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穿好衣服,經過浴室門外,蔣卓晨往裡邊看了一眼。那扇門裡,除了一片明黃外什麼都沒有。
他在原地停留了半晌,眼皮還在一下又一下地跳,讓他煩躁得恨不能剜了那隻眼。
他徹底搞砸了,蔣卓晨緊緊閉上雙眼,吸了一口氣拉開房門。外邊過道寂靜無人,他走出了曲淼的房間,下了樓,隻身隱進了黑冷夜色。
和齊飛通完電話後曲淼在熱水裡泡了很久。
齊飛邀請他和他一起去國外度春假,他答應了。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離過年已經只有不到一週的時間。
這年也太他媽混賬。
水開始變涼曲淼才從浴缸裡出去,回到外邊時蔣卓晨已經不在,他站在床前,眼睛底下是被□□和血弄髒的被子,他一把將它撈起來砸在地上。
他感到噁心。不止今晚,就連曾經的歡愉,跟蔣卓晨有關的一切都在他心裡泛起無法描述的噁心感。
他媽的。
混賬。
草他媽,草他媽的!!!
第二天,曲淼嘴上留著好幾處傷,舌頭也痛,後方難以啟齒的地方也痛,所以他連房門都懶得出,午飯直接讓人送到房間,直到午後父母和曲藍都離開之後他才叫小甘給他帶了膏藥過來。
小甘來了之後,看著他拿了藥姿勢不太正常地走進浴室,一會兒才出來。
再結合他傷痕纍纍的嘴,秘書幾乎都能猜出之前發生過什麼。
「是蔣總做的嗎?」小甘有點生氣,「他怎麼能傷害你!」
他不知道曲淼和蔣卓晨之前就已經玩完了,而且他一直傻乎乎地以為他們兩個在交往。
「別在我面前提這個人。」曲淼冷冷地說,「再提你自己收拾包袱滾蛋。」他還得編一些理由給家裡人解釋自己嘴上的傷。房子的隔音好,他房間裡昨晚發生的事情誰都不知道。他竟然在自己家裡、自己的臥室被那個登堂入室的男人——想到這裡曲淼眼裡就殺意盡現。
看來曲總昨晚不光是身體受到傷害,連心也被傷得很厲害啊。他們是吵架了嗎,不,他們是打架了,不,他們——腦補出那種更嚴重的事小甘就越氣憤。雖然曲總和蔣總平時就吵來吵去,但是蔣總怎麼能真的做傷害曲總的事呢!
然而曲淼正在氣頭上,小甘不敢再往下問,只好閉嘴不再說這事。
昨晚他才終於覺得李浩沒有他過去以為的那麼討厭,可是現在曲總弄成了這樣——雖然不是李浩干的,可是他是蔣總的手下——小甘心裡的那點好感又不自覺地微妙了起來。
曲淼召喚小甘的時候,蔣卓晨正和蔣方瑜在約定的地方碰頭。
「你有什麼重要的事讓我把下午的會議都推遲了?」蔣方瑜匆匆地趕過來,蔣卓晨坐在茶室裡獨自喝著茶。
他走進來,脫了外套在蔣卓晨對面盤腿坐下,蔣卓晨揮手讓其他人出去,斟酌了一下,說:「昨晚我的車出了事。」
蔣方瑜大吃一驚:「啊?!」
「不過今天我不是要向你說這件事,車的剎車失靈了,不過當時我沒在車上。」蔣卓晨摸著手裡的茶杯,他向來狂妄冷酷的臉上浮現出一點困擾疑惑與後悔的神色。
「昨天晚上我強暴了一個人。」
蔣方瑜剛剛鬆了一口氣,那口氣還沒完全落下去,就被蔣卓晨的下一句搞得瞠目結舌。
「你——你強奸?!」
蔣卓晨緊鎖眉頭:「能不能不要用那個詞?」
強奸和強暴有什麼區別啊!重點是你來硬的啊!!
蔣方瑜一個頭兩個大:「公司的人?」
「不是。」
「那、對方報案了嗎?」蔣方瑜比蔣卓晨本人還緊張,要是這事被捅出去,那遭殃可不只是他這位好堂哥,雷霆的股票說不定第二天就呈直線式碧綠了。
「他不會報案的——」其實就在幾天前曲淼才叫過警察「送」他出門。但蔣卓晨知道,昨晚的事情曲淼不可能公之於眾。他太瞭解曲淼,甚至在某些方面,他比曲藍和其他人都要瞭解那個人。
「那到底是什麼人?最後怎麼處理的?嘖,你怎麼能來硬的啊蔣卓晨,你要什麼人沒有,成千上萬的美人等著你挑,你還犯得著去做那種事?」
道理誰不懂?正因為他的想法也和蔣方瑜一樣,他才更加困擾。
蔣卓晨說,「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把他上了。」
蔣方瑜,「你喝酒了?嗑藥了?」
「……」蔣卓晨盯著又擔心又好奇的蔣方瑜不說話。
蔣方瑜馬上讀懂了蔣卓晨臉上寫著的「沒有」二字,這令他更加困惑:「那就是你沒喝酒也沒幹別的,那你怎麼搞的,你知道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是多麼愚蠢嗎?」他眼前的人可是蔣卓晨啊,蔣卓晨是誰,雷霆的大少爺,雷霆傳媒的大總裁,不說其他的,光是雷霆傳媒旗下就有多少明星想爬到他蔣大總裁的床上去?結果他呢,跑去玩強上的那一套。這是他玩的新花樣嗎?不,這是在光明正大的犯罪。
「那你覺得我是怎麼回事?當時我什麼都沒想,面對著他就只想把他上了。」
「……」你這話很欠扁啊,分明就是色欲熏心精蟲上腦看到美人就只剩下下半身還能思考。
蔣卓晨放開手裡那隻煙墨色的杯子,左手抽出放在桌上的一支菸含在嘴上,想了一下他又改了口:「也並不是什麼都沒想,其實之前看到他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可能就想這麼幹了。看到他跟別人親熱,我心裡最大的念頭是當著那個人把他操得前後流水,一個月都下不了床,讓他再也沒力氣去找別人,更不用說去操人。」
「……」等等,這就很不對勁了蔣卓晨。這活脫脫就是吃醋的表現吧!
