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責罰
阿元哭了個神清氣爽,復而又緊緊揪住季蕭的衣襟睡了過去。小肉蟲子這兩天眼見著清減下去,臉上的嘟嘟肉都少了一層。季蕭垂眸,心疼的撫了撫阿元的臉面,將他也跟著抱緊了些。
他說什麼也不想再離開晉和與阿元了。
沈淮附身過去,看了一眼阿元輕聲道,「這兩天見不著你,吃飯都不曾好好吃過幾頓,半哄半騙吃了些,一會兒讓人做了,你親自喂他吃一些吧?」
季蕭連忙點頭,「一會兒我給阿元做,做些他向來喜歡吃的。」
沈淮拉住季蕭的手,跟著強調,「這兩天我也沒吃好飯,」他又拉過季蕭的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龐,「阿蕭看我是不是也瘦了不少?」
他的目若燦星,曖昧至極的一挑眉,灼的季蕭手都發燙。季蕭又是歡喜又是滿足,他忍著羞怯點了點頭,「瘦了,一會兒也給晉和做,」
如果光看這一幕,家人重聚實在圓滿溫馨。
沈淮得了季蕭的心疼,十分滿足。他握住季蕭的手,偏頭又往下面看去。下頭季府的人烏壓壓的跪成一片,個個膽顫心驚,恨不得將頭塞進地磚裡去。
「阿蕭在這裡長大,」沈淮淡淡開口,下面跪著的前前後後俱是渾身一顫,「我卻不太清楚他從前的生活,你們誰能站出來給我說說?」
誰也沒有想到,當年那個孤苦令人欺凌的三少爺,如今會搖身一變與平王比肩。一層身份下來,已足夠將府裡的任何一人壓死。要說起來,這府裡誰沒有欺辱過季蕭?
這個時候自然是越發顫慄,沒有一個人敢出頭說話,場面反倒安靜下去。
沈淮早有預料,他抬了抬手,門外便有侍衛大步湧進來,俱是大刀挎身,一團的將裡頭的人像鐵桶般圍了個密密實實。
「季大公子,你站出來給我指一指,從前服侍阿蕭的是哪幾個。」沈淮的聲音如同從冰窖裡撿回來,透著陰冷的煞氣,凍的人心膽俱裂。
被點名的季大咬著牙忍著腳軟站起來,低著頭仔細的看了看,將從前服侍過季蕭的,不論老幼,一個個點了名叫了出來。
侍衛隨即將人從人堆裡一個個拖了出來,在外頭癱軟成一片。
有反應稍稍快些的,立刻重新趴倒在地上,重重的朝著沈淮與季蕭磕頭,「求三少爺寬恕,求平王寬恕!」
親身侍候季蕭的人並不算多,前後拉出來有關係的也不過五個,此時磕頭均是磕的啪啪作響,沒一會兒前額便出了血色。
「甚好,」沈淮道,他又抬眼看著季大問,「就這五個?」
季大連忙點頭,「就這五個,從前阿蕭身邊侍奉的人並不多……」
沈淮點了點頭,拿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口,然後抬手摀住了季蕭的眼睛,毫無徵兆的用極其平淡的口吻說,「殺了吧。」
話一出口,侍衛手起刀落,五個僕役的腦袋頓時骨碌碌的滾在了地上。頭身份離,殘斷的脖頸之間噴射出鮮紅的血液,將一片地磚染得通紅,同時流程一道小溪,淌在眾人腳下。
有膽子小的,此時已經暈死過去,離得近的兩個,身下一熱,竟是尿濕了褲子。
侍衛們手腳利落,抬手將頭身撿了,轉頭送了出去。
季蕭的眼睛上擋著沈淮溫熱的手,可聽見那刀砍進皮肉的聲響,還是跟著縮了縮肩頭。等屍首被搬去外間,沈淮才將手放下,又仔細的看了季蕭的臉色,後在他的臉頰上親了親,安慰道,「阿蕭別怕,我在呢。」
季大公子站得近,給噴了滿臉的鮮血,他的身子搖搖欲墜,幾乎要站不住。
趙氏跪在中間,已是快要喘不過氣,正繃成一條欲斷的線時,沈淮又開口了。
「季大公子與季二公子比阿蕭年長幾歲,想來定沒有少照顧阿蕭了。」他的聲音寬和,沒了方才衝天的戾氣,卻依舊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緒,以至於更不安起來。
被點名的季二連忙站起來,與他的大哥一起垂頭吶吶不語。
