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爭執
清晨時分,就已經能看見大批的玩家來來往往,奔波在郊外與村子之間,這時候最忙的應當數曾大嬸家了。不大的涼棚內圍坐了大批的人,生活明顯寬裕點的正安安穩穩的坐在凳子上,端著一碗清粥配著鹹菜喝著,這些人裡一般以女孩子居多,偶有幾名男子看起來出身自貴族家庭,雖然筷子拿得不是很穩,但還是能瞧出教養是很好的。
然最多的,還是匆匆的買上兩個饅頭一邊啃著一邊趕著去打怪的普通玩家,沒辦法啊,未出新手村無法將聯邦幣兌換進來,一天奮鬥下來也就夠抵藥錢和吃住的了,最多只能餘下幾個銅板。
相較起現實中衣食無憂、不用自己動手的方便生活,《安眠》裡的確清苦很多,但人就是有劣根性,舒服的日子過慣了,猛然接觸到必須緊迫的為生活艱苦奮鬥的日子,卻覺得分外充實,那現實裡的空虛與心靈的寂寞忽然就不見了,也難怪大家對遊戲的積極性那麼高。
此時的南歌則撐著油紙傘,信步走在村中的青石小路上,和一幫子頂著晨光來去匆匆的玩家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惹得大家都愛打量她幾眼,尤其是女子,看著她的時候會輕輕咬著嘴唇,眼中多是些或羨慕或嫉妒。
也莫怪人家,看看南歌,她撐著小傘,臉上描畫著精緻的妝容,頭上梳著整齊的丫髻,簪著紗堆的頭花,身上穿著粉藍繡纏花枝的窄袖上衣,下配淺紫紋蝶兒襦裙,再看看那些女孩子們,一身灰撲撲的新手服,素著一張臉,披散著頭髮或者只綁了一個馬尾,頂著太陽外出拼死拼活的打怪(在《安眠》中,只有自己動手,屬性才會增長,每種屬性增長至滿值才能進到下一階,所以叫人帶沒用),兩相比較之下,真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更過分的是,在遊戲中受到了風吹日曬,皮膚會泛黑、粗糙,叫她們狠狠的詛咒了一把那死系統的擬真度。
所幸大家都以為她是NPC,若不然,她這個樣子還真能引起公憤。也難怪大家會誤會,沒見哪個玩家能如她一樣受NPC喜愛,更是閒閒的不出去打怪,只不停地穿梭在各個NPC家中,當然,若大家知道那是她在學習各種技能的話,一定會氣得吐血。
「南丫頭來啦,妳嬸子在廚房呢,妳等等,我幫妳叫她出來啊。」說話的是曾大叔,一個地地道道的老實人,比曾大嬸大上好幾歲,黝黑的皮膚,平凡的一張臉,憨憨一笑就咧出一嘴白牙來,典型的農村漢子形象,瞧著與明艷照人的曾大嬸很不相配,但見過他們相處模樣的南歌卻知道曾大叔有多疼曾大嬸,深恐她受一丁點的委屈。
曾大叔教南歌農活的時候,就常聽到曾大叔說曾大嬸如何如何,最常聽到的一句便是:「妳嬸子那般模樣的人,嫁我這沒啥本事的莊稼漢本就是委屈了她,若我再不對她好點,又怎麼對得住她?」
南歌自然也瞧出曾大嬸雖然嘴裡常罵著什麼不中用之類的,但眉眼中卻滿滿是怎麼都遮掩不住的愛意。
「丫頭來了?快進來,她叔,你將我前兒漬的梅子拿來給丫頭當零嘴。」曾大嬸一邊拉著南歌,一邊對著在那裡賣著東西的曾大叔道。曾大叔應了一聲,也不顧那幫抱怨連連的玩家,轉身進了廚房,
曾大嬸看見南歌手中拿著的傘,打趣道:「我說丫頭現在是越發得仔細了,才多大的太陽就撐上傘了?」
「是賀奶奶叫我拿上的,說是現在日頭雖沒有多大,但可惱的是那最愛隨風飛的柳絮,若在屋子裡瞧著,自是別有一番景致,只是走在外邊兒,那柳絮沾在頭髮上可就不是美事了,遂叫我帶上傘遮掩些。」
「妳賀奶奶向來是個仔細的。今日不是去張獵戶家學武的嗎?怎的有空過來?」南歌方要回答,就見曾大叔端出一個青碧素紋瓷壇來,一陣酸甜的氣味不斷從瓷壇中飄出,叫旁邊一連吃了好幾天饅頭素麵之類的玩家們嚥了好幾口口水,眼睛就似黏在那上面扒不下來了。坐在凳子上的幾個女孩子也瞄了過來,又不好意思盯著看,只飛快的掃過幾眼,然後竊竊私語起來,最終似是達成了某種協議。
「那個……請問這壇子裡的東西能賣給我們嗎?」其中一個女孩子站起來道,只表情看起來有些怯懦,不時的向自己邊上兩個面上有些傲色的女孩子看上兩眼,像是徵詢意見。那兩個女子,一個梳著馬尾,頭上那條絲帶在眾多女孩子中還算是比較少見的,另一個披散著一頭黑髮,只不時在桌上輕敲的手指上戴了一枚戒指,正是昨晚她在地攤上見著的那枚,看來那兩個女孩子的地位是比較高的了。
