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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穹劍影,剎那天涯》第9章
第9章 青溟

  翌日,論武已經開始多時。

  正午燦爛的陽光照耀在劍台之上,你來我往的身影在台上變幻著腳步身法,片刻不曾停下。兩個兩個雙雙上去,總是一個一個獨自下來。競爭總是激烈而又無可避免的,喝彩和得意的背後總是隱藏著屈辱和不甘。

  這麼多年來,新起的武林新秀不少,真正成了氣候的卻沒有幾個,劍池也許久未曾譜寫出一場驚心動魄的武學之爭。

  公子七正站在熱辣辣的午陽下,他簡直覺得自己快要被曬干了。他是天生畏寒沒錯…但那也不代表他就不怕熱…

  原本他是跟著沐子瑄悠哉游哉地靠在清葉派的涼棚下的,只可惜當他把那五百兩銀子還給他之後,沐大少就一臉抽搐地將他趕了出去,以報復他的「兩不相欠」。

  公子七擦了擦汗,搖首歎道:「唉,早知道他不厚道,沒想到這麼不厚道…」

  忽然太陽不見了,頭頂上投下一片蔭涼。

  涵墨塵正撐著一把陽傘,站在他身邊。

  公子七一愣,隨即笑道:「涵兄果然周到,多謝。」

  那人依舊專注望著劍台上的比試,只淡淡道:「不必言謝,舉手之勞罷了。」

  這邊廂,沐子瑄正悠悠扇著竹扇,坐在涼棚之中,一旁的茶幾上沏著清香的碧螺春,真可謂舒爽至極了。

  他的身邊還有一把椅子空著。

  而白樓青樓以及其他下屬均站在他身後。青樓心裡奇怪,上前一步低聲問道:「掌派,還在等什麼人嗎?」

  沐子瑄手中竹扇一頓。

  青樓忽然腳背一痛,卻是被白樓狠狠踩了一腳,卻又見沐子瑄緩緩搖頭,什麼也沒說,似乎正專心觀戰。

  「咚」一聲鑼響,最後一組子組終於開始。

  「青樓,你去。」沐子瑄半瞇著眸子,忽然一合扇,出聲道。

  「是!」青樓摩拳擦掌多時,三次主動請纓卻都未得允許,知道掌派自有他的打算,卻不知竟是在最後一組。

  「子組第一場,司空霽同清葉派青樓。」

  「哈哈——」台下竊笑聲不斷。

  「果然很有功‘笑’…」公子七微笑著望著一臉鐵青的青翼堂堂主,感歎道。

  涵墨塵搖首道:「比不上下一場。」

  「哦?為何?」

  「因為下一場有凌鷲五護法,而且,聽說那土護法也會來。」

  「涵兄的意思是那五行護法也很有功‘笑’?」

  涵墨塵頓了一頓,想出一個詞匯,道:「那是鬼斧神‘功’。」

  公子七輕輕一笑,這個涵墨塵,很有意思。

  忽然台下一陣騷動,兩人急看過去。

  只見一條青碧色的鎖鏈緊緊裹住了司空霽手中的紅蓮棍,驀然青光一甩,紅蓮棍竟被引得脫手而出,「匡匡」數聲砸在劍台之上,滾了幾丈開外。

  清葉派一陣喝彩,隨即場上掌聲如雷。

  青樓收好碧鏈,微笑道,承讓。

  司空霽赧的臉色微紅,搖了搖頭,走下台去。

  片刻,又一聲鑼響,有人道:「下一場,清葉派青樓同凌鷲派五行護法,娃哈哈、桂原、連字、八堡,舟。」

  「噗——」公子七才入口的一口茶全數喂了袖子。

  涵墨塵輕輕嘖了一聲,搖首連道,浪費。

  全場一片靜默之後,忽然,笑得「飛沙走石」。

  而台上比武已然開始。

  青樓蹙眉道:「你們一起上?想以多欺少?」

  金護法桂原嘿嘿笑道:「我們五人自然是一體的,面對一個是五人,面對千軍萬馬還是五人!」

  「哼,一起就一起罷!」碧鏈似甩水而出,以詭異的角度穿梭在五人之間。

  那五行護法卻擺成一個奇怪的陣法,同進同退,護住各個破綻,竟然也能滴水不漏。

  青樓身法靈活,卻始終找不出突破口,互拆十幾招後,已被圍在包圍圈中,越縮越小,碧鏈已施展不出,漸落下風。

  五柄大刀忽然齊齊攻他下盤,青樓只得躍起躲避,卻不想竟被大刀架住,猛地被一股勁力直直甩出劍台,重重跌向台下!

  台上一道白光倏的射過去,竟似要至其於死地!

