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議歸程
太后道:「也可,與她們兩人的身份也適當……」又看了看意穠,對容錚道:「天色晚了,不如你送一送意穠吧。」
容錚道:「兒子還有事沒處理,我讓高成送她。」
意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起的身,給太后和容錚福了一禮,轉身出去時,只覺得腳下發虛,似踩在了棉花團兒上一般。
下階陛時,高成抱著拂塵,「哎喲!」一聲,道:「公主您可小心著點兒,這臺階高著呢!」
這一聲兒不小,太后聽見了,都跟著心揪了一下。容錚平靜的站起身,跟太后道了辭,轉身走了。
他從宜壽宮出來,夜幕籠罩下的皇城,靜謐而又廣闊。白天時不覺得,到了夜裡才感覺出了秋意來,露水濃重,霧氣懸浮在半空中,如籠著一層細紗。
出了直陽門,西側是一條小河,水面上有許多宮人們放的紅羊皮小水燈,數百十盞,浮滿水面,爛如繁星。
謝通見容錚盯著小水燈看,倒想起在大樑時的事情來,便試探著上前道:「聖上若是想放一盞,奴婢這就命人去準備。」
容錚淡漠地道:「不必。」就提步往書房的方向去了。
意穠回到寶福殿,當晚就發起了高燒,額頭滾燙,意識模糊不清,有時竟連糊話都說了出來。彤魚和丹鷺幾個都嚇壞了,連夜去請太醫,太醫掌脈、開方子,藥煎好了端來,卻叫不醒她。
意穠並不張嘴,彤魚等人強喂她亦不可,就算勉強送入她嘴中,也是多半又流了出來,她齒關閉得緊,只有極少一部分湯水能入腹中。她越發虛弱,總是昏睡著,似是連求生的*也沒有了。
彤魚幾個輪流守著意穠,用濕帕子給她擦拭身體,以期能降降熱度。
到了第三天頭上,意穠的燒仍沒有退的跡象。丹鷺心裡著急,到她值夜時,她一面幫意穠擦拭,一面帶著哭腔不停的念叨,也不知她是從哪學來的一段經文,當人無能為力的時候,寄託於神祈總還有些希望。
意穠迷迷糊糊聽她念的像是《金剛經》,想跟她說自己沒事兒,讓她不用擔心,卻睜不開眼睛,也發不出聲音。漸漸地,就沒了丹鷺的聲息,似是睡著了。意穠頭腦沉沉,朦朧中有人將她抱了起來,他身上涼涼的,還沾著夜裡的濕氣,冰涼的帶著股淡淡的龍涎香的味兒。意穠腦子裡轉不過來,只覺得這涼意讓她很舒服,她便將頭窩進了他的懷裡。
接著她便被放進了浴桶中,有人解了她的衣裳,過一會兒有個粗礪的手掌給她洗臉和身子,他像是沒什麼經驗,手上力度不小,蹭疼了她,她皺著眉不自在的動了動,那人的手上卻沒停,手指踫到她的私、處,也輕輕的蹭了蹭。
洗完澡,她又被抱回床上,她身子縮成一團兒,迷糊間又要睡過去,那人卻捏住她的下巴,強行令她張開嘴,將藥給她灌了進去。意穠被嗆得咳了起來,咳出了眼淚,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頭枕在軟枕上,眼淚簌簌的流了下來。
哭到後來就進入到了夢境中,夢裡有虞夫人的話,有太后的暗示,也有容錚冷漠的神情,到最後,就是大片大片紅似火的楓林。
意穠整整燒了五日,她渾身都酸疼得厲害,頭尤其的疼,這些天都是昏昏沉沉的過來的,她也分不清什麼是夢境什麼是現實。
她精神恢復了些,玉墜和玉翅就過來了。
宮人進來稟報時,丹鷺立時就嘟起了嘴,翻了個白眼道:「姑娘身子還沒好利索,怎麼能為了她們勞神?如今她們兩個才被封了貴人,就開始四處蹦躂,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不就是個貴人,也值當這麼顯擺!」
意穠坐起來,看了丹鷺一眼,道:「不管以前如何,如今她們兩個都已經是主子了。」
丹鷺囁嚅道:「奴婢知道了。」
