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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日藍濤終有悔》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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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徹骨髓,似火焚身,司律赤裸的趴在床上,這是為了避免給受傷的敏感肌膚多餘的負擔,長髮撥在身側,露出像是被上百條炙蛇盤據的背部,還不時糾結著放肆猙獰吐信,從白布後滲出微微血絲。

他足足躺了二個月,傷未痊癒,一能下床,就咬牙撐起身子,直奔夏漱閣,處理沙相應過目的公文,他不能靠椅,歹全日坐得直挺,一天下來莫說背痛,連腰骨也若散架一般,但他忍著,沒有怨言。

「大人,你休息一下吧,這些我來就行了。」劭陽先前若對司律有好感,多半是因為他乃尊敬之人兒子的緣故,如今卻不得不為他的堅韌由衷另眼相看,連帶的語氣也恭敬許多。

「不要緊,劭輔相,把甲區的檔案調來給我。」他快速翻閱卷宗,手上的硃砂筆也不斷順序圈點,表情嚴肅,態度專注,與過往劭陽印象中那個天真燦爛的陽光少年大相逕庭。

事實上,他幾乎要以為是二個人。

「是。」無奈的取資料給他,夏漱閣是沙相辦公的地方,前任沙相因是匆促離職,個人留存的物品皆未取走,架上冊冊堆疊的都是司澄遠為帝國未來擬定的大政方針,最近新沙相夙夜匪懈的埋頭研讀,據其所知,至少有半月都夜宿官廳了。

不回家沒關係麼?劭陽問不出口。

「律相。」長空跨進門檻。

「尹相?有什麼事麼?」司律抬頭。

「高麗使明日造訪帝國,陛下預備國宴招待,你要列席,知道吧。」既高興他越來越有頂天立地的樣子,卻也暗暗失落,那個可愛的小律兒一去不復返,天下為人父母者,是不是都是這種心情?

「早朝時不是提過了,我有聽到,我會準時出席的。」司律以為他是怕自己糊塗忘記,才專程跑來提醒。

「不是那個問題,是你這個樣子不能看,國宴上使節就坐在咫尺之處,你想外使觀察帝國沙相竟然衣袍凌皺,還微散異味,是何觀感?」夏漱閣不是客棧,沒店小二也沒下僕使喚,入夜後只存侍衛巡邏,朝廷配給的官服一式三套,可供替換,但也要清洗熨平,才乾淨整潔,宮裡又沒有讓官員盥洗的地方,光靠擦拭身體一、二日還好,久了,那門面如何,明眼人一看便知。

「是我疏忽了。」他沒想這麼深,真是粗心大意…

「折子別看了,你早點回去,把自己打理清爽。」長空吩咐完了便走。

司律在責備自己,反覆自求不能再犯相同的錯誤,他交代劭陽些事,匆匆回到府裡。

「律主子…老奴有些事想跟您商量。」一踏進門,古契便開口。

「古叔你說。」

「家鄉的兒子捎來信兒,說是給我生了個孫,也蓋了間半大不小的屋院,希望老奴回去一家團圓,後半輩子享享清福…所以我…」古契侷促不安,他知道這個時機說這些可能有些不妥,但兒子早半年前就不斷央求,那時正是司府多事之秋,他走不開,如今…

「沒關係的古叔,一家團圓是好事,能含貽弄孫更是福事,謝謝你這些年辛勞守門,我也沒什麼可以聊表心意,就這點俗物,希望你不要計較。」司律取來一疊銀票,古契推拒不肯收,司律比他更堅持,直接塞在他懷裡,要他攢緊。

「…這…老奴就謝過律主子了。」尋常富賈的總管就算干到死也不值這個數,他古契是前輩子燒了好香,才跟上這麼一家子好人。

一拜再拜,含淚揮別。

司律步入空蕩蕩的宅邸,在習慣的專屬位子落座,提起茶壺,發現空空如也,看向對面,對面的遠爹不在,看向左邊,左邊的御爹不在,庭外沒有啞叔,門房裡不再有古契,只剩他一個人…

淚盈眶湧,蓄在眼底,沒事…男兒有淚…不輕彈…

他默默起身到廚房裡,肚子餓,打開食櫃,材料都腐爛了,發出陣陣惡臭,他猶如行屍走肉的清理乾淨,倒了一杯冷冷生水,回客廳坐下,一口口啜著。

西斜夕日從門外照在司律背上,將陰影拉得很長,一條孤伶伶的黑影…司律怔怔望著自己沒有表情的影子,思緒在九霄雲外,更在無情的地獄裡打轉,他對自己的憎恨…找不到出路…

驀然,黑影旁出現了另一襲黑影,司律瞪大了眼,緩慢顫抖著回頭…是誰?

