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鱷魚
論武最後一場也結束,眾人卻似乎並沒有離去的打算,目光或明或暗都聚集在涵墨塵身上,什麼樣的眼神都有。但也不好光明正大的圍上來。
通往山莊別院的小路上,午後的暖陽洋洋灑灑鋪散一地的金光,亮亮的光斑輕輕搖晃在林間小路上,唇邊仿佛有淡香飄過。
樹葉的婆娑聲「沙沙」想在耳邊,卻掩不住匆匆而來的腳步。
有幾個狂妄之徒的走了過來。
「小子,敢不敢和我們哥幾個比一場?輸了,那麼穹淵劍的下落,你得老實回答,否則…哼哼…」
樹葉依然沙沙作響,周圍顯然還有別的人,哪個不是懷著同樣的心思?只不過,多了一些漁翁得利的心思罷了。
葉君怒道:「你們這是何意?有膽子,剛才怎麼不上台比試?!」
涵墨塵蹙眉,心中暗忖是否動手,這些人怎麼這樣不識好歹?
卻聽身旁公子七忽道:「這位兄台這麼說未免有失公允。」
那人氣惱道:「什麼有失公允?」
公子七揚眉笑道:「若是涵兄輸了,得告訴你穹淵劍的下落,若是你們輸了呢?不如…說出‘倚天劍’的下落好了。」
那人瞪大了牛眼:「什麼倚天劍?」
「抱歉抱歉,在下忘了問兄台是否知道倚天劍的下落,不然以兄台的‘光明磊落’的作風,一定不會知而不說。不過,在下沒記錯的活,適才兄台也沒問涵兄是否知曉那啥…穹淵劍的下落吧?如果他也不知道,當然也說不出,那麼比武也不用比了。」
那人一口口水嗆在喉管裡,被噎的半晌說不出話,只能愣愣地望著他。強行動手,他就不‘光明磊落’,若問他知不知道劍之所在,那還用得著問嗎?!
葉君輕哼一聲,總算沒跟他唱反調。
涵墨塵微微一笑,道:「既然在下幫不上忙,請恕在下先走一步。」
「慢…慢著!」那群人知道被耍,又圍了上來,橫豎也不肯放他們離去了。
「你們這些人也忒蠻不講理了!」葉君雙眉一豎,舉劍橫在胸前。
稍有些深淺的高手一眼就能看出他有幾兩輕重,眼神交流後,決定先朝小的動手。
「小君,退後!」灰袖一甩,隔開面前的葉君,涵墨塵另一手劈過掌風,稍稍逼退了幾人。
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青溟劍鏗然出鞘,龍吟一聲,唰唰幾劍,對方幾縷額邊發絲一撮撮落下!
葉君想上前幫忙,卻又被公子七拉住,動彈不得,不禁氣惱:「別阻止我!你這家伙,明明沒有武功怎麼這麼大的力氣…」
公子七嘴角一抽,這小鬼難不成是故意叫這麼大聲……
果然,那些人打不過涵墨塵,立即轉而向公子七攻來!
公子七冷然挑眉立在原地不動,左手仍然緊緊拽住身後的葉君。倒不是他不知逃跑,只是前有虎後有狼,往哪兒跑都一樣……
「你們干什麼?!住手!」話音未落,一道強勁的袖風扇到,「嘩的」將幾人掀翻過去,踉蹌幾步才勉強站住。
眼前頎長的男人藍衣俊顏,修眉緊蹙,丹鳳凌厲地瞇起,額間幾撮銀絲尚在飛揚,正是御風山莊莊主御流霄。
「幾位是何門派?在此偷襲實在有違武林正道!」他微微斂了眼神,掃向四周。
那幾人結結巴巴答不上話。
忽然幾柄短劍倏的直插入他們身旁的地面,近的只差一寸,驚得都是一身冷汗…
這正是剛才被涵墨塵奪去的他們自己的劍。
「幾位可還要問題要問在下?」涵墨塵收了青溟劍,淡淡道。
「沒…沒有……」連忙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隱藏的一些宵小自知不敵,只得悄悄溜走。
御流霄關切道:「幾位沒事吧?」
涵墨塵看了看公子七和葉君,搖首道:「無礙。」
御流霄點點頭,道:「涵公子預備何時出發?」
公子七問道:「出發?涵兄要去哪兒?」
御流霄望了望他微閃的眼神,想起流雲的叮囑,到底沒有說話。
葉君難得的回答他道:「雲曦閣,我和二師兄有事要找雲曦閣主,這次你不會再跟著來了罷?」
公子七微微一愣,想了想,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終於搖了搖頭。
涵墨塵望著他,頓了一頓又向御流霄道:「本來還想在劍池多待一段時間,不過到現在還沒是什麼頭緒,我看,我們還是立即走罷,待在這裡只怕麻煩更多。」
御流霄道:「那也好,一路上注意些,恐怕麻煩不會少。我本想,你在會上勝出會起到威懾的作用,沒想到,覬覦天池峰的人仍然不少……」
「那也無法。」涵墨塵轉向公子七道,「我要回去收拾東西,七兄,咱們…就此別過罷。」
公子七一頓,本想點頭,話到嘴邊卻神使鬼差變成:「我也要回去換件衣服,一道罷。」
「……好。」
御流霄道:「你們帶著我的信過去,那邊不會為難你的。」
