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1.2家
等容錚與意穠走後,蕭昭妃便坐在擺於月洞窗下的羅漢榻上,面前支著繡花棚子,上面已經繡了差不多一半的圖樣,是青白地金線雙面繡鳳求凰,馮尚宮端了藥汁來,勸道:「娘娘先用藥吧,繡束帶也不急在這一會子,等再勞累著了,還要頭疼。」
蕭昭妃嘲諷的一笑,「他還能活多久?繡得再慢些,就直接帶到他棺材裡去了。」
這話馮尚宮可不敢接,不過聖上的身體確實是一日不如一日,太醫瞧病症也要顧及著言辭,總不會說沒救了這樣的話,補藥也是一頓不落的喝著,卻總沒有效果。
馮尚宮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湯藥,心裡暗暗歎了口氣,聖上與蕭昭妃之間的關係也實在是複雜,即便是她一直在蕭昭妃娘娘身邊伺候的,也弄不明白。蕭昭妃娘娘見了聖上總是要惹得聖上生一肚子氣走人,可才一時半刻的功夫他便又回來了,如今雖說病重,卻也是常招蕭昭妃娘娘宮裡貼身伺候的人過去問一問蕭昭妃娘娘的飲食起居,這補藥便是聖上命人預備的。
蕭昭妃娘娘年輕的時候曾受過極嚴重的寒疾,稍有不適便會咳喘不斷,這補藥確是好東西,如今竟也不大犯了。
馮尚宮等蕭昭妃放下針線,便上前伺候蕭昭妃吃了藥,蕭昭妃含了顆蜜餞在嘴裡,過了半晌才道:「你覺得沈意穠如何?」
馮尚宮道:「看著說話行事大方得體,心思靈慧,想來品格兒也是好的。不是奴婢說嘴,尤其是長相,奴婢瞧著倒是將大虞所有的小娘子都比下去了。」
蕭昭妃淡淡一笑,「你說的不錯,可惜她不是文家人。」
馮尚宮是知道蕭昭妃的打算的,文家如今雖不及以往了,但若能制住太子一系,非文家的勢力必不能成。馮尚宮正要開口,便聽外面宮人來報,「二殿下來了。」
馮尚宮忙過去挑起簾子,此時夕陽斜掛,這簾子一挑,立刻便如注一般的金光傾瀉進來,容錚背光而立,饒是馮尚宮常見二殿下,都看直了眼。
容錚給蕭昭妃請了安,笑道:「兒子尋得了一塊極好的田黃石,母妃不是想雕一方印章麼,正好給母妃帶了來。」
蕭昭妃道:「虧你還記掛著我呢,若是我說沈家姑娘不好,你是不是就不把這田黃石給我了?」
容錚笑道:「母妃覺得她不好麼?」
蕭昭妃是知道這個兒子的心思的,要說人與人之間的緣份也是奇怪,原本她是不信這些鬼神之力的,覺得妄言亂造而已,但她小時候她父皇身邊的老和尚便給她批過,說她會成為一國皇妃,那時別說她不信,連她父皇都覺得這批語實在可笑,她是最小的公主,她前頭還有五位公主呢,便是和親都輪不到她,她又如何會成為皇妃?況且她自小便與壽安侯府的小兒子定了親事,只等著她及笄便會出降,可誰知道世事無常,竟會無常到這個地步呢?
