兒和楊叔在屋裡也商量著，想法跟裡正差不多，對這門親事總體還是滿意，當爹娘給女兒女婿，首先選就是人品性子，這直接關係到自家女兒嫁過去之後會不會被欺負，然後才會考慮家境。這捕雖說欠了些債，但那是為了給故去娘治病，情有可原，再說了，如果不是欠了債，他也許已經討上城裡媳婦了呢。楊嬸兒家境雖說不是很好，但是也不算差，幾十兩債務在他們看來倒並不算天文數字。商定之後，楊嬸兒決定明兒就去找人給他們兩人八字測一測，這才是重要！若是八字不合，其他再好也沒用！

　　這一天光景還沒過呢，白城山替城裡捕快去楊家提親事兒就已經要傳遍整個趙家村兒了，下午時候，幾乎大半個村子三姑六婆們都三三兩兩聚集到一起議論這事兒，話裡話外都是一副羨慕嫉妒口吻。這也難怪，這趙家村兒雖說在這十里八鄉是數一數二大村子，可也僅限於這十里八鄉了，跟城裡人一比起來，那是怎麼都不夠看，趙家村兒這幾年來也有嫁到城裡去，不過著實不多，一隻手都能數出來，其中大都是嫁過去當妾，這妾和正妻可不一樣！

　　有人就酸了：「你們吶，也別急著羨慕人家，誰知道那捕快是個啥樣人呢？保不準兒都三十了，就找三妞兒過去給他填房呢！」

　　「誰說！是個十九歲年輕伙子，才出了孝！聽說人還挺不錯，這楊家真是祖上墳頭冒青煙了，這種好事都能碰上！」

　　「哎呀！人就這麼一說，誰知道是真是假？這三妞兒可是被退了親，還是因為行為不檢才被退親，怎麼可能還有正經人家要！」

　　「那可不一定，那捕快是城裡頭人，保不準兒人家不知道三妞兒被退過親呢！」

　　「哎！這人比人吶，真是氣死人！你說這三妞兒有啥好啊，還不如我家花兒好看呢！居然也能說到城裡去！」

　　「誰叫你家花兒沒去巴結趙立夏方怡他們呢！要是巴結了，保不準兒也能讓那白叔給說門城裡親事。」

　　……

　　這些酸話誰都會說，只是等轉過身，卻都是一陣捶足頓胸，羨慕得眼都發紅了，那可是城裡捕快啊！就算是去當填房也願意啊！

　　楊嬸兒自然也聽到了風聲，當下心裡頭別提有多得意了，至於那些個不好聽話，啐，誰理他們啊，這都是眼紅呢！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白城山回到城裡時候，逸仙居還沒到關門時候呢，他過去跟他們一說，一屋子孩子都高興起來，趙立夏決定晚上去趟楊嬸兒屋裡，也幫著勸勸，那捕快大哥他是見過，當真是個不錯人，配上三妞兒再合適不過了！

　　方怡也高興，一來高興三妞兒終於能有個好老公，二來也能再帶她來城裡了。

　　然而，等到傍晚他們回家，才剛吃完飯，還沒來得及去楊嬸兒家打聽情況呢，就有人摸上了門，這人還不少！方怡連忙把廚房裡頭做了一半兒熱乾麵涼皮之類藏起來，手忙腳亂中差點兒打翻了那一大袋子剛搬出來白面兒。

　　等終於把廚房收拾妥當，一眼瞧不出異樣後，方怡才扒在門口豎起耳朵聽院子裡頭動靜，才剛聽了一會兒，頓時就明白了這些人來意，感情都是看著白城山給三妞兒找了門好親事，所以才找上門來，讓趙立夏幫著吹吹風，給他們閨女也找個城裡好婆家！

　　只不過，這些人如意算盤打太響了點兒，趙立夏人小心眼兒可不少，哪裡會這兒容易就被誆進去了？遇著誰詢問都是一臉比她們吃驚模樣：「白叔今天來給三妞兒提親了？我不知道啊，這幾天白叔都不在店裡。」到後，反倒成了趙立夏跟他們詢問了。

　　方怡在廚房裡聽著，肚子都笑疼了，那頭趙立秋也壓著唇角在幫腔，趙立冬端著臉，十分嚴肅，只是那微微發紅臉真不是為了憋笑憋出來？至於趙立年和方辰，早就躲進屋裡頭去了。唯獨小趙苗苗，那是真心不懂這事兒，牽著趙立夏手，仰著小臉兒聽得可認真了，雖然十之八九都聽不懂。

　　等把那些湊熱鬧人都送走，這天也晚了，再去楊嬸兒家也不合適了，趙立夏歎了口氣，直等到第二天一早過去拿豆漿豆腐之類，才趁機勸了幾句，因為要避著三妞兒，趙立夏也沒說上幾句，不過他那幾句卻比白城山那些管用，楊嬸兒這顆心才算是真正定下了，當天就拿著三妞兒和捕快生辰八字找人看去了。

