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阿春病癒內宅生變 八娘噩夢驚恐難忍(一)侍女阿春
盧八娘並不想參加這些人的聚會,她看了司馬十七郎一眼,而司馬十七郎也正看向她,兩人的想法差不多,覺得與這些人在一起是浪費時間,於是便推說走累了要回去。孟白送到了門前,也知道這種情況下他和盧八娘沒法單獨在一起說話,便由他們走了。
「孟表兄崛起的可真快呀!」回去的路上,盧八娘不禁感歎道。
「孟表兄這些天共作了十幾首詩詞,每一首都引得京城一片震驚。皇祖父將他招到金殿上,他立即寫下了一首瑰麗的長賦獻了上去。皇祖父看了後,也說‘孟氏之宗祠不絕啊!’馬上就下旨封了右軍將軍。」司馬十七郎也感慨不已。
右軍將軍,並不是真正的將軍,本朝將軍名號有幾十種,有些將軍名號與所承擔的指揮職務完全無關,而前、後、左、右將軍是授予文官的稱號,是一個地位較高的閒散官職。
孟氏,原為前朝最大的世家,子弟出眾,文風極盛。可是這樣的一個世家,卻被擾亂中華的胡人滅族了,此後方有崔盧兩家的崛起。如今孟家的子弟出現了,又是如此驚才豔絕的人物,皇上直接封官並不稀奇。
「不過,孟表兄雖然文才出眾,但恐怕很難達到孟氏先祖在朝廷中一言九鼎的地位。」司馬十七郎說:「他更適合做一個詩人,皇祖父大概也是因此才封了右軍將軍的散官吧。」
司馬十七郎雖然年輕,但政治眼光卻不差,這一點恰與盧八娘談得來,而且他們的觀點很接近,「正是呢,我也這樣想。」
司馬十七郎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他原來以為孟表兄將來能成為他妻族的一支強大力量,現在看來也只是能為他的妻族增添一些光彩,而實際的力量有限。其實,這一點盧八娘早就知道,孟白,湊巧他取名時沿用了李白的名字,他與李白一樣,不懂政治,在朝政上不可能有大的作為。
盧八娘與司馬十七郎說說笑笑地回了王府,「出去逛逛還滿有趣的。「
司馬十七郎也開心,他不止逛得開心,而且因為在崔嶸面前找回了場子,心情尤好,「娘子若是喜歡,明天我再帶娘子出去玩玩。」
盧八娘卻說:「這種事,偶一為之還好,但若天天都去,就索然無味了。」
司馬十七郎贊同極了,剛剛他看到娘子少見的歡欣鼓舞,一時心動便不假思索地說了,但他本是個有事業心的人,偶爾陪著娘子出去逛逛還行,若是天天去,他自己先是吃不消了,盧八娘還真是合他的心意。
一進他們這半個院子的門,一個長得有幾分俏麗的待女就迎了上來,行了一禮道:「郎君、娘子,奴婢身子全好了,已經銷了假上來伺侯。」
盧八娘愉快的心情完全被破壞了。
這個侍女不用說是阿春了,盧八娘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不過她一直刻意將她遺忘了。男人院子裡的待女,除了伺侯飲食起居外還有什麼作用是不言而喻的。但她壓著從心裡向上返的噁心,很快就平靜下來了。
這種事情她本來就早有準備,只不過這些天的日子過得很舒心,也就放鬆了內心。其實她應該感謝阿春的及時回歸,讓她及早清醒。如果自己真被這種平凡溫馨的生活迷惑了,那麼將來有朝一日夢醒時分,會更加地痛苦。
說來都是命運的捉弄,自己才會到了這個時代。而這個時代的世情就是這樣:差不多人家的郎君,都會在十幾歲時就有暖床的丫頭,甚至很多人家裡還有給了名分的妾室。自己想嘗試婚姻生活就不得不接受一個有過經歷的男子,除非想嫁給一個養不起丫頭的平民,不過那樣的人都沒受過任何教育,不會有任何前途,盧八娘不可能嫁。
選擇了司馬十七郎,就只有將他全盤接受過來,不管好的還是壞的,自己也許在某些小處對他產生一定的影響,將他改變一些,但若是想全面改造一個男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平心而論,這些天司馬十七郎還是給了自己一個全新的生活,讓自己的目標得到了實現。盧八娘確實與一個完全正常的女人一樣,過上了正常的生活,而且過得還很好,即使面對著當時毅然決然放棄生命的自己,盧八娘也覺得她實現了前生的願望,不再有什麼遺憾,再多的,真就是她多得的了。
即如此,盧八娘便放開了心胸,走進屋子,將身上的首飾都解了下來,準備洗浴。她從外面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洗浴,留在家中的奶娘早就準備好水。
桃花在後面大聲地呵斥著阿春,「正屋裡你不許進,娘子的東西你不許碰,還有廂房,是我和奶娘用的,你也不許進!」
「我是專門伺侯郎君和娘子的,怎麼能不讓我進屋子呢?」阿春的聲音帶著些嬌媚,甜膩膩地讓人聽了心煩。然後她尖聲叫了起來,「你怎麼打人!這個小丫頭片子打人!」嗚嗚地哭聲傳了進來。
「閉嘴!聽桃花的話!」司馬十七郎的聲音很冷酷,那個阿春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樣立刻收了聲音,院子裡平靜下來了。然後司馬十七郎過來幫著盧八娘將頭髮拆開,拿著一把梳子輕輕地梳著。
盧八娘心裡冒起了寒氣,她看走眼了!司馬十七郎能對過去的枕邊人這樣的狠,那麼他決不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將來他若真能登上高位,自己哪裡會有什麼好結果呢?但也許,他是因為阿春是個下人,而從沒把她當成平等的人看待?對士族出身的自己應該不會那樣吧?她腦子飛速地轉著,通過別人查到的消息,自己的親眼所見,還有對司馬十七郎人生經歷的分析。
不得不說,人性是最最複雜的東西,盧八娘這樣歷經滄桑的人也不敢說自己就能看透什麼,但錯得這樣厲害於她是很少有的事。不過,看錯了司馬十七郎確實是個很糟糕的問題,她該怎麼辦?
