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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日藍濤終有悔》第118章
(117)

「真的要走?」他再次確認,雖然期望他回心轉意,但知不可能。

「怎敢對陛下誑語。」

「朕真捨不得你。」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今朝一別,還會有再見之日。」

「是啊,朕的臣子是雄鷹,世界之大,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朕在這裡,你有一天倦鳥歸巢,記得帝國大門永遠為你而敞開。」昊悍想起結君臣之義時的那三條件、三提問,雖然已非人臣,但雄鷹就是雄鷹,哪裡會變呢。

「澄遠記住了,也祝福重逢之期,陛下已經心想事成。」

「咳咳…朕努力。」

「你倆悄悄地說些什麼。」

「沒什麼,不過臨行閒語,時辰差不多了,就此辭過吧,我回去打理後就上路了,你們也別來送行,一國國君和一國宰相兩人孤身在外,很危險的。」不知是誰危險就是了。

「嗯,萬事珍重,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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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遠離開後又過一旬,白相銜命造訪沙相府,來勢洶洶,古契天大的膽也不敢攔他,長空步入室內,除了司律,竟還見梟站在角落,不禁一愣,月禽部眾何時改性了,光天化日之下也現身?不理,眼色一使,領著的御醫趨前給司律號脈。

「大人,沙相大人雖受重創,但似有高人為他疏活血脈,內傷已無大礙,只需注意後續調養即可。」御醫誠實報告。

「那他怎還是半死不活的模樣。」臉色發青、印堂發黑,潮紅盜汗。

「沙相大人這是心病,又犯了風邪,心體交迫,方促使小小病症如此嚴重。」生病中因為心情因素而導致病上加病的例子不是沒有,只是沒看過這麼厲害的。

「真是的。」長空搖搖頭,瞥見盥洗架上頂著一盆水,取來當場就往床頭澆去,司律鼻口進水,倏地嗆醒,還不清楚狀況,就給長空跩在地上,拖拉到後院。

「看看你什麼死樣子,你對的起昂非麼!」他挽袖狠狠往司律臉上摑一雷霆巨掌,打得他半面紅腫,眼冒金星,跌倒在地。氣沒消,又往另一邊甩了一次,打醒你這個不孝子。

「昂非是怎麼培育你的,澄遠是怎麼教導你的,你是怎樣回報他們的!?」長空揪扯司律衣領讓他對著昂非火化的地方,要他看個清楚!

「我…我對不起御爹…我對不起遠爹…」朦朧中御爹好像還躺在那裡,司律淚如雨下,一千萬個愧對,一千萬個羞憤欲死。

「你的確對不起他們。」長空冷聲教訓,他也是自小看司律長大,昂非不在,更容不得他如此任性妄為!司律與澄遠之間出了什麼事,他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司律的所作所為非常辜負疼愛他的長輩!

「陛下器重你,委與要職,你心裡有沒有把這事擱在心上。沒有!無假曠職,窩在床上只記得自己難過、自己如何如何,有沒有想過自己是什麼身份?沒有!身為一國之相,背負者什麼樣的重擔,你嚴肅看待過了麼?沒有!你一點責任感都沒有!」長空舉腳往他膝後一踹,司律重跪在混有碎石的地上,褲袍染血。

「你哪裡配做司家的孩子!成年了,做了沙相,還是沒走出大人的庇護,你不再是個孩子了,你懂不懂!?已經不是那一個只需考慮這個宅裡的人事物的小鬼,不再是那個做錯事,只要歉聲對不起,求爹爹原諒的孩子了,你心裡可能覺得自己好像長大了,可實則還是那麼幼稚,那麼任性,那麼無知!」

「你以為澄遠和昂非同聲要你做官是為了什麼?他們要你走出家門是為了什麼?是要你成材成人啊!!!」長空氣結,恨鐵不成鋼。

「你告訴我,你做過什麼,你實實在在的做了什麼是自己能夠負起責任的?沒有澄遠幫你扛、沒有昂非幫你檔、沒有陛下為你作保,你是什麼東西!不過就是一個潑皮猴子四處闖禍,回頭讓人為你擦屁股麼!對不起有什麼用,市井無賴也常這麼說啊!」

他小時候在家裡頑皮,有昂非在管,在外頭胡鬧,人皆看澄遠面子,緘口不提,為一國相後,公器私用,竟拿個人的恩怨作為施政基礎,理由還提得關冕堂皇,振振有詞,若真不屑官職,當初就不要接手,既然身在其位,就要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能力再高,智慧再好,瞻前不顧後,開頭不收尾,還是兔崽子!

