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場大雪覆蓋了被鮮血染紅的滄瀾山。
那一夜硝煙瀰漫,腥風血雨,響亮的嘶吼和吶喊聲響徹整個山巔,晏殊青的犧牲刺痛了每個蒼劍兵的眼球,將士們浴血奮戰,每個人都殺紅了眼,而徹底失去毒獵和王重山的亞希軍卻猶如喪家之犬,潰不成軍,一夜之間幾乎全軍覆沒,而剩下的殘兵敗將也盡數被俘。
這一場來之不易的勝利,很快傳遍了全國,舉國爲之振奮,而幾乎動用了全國兵力的亞希,因此元氣大傷,再無進犯蒼劍的可能,爲了換回俘虜,亞希皇帝不得不發表投降宣言,簽下永不進犯和平條約,至此以蒼劍全勝結束了兩國數年來的紛爭,而這些都已經是後話了。
一場風波過後,帝國母星恢複了往日的繁華和安寧,而軍部醫療處中,躺在病床上的靳恆卻遲遲未醒。
他像是陷入一場沒有盡頭的夢境之中,無論如何都睜不開眼睛。
在夢中,他又回到了滄瀾山,那時大戰還沒有拉開序幕,亞希軍還在瘋狂的用毒獵掃蕩,他和晏殊青跟著阿爾法駐兵到處遊蕩,每天居無定所,日日蝸居在天寒地凍的雪山之中,看似看不到一點希望,可那竟然成了他和晏殊青相處的最後一段時光。
也不知怎麽,他好似變成了一個局外人,看著自己每日與晏殊青說說笑笑,猶如在看一場熟悉又陌生的電影,明明情節他都知道,可是卻發現了許多自己曾經錯過的細節。
那夜晏殊青獨自走出帳篷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想好了一切吧?
他不敢想晏殊青到底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思在跟他若無其事的說笑打鬧,當晏殊青笑著靠在他肩膀上,說自己想念卷卷的時候,靳恆全身都在控製不住的發抖。
那時晏殊青的目光裏分明就是告別,他最終沒有給卷卷打那通電話,不是怕吵醒孩子,而是怕自己一旦聽到兒子的聲音就沒有勇氣去送死。
可當時自己卻沒有發現……
看著那個坐在原地像傻子一樣的自己,靳恆恨不得直接沖上去打醒他,嘶吼的告訴他留下晏殊青,哪怕是不擇手段,可即便他用盡了全力,也無法動彈分毫,隻能無能為力的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晏殊青去送死。
就像那天被困在機甲之中,他明明已經抓住了晏殊青,可是卻讓他掰開了自己的手。
他窮盡整個前半生,偷偷藏在心裡,用盡自己全部去愛的人,就這樣被他放走了,而放手的瞬間他得到的甚至不是生離,而是死別……
爆炸的那一剎那,他想自己或許也已經死去。
可耳邊為什麼還有滴答滴答的聲音傳來?他從黑暗之中疑惑的回過頭來,巨大的逆光卻將他瞬間包圍,然後他睜開了眼睛。
「醒了醒了!」
「醫生你快過來看看,靳上校他終於醒了!」
一群人聚在眼前,靳恆艱難的掀了掀眼皮,認出他們都是在滄瀾山巔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兄弟們,環顧四周,他發現自己正身在病房之中。
原來他沒死,為什麼他就沒死呢……
他閉了閉眼睛,寧願自己還在昏迷之中,旁邊一群人已經圍了上來,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發白的臉色,一時都不敢說話,這時陳澄走了過來,拿著隨身儀器幫他檢查了一下身體,不由鬆了口氣。
「總算沒有大礙了,你現在感覺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靳恆搖了搖頭,一張口聲音沙啞,「我昏迷了多久?」
「兩週了,你再不醒過來,整個軍部都要把這裡給拆了。」
靳恆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開口,「……那殊青呢。」