玉墜和玉翅如今是今非昔比,貴人的位份雖然不高,但因現在後宮之中除了她們二人,尚未有其他冊封,她們兩個便占了獨一份的尊榮。
玉翅還好些,玉墜就是明顯的有些得意過頭兒了。意穠讓她們二人坐了,玉墜便笑道:「公主看著清減了許多,還是該多補補身子的好。前幾日聽說公主病了,我們還擔心的不得了,又怕擾了公主休養,只等如今公主好了,這才敢來瞧一瞧。」
意穠對這兩人一直沒什麼好感,不過她們兩個一直鑽營,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了。意穠只道了一句:「多謝關心。」便命人拿了兩副赤金嵌寶的頭面出來,賞了她們二人一人一副。
見意穠淡淡的,玉墜滿肚子的話就噎在了喉嚨裡,咽不回去也吐不出來,難受得厲害。她耳根子有些發熱,她如今就是再有臉面,也改變不了她是從意穠這裡出去的事實。即便她成了貴人了,意穠也能賞她。
玉墜想到她伺候容錚的那天晚上,她聽說了容錚有頭痛病,她和玉翅就是趁著容錚頭痛發作時進去的,那時他雙目赤紅,也不知道看沒看清他身下的人是誰。之後她們二人還戰戰兢兢了幾天,如今她們兩個得了這貴人的位份,也只有她們自己知道,她們的尊榮是建立在沒有根基的塔尖上的,隨時都有可能倒塌下來。
意穠也不在乎玉墜和玉翅的小心思,賞完頭面,便送客了。她靠著引枕,頭仍嘶嘶的疼,想捋一捋這幾天都做了什麼夢,卻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想不起來了。
午後,意穠躺在床上時,有小宮女進來傳話,說是大公主進宮來了。
這差不多是這些日子以來,意穠在回宮之後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容錦先去見了太后,然後便來了寶福殿。容錦的身材比以前豐腴了些,膚光如玉,兩頰含笑,一進來便拉著意穠道:「我早就想進來看你了,你過得好不好?」
意穠病了這一場,如今瘦得都要脫了相,哪裡還能好。不過她見著容錦心裡高興,也不願意說那些傷懷的事,便也笑道:「一看你就是過得極好的,比以前胖了不少。」
意穠話裡沒別的意思,容錦卻一下子就紅了臉,忸怩道:「你也知道啦!」說完又恨恨道:「都怪許季玉!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我也不至於如今都不敢出門見人!我的臉都讓他給我丟淨了,二弟還親自揍了他一頓,二弟就是心軟,下手那麼輕,他皮又厚,哪裡能打得壞他!」
意穠驚訝的看著容錦,目光漸漸落在了她的小腹上,雖然還不大明顯,卻也能看出隆起了。只是,這不是好事兒麼?至於要打許季玉一頓麼?
容錦也明白意穠在疑惑什麼,她雖然羞臊,但她可比一般的姑娘大膽多了,紅著臉,咬牙切齒的道:「那時……那時我們還沒成親呢!他趁我中了毒,打不過他,他就趁人之危……後來還是發現有了身孕,我們才拜了堂,也沒敢大辦,偷偷摸摸,跟見不得人似的!」
容錦摸著肚子,「幸好我那時身上的毒性已經解的差不多了,每天也只是喝著些溫補的藥,如今三個多月了,太醫也看了說孩子很健康,我這才放下了心。」
意穠看著容錦眼底都溢著笑意,心裡覺得溫溫柔柔的,日影從煙粉色的紗簾裡篩進來,將室內籠罩起一層光暈,如織就的一個美好的夢。
等容錦走後,意穠將伺候的人都打發了下去,卻單獨將綠蟻留了下來。綠蟻性子沉穩,平日裡雖不大愛說話,有事兒也不愛往前湊,但卻是個心思極清明的。
意穠將一枚銀質刻著伏虎紋樣的權杖拿出來,放到綠蟻手上,道:「這是離開大樑之前,季恒贈與我的。我會找大公主幫忙,讓你出宮一趟,你將這枚權杖交到宣外使陸辭的手裡。剩下的事情,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