　　常言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這三妞兒和捕快顯然就是前者，自從白城山正式登門提親之後，接下來事兒當真是順理成章，順當地不得了！兩人八字測出來是天作之合！白城山趁熱打鐵，趕緊地請了楊家夫婦連同裡正來城裡，這也叫「相親」。相親結果自是不必多說，所有人都說不出一個不好來！中午飯是在捕快家裡頭吃，來燒飯是左鄰右舍，聽說了今兒楊家要來相親，連忙地過來幫忙，看得楊嬸兒愈發滿意，都說遠親不如近鄰，能有一群熱心腸好鄰居，那也是一件幸事！

　　相親之後，這門親事就算是鐵板釘釘了！白城山立刻提出擇日不如撞日，乾脆就把定親日子也給訂了。柳叔知道以後，笑話白城山這簡直就是搶親啊！白城山哈哈大笑，直言好姑娘可不就要趁早地給娶回家才好！趙立夏在一旁聽著，目光時不時地掃過方怡。

　　趙家村兒人眼睜睜看著一個月不到功夫，三妞兒就跟那捕快訂了親，一時間，流言四起，說什麼都有，但是那話裡話外卻無一不透出羨慕意思。低聲下氣了好久楊嬸兒終於又能抬頭挺胸地走路了，只是她經過上次事之後，她再也沒那心情跟那些人深交了。

　　因為方怡每天都往城裡跑，別人想逮也逮不住人，於是，被冷落了許久三妞兒再度成為了不少閨女「手帕交」，每天找著各種借口上門人都把她給煩死了，說是關心她，結果問全是那捕快事，三妞兒起初還有些害羞，到後來根本就懶得搭理，全部都說不知道。眼見問不出什麼，那些人又換了說辭，不住套近乎，想讓三妞兒也幫她們找城裡親事，三妞兒只覺得莫名其妙，她自己都只認識三個城裡人，上哪兒去幫他們找？

　　等晚上時候，三妞兒就要去趙立夏屋裡找方怡說道一番，聽得方怡樂不可支，心情也愈發得好起來，結果三妞兒卻不樂意了，她是想要方怡安慰她，可不是讓她笑話。

　　方怡咳嗽了一聲，勉為其難地安慰她：「我知道你煩，所以把你事兒跟白叔提了，立夏哥昨兒還見著那捕快了，他說不介意你跟我們去城裡，白叔也讓你去給我幫忙，你明兒就跟我們一起去把。」

　　聽到那捕快名字，三妞兒立刻不鬧騰了，微微紅了臉：「那怎麼成，我娘說讓我好好在屋裡呆著，別又鬧出什麼事兒來。」

　　方怡道：「捕快大哥是城裡人，不比咱們小地方人，是個有主見，他不介意這些事兒，其實，早在去年你去城裡幫我們做開心糍時候他就見過你了，不然怎麼就認定你了呢？」

　　一聽這話，三妞兒加羞澀起來，弄得方怡忍不住又逗了半天，後才道：「放心，不是讓你拋頭露面，而是跟去年一樣，在後院兒做開心糍賣。」

　　三妞兒一愣：「哎呀，我都忘了這茬兒了！時間過可真，這轉眼就一年了。」

　　方怡笑道：「可不是，去年咱們賣晚，今年可得趕早了，還能多賺幾個錢呢，你回去跟楊嬸兒說說，她要是還不肯啊，回頭我請白叔來幫你說。」

　　提到城裡，三妞兒也有些蠢蠢欲動：「那成，我回家跟我娘說去。」

　　「就是嘛，你都訂了親人了，要努力給自己多攢點兒嫁妝！」

　　最後，三妞兒是紅著臉跑出去。等到第二天一早，方怡就在楊嬸兒院子裡看到了一堆嫩艾草，那是一大早他們出去割回來。

　　瞅著方怡和三妞兒他們在忙著把艾草搬上車，楊嬸兒把趙立夏叫到一邊，低聲問道：「你當真問過他了？」

　　雖然沒提名字，趙立夏卻明白楊嬸兒問是誰，當即點頭道：「昨兒我跟白叔說三妞兒整日在家裡，覺得閒得慌，剛好被捕快大哥聽到，他當即就說讓三妞兒多出去走動走動，白叔說讓三妞兒去城裡幫忙，捕快大哥說若是不覺得累，去城裡忙活忙活也好。」

　　楊嬸兒這才放下心來，又看了眼那頭笑得燦爛三妞兒，道：「那你多上些心，別讓三妞兒在外頭給人瞧見了，凡事小心些。」

　　「嬸兒你放心，三妞兒只在後院兒幫忙做開心糍，不會去前邊兒。」

　　最終，三妞兒心滿意足地擠上了熟悉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