這話讓在場所有人全都身形一僵,床前幾個軍官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臉上一片黯淡卻強擠出笑容說,「你才剛醒,別操心這麼多,先多休息休息吧。」
這些人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明明早就知道了結果,可靳恆的心還是猛然墜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甚至連最後一絲自欺欺人的希望也沒了。
「……直說吧,不用瞞我,當時我也在場,發生了什麼我記得很清楚。」
他垂下眸子無比平靜的說出這話,讓人猜不透他此時的情緒。
可他越是這樣,一眾人心裡越是打鼓,隻能硬著頭皮開口,「殊青他……不太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靳恆突然嗤笑一聲,心理準備?多諷刺啊……他竟然要像一個被人同情的可憐蟲一樣,來料理他最愛之人的後事。
這一笑讓在場所有人都慌了手腳,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靳恆搓了把臉,掩蓋住發抖的指尖,眼眶猩紅的說,「不用說這些彎彎繞繞了,他現在在哪兒,我暈了之後你們……有沒有把他找回來?」
當時戰況激烈,他根本來不及去尋找晏殊青,等打贏了勝仗又重傷昏厥,如今想來他甚至還有些慶幸不是他親手去撿晏殊青的屍骨。
「找是找回來了,現在就在醫院裡,隻是……」
幾個人面露難色,不知如何開口,隻能求助的看著旁邊的陳澄。
陳澄嘆了口氣說,「隻是血肉模糊的,估計他也不願意讓你看到他那個樣子。」
這話一出不啻於往靳恆心口上狠狠刺了一刀,「血肉模糊」四個字的份量太重,他已經不敢想像那個場景。
他什麼話也沒說,直接拔掉手上的吊針,這會兒他身上還裹著紗布,剛一動彈就疼得要命,可他已經顧及不上這些,徑直就往外走。
陳澄嚇了一跳,趕忙攔住他,「你現在的傷還沒好,不能下床!」
「告訴我他在哪裡,我要去找他。」哪怕隻能看到他的屍體。
後面一句話靳恆說不出口,死死地抓著陳澄,幽深的瞳孔控製不住的晃動。
陳澄擰著眉頭說,「殊青犧牲這麼大才保住你們所有人,你現在還這麼不知死活,他要是知道心裡得怎麼想。」
「我顧不上這些了!他已經死了,我隻想去那看看他!」
靳恆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忍不住低吼出來,一雙猩紅的眼睛猛地閉上,連呼吸都有些發抖。
一句話猶如一道驚雷在整個病房炸開,所有人立在當場,看著臉色灰白的靳恆,一時全都愣住了。
大家面面相覷,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最後還是陳澄憋不住開口,「那什麼……誰跟你說他死了?」
「?!」
一句話讓靳恆直接愣住,「……你說什麼?」
陳澄抓抓頭髮,登時覺得這誤會大了,趕忙說,「殊青真沒死,他現在就好好地躺在樓下病房。」
靳恆整個人都懵了,向來冰山似的臉裂開了,露出一個怪誕又荒謬的表情,視線掃過四周,其他人趕忙連連點頭表示這事千真萬確。
一瞬間靳恆的腦袋嗡一聲響,「他沒死你們剛才那是什麼表情?又是讓我做好心理準備,又說什麼血肉模糊,吞吞吐吐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因、因為少校他傷的很重,我們怕您一時接受不了,這才……」
幾個人手忙腳亂的解釋,半天沒憋出個響屁,靳恆使勁揉揉額角,覺得自己簡直快被這幫人給玩死了,「他傷的再重也還有氣,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接受不了,他現在傷情怎麼樣了,到底傷哪兒了?」
「他倒是沒有生命危險了,就是傷口的位置比較……」
陳誠一臉為難,吞吞吐吐,靳恆實在沒有心思再多說廢話,他必須馬上見到晏殊青,如果不能眼前確定他完好無損,他就快瘋了!
