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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穹劍影,剎那天涯》第15章
第15章 醉囈

  艷紅色的輕紗絲帳悠悠飄起,紅彤彤的鳳燭火焰在一旁燃亮,正中央是一張巨大的圓床,帳幔從頂上罩下來,實在是奢華的無可言說。

  涵墨塵僵硬地坐在椅上,實在不知該怎麼辦。

  葉君則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東張西望。

  秦舒桓依舊大剌剌的喝酒,似乎其他一切都與他無關。

  沐子瑄也一小口一小口的抿酒,笑瞇瞇地望著靠在床頭的公子七。

  公子七終於打破沉默,道:「怎麼都不說話?」

  秦舒桓忽然放下酒杯,轉頭意味不明地看著他道:「讓我們說話之前,你是不是應該說說你到底是誰?為何要幫我?」

  公子七心中歎氣,心道這人可沒葉君好糊弄。

  「在下公子七,是這裡的常客,所以跟鳳姐很熟。」

  「哦…」秦舒桓曖昧的吹了聲口哨。

  涵墨塵忽然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沐子瑄始終低頭抿酒,不曾說話。

  「那麼你呢?」

  「秦舒桓,一個愛美酒如命的道士,不,是更勝於命,呵呵。」

  涵墨塵蹙眉道:「師兄怎會讓人偷了錢?」他這師兄雖然玩世不恭,嗜酒如命,但武功卓絕,怎會如此大意…

  秦舒桓臉色一變,哼道:「我好心好意扶一個被撞倒的小姑娘起來,沒想到好人沒好報,竟然被她耍了,把錢袋給摸走了!不過,那小妮子也著實厲害,我竟然完全沒察覺…哼,要讓那丫頭撞在我手裡,非狠狠教訓一頓不可!」

  「哦?你可知她是誰?」

  「不知道,穿著一身淺紅衣裳,長得倒挺標致,竟然是個賊…」

  紅衣…不會是懷袖罷…公子七心中騰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秦舒桓瞄了眼沐子瑄,揚眉道:「那這位呢?」

  沐子瑄合扇拱手道:「小弟塑山青葉沐子瑄。」

  「哦?聽說清葉派新上任的掌派,年紀輕輕,而且也姓沐。」

  沐子瑄微微一笑道:「正是區區。」

  秦舒桓意料之中點點頭,忽然長歎一聲:「真是英雄出少年。」

  公子七移到桌邊,給自己斟一杯酒,道:「秦兄年紀也不大,怎麼說話這般老氣橫秋?」

  「呵呵,我今年二十有七,長你們不只一兩歲罷。」

  「未過而立,也不算老。」

  「那…」

  涵墨塵清咳一聲,道:「大師兄何時跟我回山上?」

  「……」秦舒桓神色一僵,隨即道,「對了,墨塵,劍池的事辦的如何?」

  涵墨塵瞥他一眼,揚眉道:「我若沒辦完又怎會來玄耀?明日先去雲曦閣,之後回去與否,師兄自己看著辦罷。」

  秦舒桓訕笑,心中暗道,不知誰才是師兄…

  淡淡的沉默,充斥著房間。

  公子七忽道:「這裡有秘密的酒窖,秦兄可要一試?」

  「真的?」秦舒桓雙眼一亮,「可我沒帶銀子。」

  公子七低低笑道:「我請客。沐兄也要一道嗎?」

  「當然。」

  公子七又轉頭道:「墨塵,你們累的話便去休息罷,我叫人多准備幾間房便是。」

  涵墨塵一愣,微笑頷首,似乎並未留意這個細小的稱呼變化。

  公子七熟門熟路將兩人帶到地下酒窖。形態各異的酒櫃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酒壇。壇壇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陳年佳釀。

  秦舒桓掃了一圈,靠在門邊道:「普通的‘常客’可以隨便進來這裡?」

  公子七搖首,但笑不語。隨手拿出一壇蜜制竹葉青拋過去。

  秦舒桓操在手中打開,醇厚的酒香立即浸滿了整個酒室。

  「好酒!」

  沐子瑄吸了吸鼻子道:「果然好酒。」

  「悠著點,很烈的…」

  無奈沒人理他。

  大半壇酒灌下,已經有些暈了,三人靠在桌腳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秦舒桓喝得很多,卻越喝越來勁,越喝越豪爽,臉頰熏紅,眸子依舊晶亮而飛揚。