瞧見了方才那樣鮮血淋漓的場面,季大的妻子此時哪裡還跪的住,她抱著臉色蒼白的孩子從人群裡跪爬出來,一路到了季蕭面前,哭求道,「三,三弟,你瞧瞧阿沁,你瞧瞧阿俞,他們如若沒有了父親,我們該如何過活?」
季二的媳婦兒此時也恍然反應過來,一把扯過已經嚇暈過去的自己的孩子,一樣推到了季蕭的面前,說了一番可憐的話。
「求三弟寬恕,求平王寬恕!」
哭聲頓時慘成一片,起起伏伏不知盡頭。
季蕭的眉頭擰了擰,他看向沈淮,有些猶豫,輕聲道,「留他們的命吧……?」
沈淮拍了拍季蕭的手,道,「我有分寸。」
他的視線再度看向季大與季二,慢條斯理的開口道,「兩位如今我也該稱呼一聲兄長,聽聞兄長們從前最愛在玩伴造訪時與阿蕭玩笑,想來兩位兄長是覺得有趣了,此等趣事,我倒也想玩一玩。」
沈淮說著起身走到季大與季二面前,壓低聲音,「被稱作怪物是什麼滋味,你們不懂吧?」
季大與季二此時已經有了十分糟糕的預感,然而什麼也不敢說,只含糊的應著,以期將沈淮應付過去。
沈淮低頭捻了捻自己的指尖,只要一想到阿蕭小時候在這裡受盡屈辱,如今還要被當成物件隨意抓回來討好人。幸運是他已經找到阿蕭,否則誰能為他出頭?二十年的賬若是打算一筆勾銷,實在沒有這麼簡單。
一陣沉默後,就在眾人以為沈淮不會開口時。
「把耳朵給我割了,」沈淮背過身,淡淡道。
侍衛上前一把將季大與季二按住,兩隻耳朵不過是兩片軟肉,幾乎是無聲無息便啪嗒掉在了地上。他們的動作太快,以及與季大和季二甚至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瞧著兩塊回不去的肉掉在了自己的腳邊。
少了耳朵,兩人的面目滑稽,像是一顆長了毛的雞蛋。
須臾,季大與季二才察覺了疼痛,齊齊哀鳴抱住耳朵痛哭不止。他們向來也是自詡風流倜儻,如今竟成了個沒有耳朵的人,此種不平難以言表。
季家的兩個兒媳見狀均是驚叫一聲,一前一後的跟著暈死了過去。
這卻還不算完,不用沈淮指示,外頭的人便又放進屋裡幾個年輕生人,男男女女都有,俱是面色蒼白不知如何舉措。
「仔細瞧瞧,」沈淮指了指季大與季二,「說一說他們如今的樣子像什麼?」
這些人家多半與季家有交往,也是小時候與季大季二一同欺辱季蕭的玩伴。此時不明所以的給一個個抓到了季家,直到見了沒耳朵的季大季二才反應過來事情的嚴重。
有為人圓滑世故的,立刻站出來對季大季二道,「這幅樣子,像極了一個南瓜,長得歪七扭八,不似個好的。」
「哪裡還算個南瓜,兩個臭雞蛋還差不多。」
幾個人說的乾巴巴,互相附和間或還要笑一陣,說了兩句後,發現季大與季二不敢反駁,只目露恨意,他們也不怵,反而漸漸得了真興味,一鼓作氣將季大與季二損了個沒邊。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季大與季二忍著羞憤,心頭的痛苦難耐,幾乎想要就這麼一頭撞死,也好過站著無力的任人欺凌。
聽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幾人也蹦不出新鮮說辭後。沈淮示意侍衛,「掌嘴,狗嘴吐不出象牙,想是從來如此。」
侍衛們拿著板子手腳利落,將方才還伶牙俐齒說個不停的人啪啪啪打了個面頰紅腫,涕泗橫流。
男男女女均是滿嘴的血,一口牙全鬆了。
這番動靜終於鬧醒了阿元,他在季蕭懷裡扭了扭,朦朧睜眼看著他。然後猛地又瞪起眼睛,像是做夢嚇醒了一般,圓溜溜的眼珠子緊緊地盯著季蕭。
「爹啊!」他一聲嚎叫,將在場不知多少痛苦的呻.吟都壓了下去。
阿元屁顛顛的站起在季蕭懷裡,一口一句訴苦,「阿元,苦。」
下面一地鮮血還沒淡去,還有歪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又有少了耳朵鬆了牙齒的,奇形怪狀皆有之。季蕭怕阿元看見這場面,連忙站起來,抱著阿元往一旁走,又對沈淮道,「我帶阿元先下去,」