想到這裡,他不等一屋子人反應,拉開病房大門就衝了出去,結果剛一出門就差點撞上一個人,一擡頭竟是拄著枴杖,臉上包著紗布的晏殊青。
他似乎剛走到門口,看到靳恆的一瞬間一下子就蒙了,「……靳、靳恆?」
靳恆死死地盯著眼前這雙熟悉的瞳孔,胸口劇烈的起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屋裡的人追了出來,一看兩人竟撞在了一起,一時也都愣在了當場。
「……你怎麼跑出來了,你的傷——」
晏殊青輕聲開口,可一句話還沒等說完,靳恆竟不顧身上的傷口直接把他打橫抱起來,二話不說轉身就往病房外走。
「哎哎,你的傷,快放我下來!」
晏殊青嚇了一跳,抓著手裡懸空的枴杖掙紮著就要下來,結果靳恆直接跑了起來,驚得他下意識的就摟緊了他的脖子,兩個人如一陣風似的消失在走廊拐角,隻留下病房門口一眾目瞪口呆的吃瓜群眾。
靳恆一路跑到病房大樓後面空無人煙的小花園才把人放下,晏殊青剛想吐槽他幾句,結果對上他灼熱尖銳的目光,又把話咽進了肚子裡。
他拽著他坐到旁邊的長椅上,結果靳恆絲毫不為所動,仍舊死死地瞪著他,像是要在他身上燒出個洞來,可目光深處卻近乎貪婪的看著近在咫尺的臉,擡手摸了摸他臉頰上的紗布,一時仍不敢相信晏殊青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這樣的目光讓晏殊青感到一陣心虛,他不自在的摸摸鼻子,乾巴巴的扯出一笑,「……那個,你昏迷了好幾天,現在感覺怎麼樣了?今天想著去看看你,沒想到你竟然醒了,倒也是巧。」
這話純屬沒話找話,靳恆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晏殊青不由尷尬的抓了抓頭髮,氣氛顯得有點凝滯。
看著面前眉目生動的晏殊青,靳恆眯了眯眼睛沉聲道,「你不覺得應該先給我一個解釋麼。」
晏殊青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垂下頭過了一會兒才小聲說,「對不起……」
這三個字像是爆竹一下子點燃了靳恆,他深吸一口氣,看著臉上帶傷的晏殊青,心裏又氣又疼,「你少給我扯這些沒用的,我就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的臉又是怎麽回事!現在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了,好像隻有我還被蒙在鼓裏,晏殊青你他媽耍著我玩很有意思麽!」
他再也控製不住情緒低吼出來,氣得恨不得給晏殊青一拳,可又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隻能憤憤的砸在長椅上。
晏殊青握住他的手,靳恆直接冷著臉甩開,「我不吃你這一套,今天你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晏殊青,我他媽是男人你到底還記不記得!你對我狠,對自己更狠……你厲害。」
說完這話,他冷著臉把頭扭到一邊,晏殊青執拗的扳過他的手,把十指填在他的指縫裏,跟他十指交握,靳恆幾次想甩開,都被晏殊青攥住。
再次看到這傢夥熟悉的發怒表情,晏殊青心裏又慶幸又發酸,小聲說,「我知道你生氣了,也知道這一次做的太過分了,其實我也想跟你說清楚,可你才剛醒,我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如果你還要我,能不能別再甩開我的手了,你想聽什麽我都解釋給你聽好不好。」
這話一出,靳恆身形一頓,仍然頂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可是卻沒再甩開晏殊青,他掃了一眼晏殊青臉上裹著的厚厚一層紗布,擰著眉說,「你的臉怎麽回事?」
晏殊青本以爲他第一句會問自己爲什麽要騙他,誰想到卻是關心他的傷情。
不自在的摸摸側臉,他無所謂的笑了笑,「還能怎麽回事,小傷而已,是陳澄包得太誇張了,其實沒你看得這麽嚴重。」
是啊,真不嚴重,也就包了大半張臉,要不是他化成靳恆都記得,根本不敢認眼前的人就是晏殊青。
「拆下來我看看。」
「……真沒事,有什麽可看的。」