卻不知曾大嬸最不喜扭扭捏捏、像個受驚的小貓似的女孩子,她有些不耐煩的道:「不賣不賣,這是我特地做給丫頭吃著玩的,哪裡能賣的?」那女孩縮了縮肩膀,又見那兩個女孩子微挑了眉,硬撐著說:「那……那個……妳賣給我一半好……不好?反正……反正那姑娘一下子也吃不了那麼多。」
見她吞吞吐吐,半天也說不全一句話來,曾大嬸更不耐煩了,「不賣不賣,唧唧歪歪的做啥?我可沒那麼多功夫同妳們瞎攪和。」又拉了南歌往屋裡走。那梳馬尾的女子終於出聲了。
「又不是沒有錢付給妳,妳幹嘛不賣?說吧,一壇多少錢?我給妳就是了。」看那女孩子說話的氣焰也知道是被家裡人寵出來的。
曾大嬸柳眉一挑,似是動了氣性,「我說不賣就不賣,店是我開的,想賣什麼自然是我說了算,哪兒有妳插嘴的時候?這世界上還有強買的理啊?我今兒才第一次見著。」
「妳……妳……知不知道我是誰啊?我父親可是……」還不等她說完,邊上那個戴戒指的女孩拉了拉她的衣袖,那紮著馬尾的女孩子方不甘願的住了嘴。
只聽那戴戒指的女孩柔著嗓音、字字誅心的說道:「柳兒,妳同她們計較什麼?不過是人創造出來的一條數據,咱們不用自己降低身分。走,我們打怪去,早點出了這鬼地方,要什麼沒有?」
那叫柳兒的一聽她這麼說就又笑了開來,一臉輕視的掃了南歌和曾大嬸一眼,怪聲怪氣的道:「琴湘說得對,和一條數據有什麼可計較的?說不定哪天就被刪除了。」拉上笑得意味不明的琴湘往外走去,走前還不忘瞪了一眼那個縮在一邊的女孩子。
「慢著。」曾大嬸出聲道:「也不知道這兩位『尊貴』的姑娘可是能將飯錢付了再走?莫不是尊貴人家的女兒還要賴我這鄉野村姑的錢不成?」
那個叫柳兒的女子氣哼哼的在桌上拍下二十文銅錢。曾大嬸冷眼一瞧,笑道:「喲,還以為能有多少的銀子呢,也不過幾枚銅錢,連個吃飯的錢都付不全,還叫囂著要買我漬的酸梅,真真是個笑話。」
柳兒怒道;「怎麼沒付全了?四碗粥八文錢,三碟小菜十二文錢,妳自己算算。」
「當然沒付全了,我現在便收一碗粥十文,一碟小菜二十文,通共四碗米粥、三碟小菜,一百文錢,拿來。喲,莫不是我看錯了?方才叫嚷說不會短我銀子的是另有其人不成?」
柳兒氣得滿臉通紅,琴湘也抿著唇從儲物戒指裡又拿了八十文添上,兩人最後氣沖沖的走了。在她們離開時,南歌清楚的看見那叫琴湘的,橫了她與曾大嬸一眼,那眼裡泛出的冷意竟叫她心中不由一顫。
曾大嬸察覺到南歌身上僵硬,只當她是見不得這些,拉她進了屋子寬慰道:「莫理她們,那些個女孩子最是驕橫刁蠻,原先是惦記著我這手藝,才腆著一張笑臉,還當我瞧不出來呢。」又撫著南歌的頭髮道:「還是妳賀大爺知道識人啊……這般的好姑娘竟不能叫我先遇見,若是我遇著,定要藏起來再也不叫人見。」
「叮,恭喜玩家NPC好感度+2。」
「……」連日來,做一點事情便能聽到系統提示,NPC好感度上升原不算什麼,只是自己什麼也不幹,站著也能升,不得不說,這系統還真是有才,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啊,有比較才會有進步。
按下心頭不時浮現的那雙冰冷的眼睛,南歌對曾大嬸道:「昨兒去桑大嫂子家,桑大嫂子見玫瑰開得好,就送了我一籃子花瓣,我一時嘴饞,想起玫瑰百果糕的滋味來,遂做了一些,賀奶奶嚐著好,叫我送些來。」說著從丹青手鐲中取出一個青花瓷碟子,上頭整整齊齊的碼著嫣紅的糕點,看著叫人愛得很。南歌同曾大嬸又閒聊了幾句,才辭別了。
一晃在新手村已經過了好幾天,現在村子裡的人也認識了個七七八八,除了最先認識的村長、賀大娘等人,還認識了面上冷冰冰但對她的教導分外用心的周大夫、長了一臉大鬍子的祝鐵匠、性子彆扭的張獵戶和高深莫測的魯漁伯伯。現今她一天去一人家裡學那些活計,雖不能說是很空閒,但也談不上是多忙碌,大家都沒有逼她的意思,只用心教著,叫南歌很是感動。昨日新得了玫瑰花瓣,就尋思著做些吃食給每家送去,今早做出來賀大娘嚐著好,便撿了好看的盤子裝了送來。
接著應是祝鐵匠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