「梟哥…」你…不是追著遠爹走了麼…

司律也不知怎麼了,看見梟,原本忍著的眼淚宛若氾濫黃河,一股腦全奔洩而出,他要使盡全身力氣的緊緊抿唇,才不致痛聲嗚咽。

梟像是沒看見他濕鹹的雙頰,仍是面無表情、一貫沈默,他靜靜在司律右手邊的位置坐下,掏出偎在懷裡的油紙包,打開,是半隻還有餘溫的燒鵝,推至司律眼前。

「吃吧。」他的聲音早被訓練的平板木然、毫無抑揚頓挫,看似冷情冷血的二字,卻較司律淚流得更凶,再也忍不住的失聲痛哭,抓扯著梟衣袖,吐露最真切的懺悔…

來不及說的話…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存心想要輕薄遠爹…你相信我…我怎可能想要代替御爹…我知道御爹有多愛遠爹…也知道遠爹有多愛御爹…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破壞他們…從來沒有…梟哥你相信我…我只是…我只是…」司律說不下去的哭倒在桌,他把頭緊緊埋在雙臂之間,恥惡的連哭泣聲都想鎖住,自己的一切都這麼憎厭,何以見人!?

梟哥一定覺得這是狡辯之詞,不是存心輕薄,怎麼會做出這等下流悖德之事!!!怎會隔日貪歡,還想一錯再錯!!!司律好想殺了自己,遠爹罵的對,畜生!畜生!!!自己是畜生,身為人子,不但未反哺報恩,竟還恩將仇報!無恥!無恥!!!

「…你只是想要一份如同他們一樣的感情而已。」梟輕輕說出答案。

司律愕地猛然抬頭,慼慼,雙行猶淚,未料梟竟了他心事。

年少輕狂,未經人事,自制力本來就較差,司律從小看著澄遠和昂非長大,對於情愛,有潔癖也有嚮往,不是像爹爹那樣的不要,不娶無用之妻,卻也深深期望能擁抱一份真情,體會那種靈體交融的感覺,以致…一時惘惑,鑄下大錯…

他未經深思,脫口而出御昂非雲雨中常拿來安撫情人的話語,司澄遠酒醉不清,也迷糊回應,其全心全意信賴的姿態,讓司律產生一種錯覺,好像自己成了主角,成了感情的當事人,一個衝動,再也不可收拾,甚至在隔日清醒後,有那麼一瞬間,還起妄念,妄想弄假成真,妄想自己能真的擁有這份自小憧憬不已的感情。

他想要情,卻傷了人,傷了疼他十幾年爹…

「…遠主子也明白。」所以憤怒歸憤怒,還是不捨痛下殺手,若司律真是對親爹起了不該有的綺念,以遠主子的烈性子,斷是留不得人的。

「遠爹…」司律趴在桌面上,怔怔想著爹爹,想著很多事情,兩張位子空了…一個歸去,一個遠行…都離開自己了…淚又泉湧……

他不敢回到這個宅子,他寧可睡在夏漱閣硬梆梆的椅子上…因為一回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生活…他已經不會過一個人的生活了…

「梟哥…我沒事…我哭完這次就不哭了…你去追遠爹吧…或許還能跟著上…」他要長大,不能再依賴別人…不能讓爹爹蒙羞,他要做最賢明的沙相…

梟沒回答,只是沈默的取來毛毯披在司律一聳一聳的單薄肩頭上,陪他坐至深夜,直至哭累了睡去。

室內無光,窗外浩瀚星點,黑暗中的人緩緩開口,保證似的輕道:「…我會在你身邊。」

此後的數十年歲月,梟一直遵守承諾。至於他和司律之間的發展,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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