  眼看就要摔在硬梆梆的石板地上,忽然腰間被人一手托起,輕飄飄落在地上。

  「多謝掌派,我…」

  沐子瑄似乎並未生氣,只擺擺手道:「罷了,以五敵一,始終勝之不武。」忽然雙眸一瞇,望向台上。

  那道白光「匡」的一聲落在地上,原是一柄兩指寬的大刀。打落他的人正立在劍台上,眉峰蹙起,淺灰的素袖垂在身側,袖中斜下一柄銀亮的劍,正是涵墨塵。

  「幾位已經勝出,何必趕盡殺絕?」

  凌鷲派中有人叫道:「哪兒來的臭小子,敢在這兒撒野!」

  主場的司儀急忙上來問道:「這位少俠可是想比試?」

  涵墨塵點頭道:「正是。」

  那人回身詢問穩坐高台之上的御流霄莊主,他微微頷首,低聲朝他說了些什麼。那人迅速上台來,又敲一聲鑼,道:「凌鷲派五護法同天池峰涵墨塵。」

  天池峰?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議論紛紛。

  穹淵劍下落的疑問呼之欲出,甚至已經有人開始蠢蠢欲動,恨不得身在台上的就是他們自己,沒想到卻讓凌鷲派占了便宜,更仿佛穹淵劍已成囊中之物。

  不過,更多的則是作壁上觀,先看看天池峰的實力究竟如何,到時候…勝算能有多少…

  劍台之上,五護法已經擺好了陣發,顯得相當的興奮,不停地變幻著位置。

  適才涵墨塵在台下已經觀察多時。

  對於不諳其中奧妙的人來說,恐怕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但涵墨塵精通道家之術,自然一眼即明。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結合八卦變幻之理,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卦。講求虛實相生,衍無變有,環環相扣,因此也是一錯皆錯,一輸皆輸,當然,相對的,也可能一招制勝。

  涵墨塵緩緩抽出袖中長劍,凝神斂氣。

  那是一柄一指寬的利劍,剛好二尺六寸三分,劍身平直而泛著耀目的銀亮光芒,因試試拂拭而纖塵不染,劍柄蒼勁地刻著兩個繁復的小隸——青溟。唯一遺憾的是這樣一柄寶劍卻沒有與之相稱的劍穗。

  劍鋒往往飲血越多,則寒銳之意愈重,光亦愈有迫人之威。

  青溟劍,光雖耀卻不凜冽,甚至不帶一絲劍氣。

  因為他的主人幾乎未曾有過殺意。

  在他心中,劍,古之聖品也,至尊至貴,人神鹹崇。應以之縱橫沙場,除魔衛道,立身立國,行仁仗義,絕非乘勝斗狠之用。

  終其一生,青溟劍激起殺氣之時屈指可數。

  涵墨塵立在原地,既不前進,也不後退。他知道他現在所需要做的,只是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片刻,五人之中終於有人按捺不住。金護法猛然揮刀襲來,搶先出手!

  有招式就會有破綻,只不過是多與少,明與隱的區別罷了。而沒有破綻的方法只有一種,就是沒有招式。

  涵墨塵斜挑著青溟劍,幾乎等著他攻過來。只一眼,他全身四處破綻明了於眼底,不論襲哪一處,都是致命的。

  他卻只輕輕一歎,側身閃過凌厲的刀風,手中長劍一橫,格開了攻擊。

  其他四人迅速圍攏上來,心中松一口氣的同時,暗罵桂原的魯莽。

  五行陣一下擺開,愈轉愈快。幾乎要讓人產生眼前有無數人影晃動的錯覺。

  他靜靜立在中間,見招拆招。心中暗暗輕歎,跟他玩消耗戰?累死反正不會是他……

  冷不防一把大刀從背後刺來!

  涵墨塵微一偏頭,大刀刺了個空。忽然刀卻再也動不了了,生生頓在了空中!

  兩根修長的手指夾住了它,仿佛生了根一般。

  「招式流暢有余,力道卻不夠,看來是幾位學武不用功。」

  「你他媽念念有詞說什麼!放…放開!」

  台下已有一陣陣叫好聲。

  素衣人揚了揚斜眉,以認真的訓誡語氣道:「刀也不是用來刺的。要這樣——」

  兩指一曲,猛地將大刀一把拽了出來,緊握刀柄,向後橫切而去,生生截斷了五行連步。

  「匡」的一聲,大刀被扔在面前。

  涵墨塵退了兩步,道:「撿起兵器,繼續。」

  幾人愣了一下,又慌忙重新擺陣。

  台下眾人看著他的舉動莫名其妙,議論聲又起。公子七瞇著眼睛看著,心想這人實在有趣極了…

  台上又是一陣酣斗,幾人再也不敢掉以輕心,招式進退認真異常。五柄大刀同青溟劍絞在一起,飛舞著銀亮的光芒。

  五行護法謹慎起來確實難纏,招招相扣,一環接一環,行差踏錯,便宛若一腳邁進沼澤。

  涵墨塵微微變了眼神,這時的他,不再僅僅溫和爾雅謙謙君子,飛揚的劍眉染上些許認真的凌厲,眼角眉梢都分外的鮮明起來。

  該是時候了……

  銀灰素袖忽卷起勁風揮散而去。

  「手戰之道,內實精神,外示安儀,布形候氣,與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騰兔,追形逐影,光若彷佛。呼吸往來,不及法禁。縱橫逆順,直復不聞。斯道者,一人當百,百人當萬!」

  口訣未落,青溟劍影驀然一變三,三生十,隨著銀灰的身影騰躍而起,挑、刺、劃、提,都近乎完美。

  涵墨塵重新站回台中央,靜靜垂下的衣擺仿佛從不曾動過分毫,他單手背在身後,另一手收著青溟劍,腳下躺著五柄明晃晃的大刀。

  他嘴角擎著一抹淺笑,道:「承讓。」

  一瞬間,整個會場寂靜一片。

  那些覬覦天池峰和穹淵劍的更是不由暗暗捏了把冷汗。

  直到他走下台去,主場人敲完結束的鑼聲,那五人仍然僵硬在劍台之上,繼續在風中凌亂……

  「涵兄一出手,果然技壓全場,‘驚艷四座’啊。」公子七執傘,一邊搖首,一邊感歎。

  涵墨塵沉默片刻,道:「技壓全場未必,驚艷四座不必。」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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