「多謝御莊主,小君,跟莊主回去拿信,待會在劍池山門匯合。」
「哦。」葉君戀戀不捨地望了他一眼,跟御流霄一道走了。
御流霄余光望了公子七一眼,見兩人走的遠了,問葉君道:「那位公子…你們怎麼認識的?」
「哦…那個公子七啊,唉,總之說來話長,因為……」
他簡短的說了一遍,當然不忘加油添醋一番。
「公子七?」看來那孩子還不打算告訴他們自己的身份……
御流霄唇邊泛起一抹淺笑,真不愧是…
傍晚即將到了,林間清風陣陣,偶有一兩聲清脆的鳥啼,靜謐的樹林間,兩個修長的男子並肩而行。
公子七和涵墨塵一路向後山的別院走。
公子七一直拿著陽傘,約莫覺得手酸了,剛想換一只手,忽然手中一空,傘被身邊之人接了過去。
那人道:「七兄怎麼不和你的朋友一起?」
「呃…沐公子也算不上我的朋友罷,我欠他錢,然後還了,就是這樣。」
「……」
「七兄不好奇我們為何要去雲曦閣嗎?」
「當然好奇,不過,你若想告訴我,自己會說。」
涵墨塵一頓,忽然覺得跟這人相處很是舒服,隨即淡淡笑道:「並非我有意隱瞞,只是不想將你牽扯進來。」
公子七心裡清楚,卻也沒有多問。
前方又一池半腰深的池塘,深碧的水面,粼粼波光,點點晶瑩,明鏡般映著青天白雲,偶有飛鳥劃過,泛起一片虛幻的波瀾。
尚未開苞的芙蓉裊裊婷婷倚在水面上,大片的碧葉飄蕩著幽幽芳香。
鬧了一天,兩人實在又餓又渴,忽然邂逅這一片甘甜,想到的自然是——先喝幾口再說!
涵墨塵躊躇著覺得有些不妥,道:「這會不會是別人的池塘?我們隨便用,似乎……」
公子七有些沒力,幾口水而已罷…
「無妨無妨,你看這附近的鳥獸大概都是來這兒飲水,難道人還比不上鳥獸?」
這種理由似乎有點牽強,但又無懈可擊。
「……」涵墨塵想了想,點頭道,「七兄所言甚是。」於是乎,毫不猶豫的飄了過來…
「等等!別過來!」正准備掬其一汪池水的公子七突然大聲道,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整個人偏向一邊。
「你怎麼——鱷魚!」涵墨塵一陣錯愕。
「嘩」的水珠四溢,那池水之中竟猛地躍出一條碩大無比的鱷魚來!這條巨鱷長得十分奇怪,頭頂上有一塊巴掌大的血紅的斑,血盆大口只想公子七咬去,卻被他閃過,撲了個空,極度憤怒的再攻而去!
涵墨塵剛想上前,卻被它有力揮動的尾巴擋了回來。
公子七手腳倒是出奇靈活,上躥下跳,竟然沒被追著,只是在跳的同時非常不走運的被樹枝勾到頭了……
涵墨塵果斷地抽出青溟劍以劍背揮向那只四角爬行動物,「啪」的一聲將它拍飛出去直直打回水中,「嘩啦啦」的池水濺了出來,十分之熱情的將兩人淋了個透心涼晶晶亮。
涵墨塵想,這大概是他執劍生涯中最糗的一次用劍……
面對多少武林高手都不曾輸了分毫,竟然被只鱷魚搞得這麼狼狽…
從頭濕到腳的兩人,愣愣地對視一眼,然後開始不約而同大笑出聲。
這次真的要回去換衣服了……公子七悻悻地想,忽然一頓,「糟了……」
「怎麼了?剛才傷著了?」涵墨塵蹙眉仔細望過去,卻見公子七一身玄黑外衣幾乎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出他高挑勻稱的曲線,裡頭的梨花白衫則是近乎透明,一清二楚地看見尚在流淌的水珠溜進敞開的領口,滑過鎖骨……
涵墨塵面色微紅,清咳一聲,急忙別開臉,心中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完全沒有料到自己的無情況也差不了多少。
而身後的公子七向來是以欣賞「美」為自己人生最高准則的…
涵墨塵越走越快,心道,這要是被別人看到那還得了…
公子七則越走越慢,心道,現在不看待會就沒得看了,話又說回來,這人身材還真好……
「七兄,你怎麼不回去換衣服?」涵墨塵赧然地看著他靠在自己屋子門邊,一雙手不知該放哪兒。
「我剛才不是說糟了麼,因為我沒衣服換。」一路說吃的用的都是沐子瑄,他哪兒有衣服換?
「這個,七兄不嫌棄,就穿我的罷。」他隨手拿出兩件,一件灰的一件黑的。
公子七忽然想看看他穿黑衣是如何,順手撈過那件灰的,道了聲多謝,匆匆去了。
片刻,公子七走出房門的時候,愣了一瞬。
一身玄黑的涵墨塵立在晚霞飄散的天地之間,背後的青絲飛揚起來,一縷縷,一絲絲,糾纏著素青的發帶,英挺的脊背散發著一股清遠的氣質。
他忽然回首,四目對視,青山遠黛揚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公子七驀然想起那天在祥奉,那個白雪紛飛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