  沐子瑄依然優雅,即使醉酒也極有風度,絕少上臉,只是側頸染上淺淺紅暈。

  秦舒桓湊過來,對公子七道:「你怎麼不喝?不會?」

  公子七笑著搖頭道:「不是不會,是怕浪費。」

  「浪費?」

  他淡淡抬眼,抿了一口,道:「我喝酒就跟喝水似的,那不是浪費這好酒嗎?」

  秦舒桓笑,他不信。

  這酒入口辛辣,而且後勁極大,普通人幾杯已不勝酒力,何況這斯文金貴的公子哥?

  不過很快他就不得不信了。

  公子七仰頭,抱著壇子喝,喝得慢,卻滴水不漏。眸光深幽,不氤不氳,當真像喝水一般。

  也許是自小泡在藥罐裡的緣故,幾乎任何外物刺激對他作用都不很大,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你…真不是人…」秦舒桓大笑。

  公子七瞇了眼睛笑:「有人喝酒是為了忘卻,有人喝酒是為了懷念,你呢?你是為了什麼?」

  「……」秦舒桓閉上眼睛,沉默不語。

  「為何不想回師門?」

  公子七的聲音沉靜如遠方飄落的羽毛,秦舒桓幾以為是他幻聽。

  他半晌苦笑一下道:「山上是習劍修道的清幽之地,哪裡是我這種俗人長呆的地方?」

  沐子瑄忽然插話道:「既然是俗人一個,干嘛要做道士?」

  秦舒桓搖了搖頭,沒有正面回答:「胸懷天下,感憫蒼生於我太過沉重…說我胸無大志也好,不成氣候也罷…這才是我想過的生活…」他忽然站起來,抱著酒壇猛灌,仰天笑道,「對酒當歌,人生極矣!哈哈!」然後頭一歪,醉得不省人事。

  公子七輕輕笑起來,道:「天池峰的人都這麼有趣嗎?」

  他挽起墨黑的長袖,以免蘸到酒,一段手臂露出來,精韌有力;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似乎保養得極好,指間幾乎看不出繭。

  沐子瑄望著他的手,暗忖,不像拿劍的手…

  目光不由順著手移上去。

  公子七仰頭喝酒,前襟微微敞開,喉結輕輕滑動,爾雅俊朗的側臉,細瞇的眼縫,竟若有若無透著一絲誘惑。

  酒氣熏得沐子瑄熱得厲害。

  「看著我做什麼?」公子七一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清明的瞳仁淡淡望著他。

  沐子瑄眼眸一轉,道:「我覺得你很…神秘。」

  「哦?」

  「因為我幾乎找不到你的弱點。」

  公子七一愣,隨即笑道:「呵呵,這麼說可不大禮貌。」

  沐子瑄湊過來,撩人的酒香呼出來,微醺。「你沒有怕的東西嗎?」

  「是人就會有怕的東西。」

  「哦?是什麼?」沐子瑄興意昂然,雙眸閃爍的像只狐狸。

  「……」公子七想了想,低低道,「無法掌控的東西。」

  沐子瑄斂目深思,又輕笑起來,飲了一口酒,道:「無法掌控的東西…去得到它,便可以掌控了,不是嗎?」

  公子七微微一笑,道:「說得有理…那你呢?你最怕什麼?」

  沐子瑄緩緩合起雙眼,又幽幽睜開,半晌,喃喃道:「我怕…流年似水匆,繁華幻如夢,惆悵怨東風,卻嗟壯志成空…」

  公子七沉默片刻,低語道:「你怕平庸,碌碌無為?」

  「對!」他側過臉,迷離的黑眸驟然綻出光彩,「人生在世,短短數十載,白駒過隙,一晃即逝,百年之後…百年之後,誰會記得我沐子瑄?所以我無法苟同秦兄,隨遇而安…就算不能流芳百世,遺臭萬年也好啊…」