蔣卓晨點了唇上的煙,揉了揉眉心說道:「昨晚事情發生之後我立刻聯繫了你,有些事情超出了我的掌控範圍,我需要一個頭緒。」
還需要什麼頭緒?一切都明白得不能再明白。虧蔣卓晨平時那麼聰明,他還以為他真的很聰明,結果竟然連自己吃醋這種事都搞不清楚。
「蔣卓晨,你真的還是假的?你這是喜歡他啊。」青年低叫道,「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強暴了自己喜歡的人,這回神仙都幫不了你!」
蔣卓晨愣了一下,他放下香菸上的手指,眉心緊鎖,一瞬間有點迷茫:「你說什麼,我喜歡的是曲藍。」
「你強暴了曲大少?!」蔣方瑜不敢相信地大叫。他和其他人一樣不知道蔣卓晨有暗戀對象,這個人風流花心慣了,誰都不會去想他其實也真心地喜歡著某個人。但原來,他竟然喜歡曲藍?
「不,我沒強暴他。昨晚那人——是曲淼。」
蔣卓晨取了煙掐掉,他的額心開始「突突」地痛起來,蔣方瑜的話讓他漸漸意識到一件他從沒往那方面想的事。
是啊,他所做的那些,一切的指向,不都早就告訴他了真相?
這個真相,就是他喜歡曲淼。
是的,他自以為他對他只是佔有慾,只是把他當成替身,但根本就不是。他對他的感覺悄無聲息地變化,他的意識卻總是停留在最初他只想佔有他身體的時候。所以他總是因為曲淼不肯好好面對自己而暴躁,因為他和別人親暱而吃醋。
他自詡聰明,卻連自己的內心都看不清楚。
察覺到自己比起曲藍已經更在乎曲淼這件事竟沒有令蔣卓晨多驚訝,他更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因為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答案,他需要的答案,他願意且希望接受的答案。
他就像在一團霧裡走了很久,他以為他追尋著掛在天上的一道透進他心中的光亮,殊不知自己真正要找的他曾短暫地抓在過手上。
而原本他是有機會的。哪怕曲淼喜歡唐天予,但他可以一直不放手,追他纏他,用各種曲淼不能招架的方法把他的心慢慢地奪走。
但他在那團迷霧中喪失了辨認心意的能力,錯過了牢牢抓緊對方不放手的機會,當他終於撥開胸中雲霧,他不知何時喜歡上的那個人卻倒在他的面前,因他的傷害而遍體鱗傷。
坐在對面的蔣方瑜一如被雷電劈身。
「你——」他一時難以瞭解的錯綜複雜的信息讓他只能手指著蔣卓晨,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麼。
而他對面的男人看著他,他們對望著,對方的神情漸漸由迷茫變得透徹堅定,而充滿悔意。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我從來沒想過我是不是喜歡他這個問題。」蔣卓晨覺得自己從沒有這麼愚蠢過,「因為我們曾經離得太近了,反而讓我看不真切自己的心意。那段時間我和他天天在一起,和他上床,跟他一起生活,因為我一直喜歡曲藍,我以為他只是曲藍的替代品……」
蔣方瑜愣愣地:「你竟然做了這種事,你跟曲淼上床,把他當成替身?!」
隨著蔣方瑜的大叫,一段回憶突然湧了上來,蔣卓晨回想起劫持案發生的那個晚上,當他找到人群中的曲藍之後,他卻越發強烈地感到不安。
那時候他下意識地去找曲藍,他的內心深處為什麼會不斷地翻滾著愧疚,悔恨和害怕。因為他總是想起他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曲淼愕然的眼神,只是那時候情況緊急,容不得他想太多。
而當曲淼代替了曲藍被當做人質之後,他為什麼會冒死選擇代替唐天予?那時候蔣卓晨不明白,現在他終於擦掉了迷濛了他雙眼的那層霧氣,看清楚的自己的內心。他只是要親眼確定曲淼最後的脫險。
當認識到自己「喜歡曲淼」之後,有很多他一直沒想通的東西突然都破雲而出。
蔣卓晨後悔了,深深地、深深地悔恨。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會花所有的代價回到那個瞬間。
那一個重新選擇的瞬間。
那一個曲淼對他失望,他和他們原本可以擁有更好的未來失之交臂的瞬間。
他犯了一個錯誤,繼而犯下更多的錯誤,他讓自己真正想要的越發難以挽回,直到他們的關係徹底破碎。
「我錯了。」蔣卓晨緊緊捏住一隻杯子,他對自己犯下的錯誤生出翻江倒海的痛恨。
蔣方瑜看到蔣卓晨緊鎖的眉心下瀰漫的狠厲,那狠厲不再是給別人的,而是給蔣卓晨自己。
無論蔣卓晨想要什麼方式彌補,但發生過的事情再也不能抹去,而現在的曲淼只想殺了他。
真的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