她這個兒子自幼靈慧,玄得大師也贊過容錚有慧根,她生怕容錚靈慧得太過,反生妖邪,也並不肯常令他入寺廟佛堂,只在五前年,那時保寧帝病勢極重,極其兇險之時,她才帶著容錚去了玄悲寺祈福。沒成想當晚容錚便發了燒,一連燒了五天,請了太醫來瞧,竟是藥石罔及,絲毫沒有回轉的跡象。後來還是玄得大師親自誦經,連著三天,容錚才退了燒。
蕭昭妃歎了口氣,她是不信有前世的,但有些事情發生了,讓人無法究其緣由。玄得大師說容錚是至情之人,故而才會因情所迷,直至昏燒過去。而容錚在夢中見到的那個小姑娘,他竟然在大樑真的遇到了。
若這果然是一樁好的姻緣,她自不會阻止,但她需要文家相助,她看著容錚,緩緩道:「沈姑娘好與不好,都與你無關,她即將成為你的大嫂,她是太子妃。」
容錚似是料到了蕭昭妃會如何說,他臉上笑容未變,「母妃知道我不會讓她成為太子妃。母妃還記得我在玄悲寺中發的那次燒麼?自那時起,我便知道,若是我娶不到她,我可能會因困於情中而死。」
這世間有太多的不得解脫,有人因權勢,有人因財富,有人因情,親情或是愛戀。
蕭昭妃知道她這個兒子固執,但此時也生出些怒意了,她沉了臉道:「沈姑娘是大樑公主,于你奪位無絲毫益處,你當大樑會為了助你而出兵麼?便是太子大樑也不會相幫!別說只是一個後封的公主,便是大樑皇帝的親生女兒,他也只會看著大樑內亂,他豈會出手相助?大虞強盛,便是他大樑的臥榻前的猛虎。」
容錚道:「母妃只記得文家有文家軍,可是母妃還記不記得孫允誠?」
孫允誠?
蕭昭妃猛地一怔,孫允誠!
「他是大樑的不敗將軍,但因大樑皇帝昏聵,在他平定西北之後,大樑皇帝竟因忌憚於他,欲解他兵權,他是個極有野心之人,那時他便已經有了投靠大虞之心,只是擔憂家中妻兒。如今我已經幫他將妻兒轉移至大虞境內,孫允誠之父孫閣老也因病痛而被赦免出獄,現在皆在大虞。他的妻兒如今仍在大樑的只有他的嫡女,但她已是出嫁女,與沈家的榮辱相關了。」容錚看著蕭昭妃,慢條斯理的飲了口茶,道:「母妃覺得孫允誠手中的二十萬精兵比不得文家軍麼?」
蕭昭妃驚駭半晌,才問:「孫允誠的精兵如今在何處?」
容錚道:「在西安一帶,如今我已經將其中的一部分將士整編入虞侯營。」
蕭昭妃帶著巨大的震驚看了容錚一眼,心中簡直驚濤駭浪,過了許久才漸漸平靜下來,道:「你做了這麼多事,只是為了擺脫文家而娶沈姑娘?」
容錚笑了笑,道:「母妃如此信任文家,可是母妃想過沒有,以文家的勢力,最後便是像父皇那般趁亂坐收漁翁之利,也不是不可能的。到那時再想削其勢力,難矣。」
蕭昭妃心緒久久難以平靜,在容錚走後良久,才喚馮尚宮進來,「你命人去文家一趟,將含芷叫來。」
馮尚宮應了是,正要出去,便聽蕭昭妃又道:「將含蓉也一併叫來,就說我想她們了,讓她們進宮陪我住兩日。」
馮尚宮訝然抬頭看向蕭昭妃,雖然一肚子疑惑,卻是一句也不敢問的,恭聲說了句:「奴婢知道了。」直退到了門口處,才轉身出去。
眼看著就步入了三月中旬,天氣越來越熱,大公主府中凡是沒有樹木遮蔭的地方,都架了高竿,上面遮透明的碧紗幔,雖不能將陽光全擋在外頭,但也確實不會覺得炙烤的厲害了,且這四處碧紗幔一掛,處處紗飄簾影動,極是美麗。
但這種碧紗幔最經不得陽光烤曬,風刮霧蝕,隔上兩天便要換一批。
白、花、花的銀子竟用做了這等消遣,大公主府這項花費早就被言官所惡,每年這個時候跟保寧帝上疏諫議的都不在少數。保甯帝雖不大管這個女兒,但這麼花費自然是不妥當的,他訓斥過容錦幾回,但每回他才開了個頭,容錦便開始委委屈屈的哭她生母。這是保寧帝最對不住這個女兒的地方,便也不大管了。
此時的容錦正在興致勃勃的指揮人掛碧紗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