「司律,思慮。你真的有三思後行麼?」大殿那次也一樣,一個火氣,腦袋就沒用了,竟然無視朝廷禮法,動起拳腳,若非陛下有意護短,他脖子有比刀子硬?

司律臉色青白,搖搖欲墜…

「…你要真覺得自己不對,尹叔拜託你,拿出點樣子來,不要讓疼你的人蒙羞,昂非栽培你花了多少心血,不要告訴尹叔你不知道。」長空氣到哽咽,回頭抹去奪框而出的淚水,想起好友傷心,看見他兒子如此更是痛心。

「尹叔…律兒做了一件…無可挽回的錯事…律兒沒臉見御爹…也沒臉再見遠爹…」他是鬼迷心竅才會幹下那種事情,怎麼會錯得這麼離譜!!!

「你沒臉見也要見,做錯了事本來就要承擔,怎麼承擔你自己想,你若敢夾著尾巴逃走,尹叔第一個不饒你!」長空看他痛憾非常,心知這件事必然不簡單,能讓司律後悔至此,無法承受,甚至自殘自虐,恥於面對,於是想想又道:

「尹叔跟你御爹相知一場,輩份也相當,今日僭代摯友之靈,替他罰你。你要牢牢記住,只有小孩子的責任可以單純用處罰抵銷,希望這次…是你最後一次當孩子。」長空喚古契請出家法,那是一根直徑約二寸粗的木棍,是昂非以前跟他從帝國刑堂上借來威嚇小司律用的,實心粗硬,就算再魁梧的彪形大漢也挨不過半百,事實上在司府的歲月,它的功能僅止於裝飾。

「你說,你犯下的錯誤,應罰幾棍。」不在這一關解決,司律後半生完了,不論是什麼滔天大罪,他想昂非斷不會希望自小疼愛的孩子,就這麼毀於一旦。

他顫顫地望著藍天,好像看著的就是御昂非,猛地三叩首,腦袋重重砸在地上。「御爹在上,律兒…願受百棍。」悔恨的淚水濕潤了土壤,這片土裡還有御爹的骨灰麼,如果還有,能不能傳達他的愧歉…御爹…

「好,一百棍,你咬牙領受吧。」此刻仁慈反而殘忍,長空狠下心腸,使出全勁往司律裸背上杖擊,下下都未留情!

「一」、「二」、「三」、「四」、、、

病中的他哪裡能挨得住,不到三十,已然昏了過去。

「潑水。」長空額際遍佈細小汗珠,極其專注,深怕一個閃神,把人給打死了。

「大人…這…」古契看不下去了,律主子整片背部條條裂痕,血肉模糊的,真的還要繼續?

「我說潑水!」長空大聲斥喝。

「…是…」嘩啦啦冰水潑下,澆醒司律,古契實在不忍,乾脆不看。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途中司律不曉得昏去幾次,次次又再度被弄醒,他懷著深深贖罪懺悔意念,領受酷罰,等打完一百脊杖,司律週遭的土地已經全被鮮紅浸透,下唇也咬得血爛,就像個破布娃娃。

梟沈默的從頭看到尾,撇開一眼都沒有,待百棍落完,他立刻以乾淨大巾包裹住傷痕纍纍的身體,抱起失去意識的司律,火奔回房,那裡有早已經準備好的醫療器具,還有一個被威脅留下的可憐御醫。

「他醒來後告訴他,傷好了就回工作崗位。」長空勁力瞬發,徒手折了那只刑棍,這玩意…以後都不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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