沈淮點頭,「我一會兒就過來。」
趙氏緊緊盯著季蕭,此時終於忍不住開口,「阿蕭,季家到底對你有養育之恩,你就是這樣對待我們的?」
季蕭無言的看著她,面色有些鬆動。
沈淮起身,走到季蕭身邊。季蕭也跟著轉頭看著他,欲言又止。
「晉和,」他開口,又頓住,後一口氣將話說完,「晉和中午想吃些什麼,我現在去做。」
沈淮原本提起的心情猛地落下,他興起的抱住季蕭親了親,低聲笑道,「想吃阿蕭做的豆腐,也想吃阿蕭的肉。」
這話曖昧不清,說的季蕭臉紅,他胡亂的應了,推開沈淮轉身快步走了。既沒有理會趙氏,更沒有開口為其他人求情。
沈淮原本最顧慮的就是季蕭心軟這一點,此時不由得大大鬆了一口氣。他看著季蕭的背影,面上柔情四溢,只不過等再轉身,又是個滿面煞氣的閻羅樣。
一院子站著的人顫抖的如同風中落葉,只盼沈淮能夠一刀給個痛快。
季蕭才出院門,一邊的兒茶便迎上來,伸手道,「爺,小少爺給我抱吧?」
「不用。」季蕭沒將阿元給她,只自己往前走。沒兩步,他又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問兒茶,「府裡頭,小五和丁香如何了?」
兒茶低著頭,面不改色的應聲,「小五和丁香給王爺關進了刑房,後頭詳細,奴婢並不清楚。」
季蕭腳步一頓,抿唇道,「一會兒我同晉和求求情。」
小五和丁香的錯處出在粗心,然而這也實在不能完全怪罪他們。更不說一路照顧下來,兩人都是妥帖的人,因著這樣一件事情便斷送了後頭的前程,季蕭有些過意不去。
兒茶點頭也並不接話。
她心裡只覺得季蕭低估了自己。他若是開口向王爺,那還能算求情麼。王爺恨不得將自己的心肝掏出來送人,季蕭無論開口說什麼,顯然都不會被駁斥。
一路走到芳菲苑,裡頭已經給人打點的十分清爽整齊,連新鮮的花草都擺了好些,脆嫩欲滴,絲毫看不出被秋意侵蝕的樣貌。
廚房裡已經站了兩個丫頭與兩個婆子,手腳利落的收拾準備,已經將食材弄得七七八八,整齊的碼放在桌案上。
這處廚房少有人用,平時均是落灰的地方此時也給擦洗的乾淨。
季蕭抱著黏人的阿元走過去,腳步才到門口,裡頭的人已經均迎了出來,恭敬極了的屈膝行禮。
季蕭道,「你們先出去吧,這裡有我便是了。」
丫頭婆子不敢多問,只應著季蕭的要求低頭小步的退了出去。
廚房裡有一隻小板凳,季蕭將阿元放到地上,又搬來一隻高椅放在那小板凳前。阿元坐到小板凳上,上身靠在高椅的椅面上,一下便如同回到了小院的光景,等著季蕭做飯給他填飽肚子。
阿元晃了晃自己的腳丫子,足尖點地,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季蕭來回忙碌的身影。看他將豆腐從水裡撈起切塊,看他在魚背上改刀,又有柴火燒的旺,熱油下去一時香味四溢。
阿元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起來,兩天時間這個時候才覺出餓似的。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不似平時那樣圓滾滾的肚子,兩條眉毛如同小蟲一般的皺著。阿元不太滿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罵道,「別叫,別叫!」
季蕭偏頭看他,正要笑,卻覺得頭暈目眩一陣不適,竟握著鍋鏟綿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爹啊!」
阿元高叫一聲,哼哧踉蹌的一把推開了自己面前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