晏殊青含含糊糊的偏過受傷的側臉,企圖矇混過關,可靳恆卻扳過他的腦袋,一字一句的說,「拆下來。」
對上他執拗又鋒利的目光,晏殊青知道自己是真的大難臨頭,長嘆一口氣拆下了臉上的紗布,卻沒勇氣再去看靳恆陡然縮起的瞳孔。
盯著他臉上的傷口,靳恆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凍住了,晏殊青原本光潔英俊的右臉炸出一個碗大的疤,幾乎毀掉了他一整張臉,傷口上面覆著一層猙獰的黑痂,雖然已經癒合,可是上面還能看出皮肉炸裂翻開的痕跡,讓人一看就觸目驚心,根本沒法想像剛受傷時的有多麽慘烈。
難怪陳澄會說「血肉模糊」……
看著靳恆濃稠似墨的瞳色,晏殊青乾巴巴一笑,「……它隻是看著嚇人,其實一定也不嚴重……」
「這樣還叫不嚴重!?」靳恆幾乎低吼出來,猛地閉了一下眼睛,擡手去碰他臉上的傷口,可指尖卻不敢真的觸上,怕再次刺痛晏殊青。
晏殊青手忙腳亂得趕忙把紗布纏在臉上,不想讓靳恆再看見,嘴上還說著寬慰的話,「你別這麽看我,陳澄說可以複原的,你也知道現在去掉疤痕已經不是什麽難事了,再過幾天它肯定就——」
他的話還沒說完,靳恆就打斷了他,啞聲問道,「疼不疼?」
晏殊青一頓,抿住了嘴唇,在靳恆深邃的目光注視下,半響才點點頭,「疼……不過你親親我的話,就隻有一點點了。」
靳恆吸了口氣,喉結上下滾動,死攥著拳頭偏過頭,控製自己快要瘋了的情緒,「我才懶得親你,你自作自受。」
「不親就不親……就知道你嫌棄我了。」晏殊青撇撇嘴,坐在長椅上晃動著沒受傷的那條腿,猛地看上去跟鬧脾氣的卷卷一樣,難得露出點孩子氣。
靳恆一顆心都快被他給攪成發泡奶油了,卻還是鐵著臉說,「我當然嫌棄你,到現在你也沒跟我交個實底,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那場爆炸又是怎麽回事,還有我明明看到你和王重山一起……」
「炸成碎片」四個字到了嘴邊又被他狠狠地嚥了下去。
晏殊青看了他一眼,低聲說,「你別埋怨我,要不是你其實我也想不到這一招。」
靳恆怒極反笑,「怎麼,你還怨起了我?」
「其實我藏在身上那顆聚能彈是假的。」
這話讓靳恆一愣,晏殊青翹了翹嘴角,露出得意的神色,「當初你在滄瀾山上被韓銘劫走,他們不是也用這一招騙過了我麼,現在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們也嘗嘗這滋味。」
「你是說那顆聚能彈根本就炸不死人?」
靳恆露出驚訝的神色,晏殊青點了點頭,「當初韓銘派了個『人=肉=炸=彈』跟我們同歸於盡,實際上卻沒想真正炸死我們,這一招啟發了我,既然他們能虛晃一招,為什麼我們不可以?所以我提前在聚能彈裡做了手腳,這玩意兒看似威力巨大,實際上根本炸不死人,也就是糊弄那些亞希兵的。」
「我惜命的很,怎麼可能跟一群亞希狗同歸於盡,再說我就算死也不能跟王重山那個老雜碎死在一起,否則不得膈應到下輩子啊,你說是不是?」
看著晏殊青眉目飛揚的樣子,靳恆額角的青筋跳了又跳,「你是糊弄了亞希狗,也把我嚇沒了半條命!」
「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提前跟我商量,你他媽竟然連我都瞞?是不是在這個家裡我鎮不住你了,你要上天是吧?」
我不想上天,我想上你,可能麼?
晏殊青在心裡偷偷翻了個白眼,這次他自知理虧也不敢再招惹這隻發飆的野獸,隻能小聲嘟噥道,「……我這不都是為了鼓舞士氣麼,我要不用這一招金蟬脫殼,弄死王重山毀掉那些毒獵,蒼劍就真輸了,將士們雖然嘴上說決不後退,可對上毒獵心裡怎麼可能不發憷,我隻能這麼做,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靳恆心裡有火,可站在軍人的角度,他卻不得不承認晏殊青這一箭三雕的計策用的實在太妙,可有些地方他還是弄不明白。
「既然你藏在身上的聚能彈炸不死人,為什麼王重山死了?」
晏殊青嘴角翹了翹,「因為殺死王重山的根本不是我的聚能彈,而是他的那些毒獵。」
「毒獵的威力在於扭曲破壞人的基因序列,而我是倖存者,從基因組成來看,我既不是完全的執劍者也不是服從者,我身體裡存在著兩種基因,所以毒獵對我無效,但王重山可是普通人。」