  「好個‘遺臭萬年’…」公子七挑眉,舉杯「叮」地碰了碰他的。

  「好?你說好?」沐子瑄忽然扯起一絲嘲諷般的笑,「本來,義父…就是清葉的老掌派…他原來並不打算讓我接位…」

  公子七轉頭,安靜地望著他。

  沐子瑄似乎已經醉得不輕,東倒西歪地靠在他肩上,眼簾懶懶地半閉著,卻掩不住激動的神采:「義父收養過很多孩子,而我並不是最出色的,被收養之前,我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小乞丐,沒有人看好我…」

  「那時我還不到五歲,卻要為了一個臭水溝裡的饅頭,或是半碗殘羹冷飯,跟人掙得頭破血流,抑或是因為偷東西被人吊起來打…」

  「有一次,在亂葬崗,我餓得實在撐不下去,就偷了祭祀死人的供果吃,結果被人那家人追著打…後來我躲在亂葬崗的死人堆裡,用污穢的屍體掩藏我自己…那裡的夜風很冷,很冽,呼嘯著刮著,陰森得像是,鬼魂在嘶吼…周圍都是死人…都是腐屍的氣味,我連呼吸都不敢…」

  「之後是義父碰巧救下了我…村裡人說觸犯了亡靈的人都會遭天譴,不得好死…七兄,七兄…你說我會不會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沐子瑄刮著心頭淋漓的傷口,卻笑的像玩笑一般。

  公子七望著他,沉默地搖頭。

  「…我只知道我要活下去,只是為了活下去…我卻,」他頓了一下,又呵呵地笑起來,「我卻不知道我為什麼而活著,很可笑,是不是?」

  公子七心中歎息,還有誰比他更能明白這種孤寂和迷惘?自己卻到底比他幸運…

  「後來我忽然就明白了…從亂葬崗出來的那天我就明白了,只有活著才有出人頭地的一天…才能把這世界踩在腳底下!…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有野心?」

  「野心?」公子七贊賞的看了他一眼,「沒有野心的男人叫男人嗎?」

  「哈…哈哈!說的好!」沐子瑄笑瞇了眼,倏忽轉頭,幽深的雙目緊緊盯著他,仿佛宣告仿佛誓言,認真的一字一頓道,「一切,終將是我的。」

  這時候,他張揚而又優雅著,意氣風發。

  這時候,他傲然卓視,極盡風流。

  公子七望著他,心裡忍不住想要微笑。

  沐子瑄一壇接一壇地喝,很快也醉了。世界忽然沉寂下來,靜得仿佛能聽見靈魂的聲音。

  只剩公子七一個人還清醒著,無比的清醒。他蓋下長長的眼睫,掩住了眼中迷茫的神情。

  沐子瑄不需要同情,也不屑被同情。甚至他何其幸福,有抱定的志向與堅毅的決心。

  自己呢?

  曾經不止一次的迷惑著,活著是為了什麼。自己不像沐子瑄有明確的理想,亦不似秦舒桓那般灑脫不羈。

  不止一次的問自己,為何身邊的同伴一個一個死去了,而他卻還活著?為何在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與決裂中,原本柔軟的心可以變得堅硬如鐵?

  有時候,自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滄桑,看清了事情的一些底細,其實,只是停留在原地,時間,經過了你。

  沒有目的的人生,似乎是一種折磨。最苦卻是,不知道那是苦。每走一步,身後的路就消失一步,別無退路。

  他何其痛苦,走過了一次,卻還要再走一次;他何其幸運,走過了一次,還有再走一次,重新改變的機會…

  「為何生可以這麼讓人留戀…」公子七沉浸在回憶之中,不知不覺出了聲。

  「生有何不好?上蒼有好生之德。」醇厚低沉的嗓音飄入耳際。

  公子七忽然睜眼,道:「墨塵?你怎麼…」

  那人笑笑道:「我來好一會了,只是七兄神游天外,不曾注意。」涵墨塵走近,一撩素灰衣擺,隨意坐在他身邊,道,「世人皆戀生,渴望長生不老,壽與天齊,說到底是因為繁華紅塵,總會有讓人留戀的東西,追名逐利,霸業抱負,情愛恩仇…總會有罷?」

  「……」公子七淡淡一笑道,「也許有罷,不過可惜,要麼我已得到,要麼尚未遇到。」

  灰衣人抬了抬眼簾,又垂下,道:「若窮盡一生也遇不到,豈非天大的憾事?」

  公子七久久沒有回答。最後只同涵墨塵將兩個醉鬼搬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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