眼下還不能下什麼結論,要好好地觀察司馬十七郎一段時間,盧八娘克制著自己沒有躲開司馬十七郎給自己梳頭的手,過了一會兒,頭髮全部梳通順了,她趕緊站了起來說:「我先去洗浴一下,你不許過來。」
司馬十七郎非常喜歡偷看自己洗浴,而盧八娘並不肯讓他看,平時也是這樣,這樣的話也說得很習慣了,然後她又如平時一樣叫了桃花進來服伺自己。
盧八娘認為身上洗淨後,散著頭髮從裡面出來,如常地同司馬十七郎說起了話。司馬十七郎暗暗地打量了一會兒,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剛剛他分明感到娘子哪裡不對了,似乎不大高興,現在又好像沒有發生過,不過他還是本能地覺得有些不一樣。
司馬十七郎從小就親眼看著生母怎樣去爭寵,而且他也曾是生母爭寵的幫手,所以從他剛剛懂事起就學會察顏觀色。可別瞧不起這種本事,在沒了生母後,若不是他靠著這個本事趨吉避凶,他哪裡能太太平平地長到這樣大!
盧八娘的不悅,他自覺明白,哪個女人能不妒呢?就是最大度的母妃,父王到哪個院子裡多住了幾夜,看向那院子裡的人的眼光都會有些不同。盧八娘見了阿春肯定不會高興,不過自己狠狠地說了阿春,娘子本該開心才是,怎麼倒感覺一種疏離呢?
從小生長的環境使司馬十七郎對女人的心思頗有些心得,但盧八娘的想法他確實沒猜對。能猜透盧八娘的思想的人在這裡大約是沒有的,就是孟白來了也不行。盧八娘由著十七郎幫她擦乾頭髮,兩人還下了一盤棋,然後上了床,一切都很正常。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司馬十七郎心中的異樣感更明顯了,但他就是看不出有哪裡不對。明明已經讓平安將阿春約束在屋子,不許她到盧八娘面前討嫌,可是還不對,娘子好象離他更遠了。若是還想將阿春弄出去一些日子,就像他要成親時那樣,又有些太顯眼了。更何況阿春走了,也會來別人,也許會弄得更糟,還不如就留著阿春呢。
司馬十七郎又覺得或許想錯了,原因不在阿春身上?娘子雖然不讓阿春進來伺侯,但是也對阿春與平安和四喜一樣,都給了豐厚的打賞,並且也一樣並不多管他們。
難道是因為十四郎的婚禮刺激了盧八娘?這兩天十四郎成親了,場面宏大、賓客雲集,盧八娘因此想到了自己寒酸的婚禮?不過盧八娘看著十四郎的院子沒流露出一點的豔羨,她是懂得自己的人,那樣一個院子並不在她的眼裡。
又或許本來就沒什麼,自己想多了,娘子完全與平時一樣?
這兩天盧八娘的日子很不好過,她的失眠症在成親後第一次犯了,本已經輕了不少的潔癖也加重了。在這種情況下,還與司馬十七郎住在一張床上真是非常痛苦。但是她是個意志堅定的人,既然決定的事輕易不會放棄。無論如何,不能功虧一簣,她要堅持一個月,過了一個月,新婚夫妻就不必住在一起了,她也可以用些其它辦法來解決眼下的問題。
接著她發現自己的小日子如約而至,前世的她不到三十歲就絕經了,這一世盧八娘分外重視保養,將身子調理得格外康健。在特殊的日子,她並沒有女孩們常見的不適。
喝了一碗奶娘熬好的湯水,盧八娘心裡已經盤算好了,有了這個契機,自己不用再忍,她吩咐桃花將屋裡的一些東西送到阿春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