「當時我搶了他的終端,直接按了開火,王重山被我纏住,根本無處可逃,隻能眼睜睜被毒獵打成篩子,變成一攤血水,當初他是怎麼殺的蒼劍人,我就用同樣的方法也讓他嘗嘗滋味。」
這話他說的輕描淡寫,彷彿這些跟吃飯一樣簡單,但聽到靳恆耳朵裡,卻讓他的心緒久久無法平息。
即便早有準備,又有幾個人願意豁出去冒這麼大的險?現在任務是成功了,可萬一沒成功呢,晏殊青是不是早就已經……
他不願再想下去,一張臉又黑又醜,死擰著眉頭仍舊一言不發。
晏殊青忍不住湊上去戳他的臉,對他做鬼臉哄他開心,「哎呀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全說了,再說我現在不是沒事麼,你就別生氣了,你都不親親我,那我親親你行不行?」
說著他湊上去就要吃靳恆的豆腐,被靳恆一下子擋住,沒好氣道,「你少嬉皮笑臉,你現在這叫沒事兒?沒事你臉上和腿上的傷是哪兒來的!」
「這個……」提到這個,晏殊青不自在的擡頭望天,乾咳一聲,「馬有失蹄人有失誤嘛,我其實早就做好萬全的準備了,連防爆背心都穿在衣服裡了,可爆炸的時候,臉和腿還露在外面,難免會有誤傷嘛……」
他越說靳恆的臉越黑,最後他說不下去了,倒打一耙說,「臉和腿都是身外之物,我自己都不在乎,你幹嘛跟我一直彆扭,是不是你覺得我現在臉毀了,長得不帥了,還一瘸一拐變成了殘廢,你就真嫌棄我了。」
靳恆被他一句話堵得腦袋嗡嗡作響,「晏殊青!」
「看吧,還說喜歡我,暗戀我好多年,實際上就是看上了我這張臉,我現在臉沒了,你就對我兇巴巴的了,怎麼著,你要給卷卷找個後爹啊?」
「誰暗戀你好多年了,你簡直……簡直不知羞恥!」靳恆被戳到了軟肋,瞬間惱羞成怒,一張臉染成了紅色。
見他終於顧不上討伐之前的事,晏殊青在心裡暗自偷笑,嘴上還得理不饒人,故意逗他,「是啊,你當然沒有暗戀我,你暗戀的是那個臉張得好看的晏殊青麼,我年老色衰,臉上碗大個疤,靳大少爺覺得給他丟人了,當然不肯承認了。」
「晏殊青你找揍是吧?我他媽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抽死算了!」
靳恆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妻子給氣死,挽起袖子真想揍人,可一想到自己是模範丈夫,怎麼可以家暴,隻能頂著一張兇神惡煞的閻王臉,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晏殊青最喜歡看這個死魚臉暴走的模樣,明明平時那麼冷漠如霜的人,偏偏到了自己跟前就變成了害羞彆扭的大型犬,讓他每次看到這傢夥紅彤彤的耳朵,就忍不住心窩發燙。
他怎麼可以這麼喜歡這傢夥呢……真是太糟糕了。
看著靳恆擺著一張大黑臉,明明生氣又不捨得走的模樣,晏殊青湊上去咬他通紅的耳朵,「抽死我多疼啊,不如你幹=死我吧。」
靳恆原本就發紅的耳朵瞬間憋成了醬紫色,巨大的紅暈從臉上一直蔓延到脖子,他偏過頭,漆黑的眸子瞬間瀰漫出危險的目光,粗聲粗氣道,「……等你傷好了,幹不死你。」
「那還生氣麼?」晏殊青舔舔他的耳垂,小聲問。
「……」靳恆全身僵如鐵闆,一聲不吭。
「那我能親親你了麼?」
「……你怎麼這麼多廢話!」靳恆沒好氣的嘟噥一句,扯過晏殊青的脖子把他一下子按在了長椅上,毫不猶豫的堵上了他的嘴唇。
明明沒有分開多久,可是卻彷彿隔了一場生離死別,兩顆心緊緊貼在一起,跳得彷彿整個花園都可以聽見。
晏殊青嘴裡溢出一聲輕笑,緊緊地摟住了靳恆的脖子,粗糙的舌尖撬開他的嘴唇,粗暴卻不失溫柔的舔過他口腔每一個角落,這一刻他們彷彿兩株互相依存的連根樹,風雨和生死都沒有將他們拆開,他們共享著劫後餘生的喜悅,
嘖嘖的水聲響起,遠處傳來腳步聲,晏殊青臉上一紅,這才感覺有點羞恥,這時靳恆捧起他的臉,拆掉紗布,在他猙獰的傷口上落下輕柔的一吻。
這一吻不含晴欲,卻一直熨帖到了心窩裡。
「你什麼樣都好看的。」
這已經是靳恆能說出最大尺度的情話,說完他就臉紅了,晏殊青噗嗤一聲笑出來,從沒有一刻覺得活著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情。
嗯……他想自己也是時候該把這個傢夥徹底的套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