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態度

　　「那妳知不知道現在除了妳我，還沒有人能得到ＮＰＣ的認同並傳授技藝？而我還是在妳的幫助下才被師父接受的。更何況妳那麼受ＮＰＣ的歡迎，他們對妳的寵溺就不用我說了，今天早上在餐館裡曾老板那般護著妳，連一點子吃的都不許人染指，憑這點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妒忌，那兩個叫琴湘和柳兒的若知道妳是玩家，恐怕就不是那樣就算了，她們的背景可是不簡單呢。而且我猜測得沒錯的話，妳的生活技能不少吧，妳這般的好運，在別人心裡就又有另一番的滋味了。」

　　「其實若不是張叔看中你，我說什麼也是沒有用的，我頂多就起個推波助瀾的作用，讓你少費幾天工夫罷了。」

　　南歌不認同的道：「而且，技能不一定非要到ＮＰＣ那裡去學，你今天不就知道了嗎？我這根本算不得幸運，只是我和你們所抱持的態度不一樣而已。

　　也許你不知道，我現在的等級還是０級０等，而且我現在除了系統獎勵外，做任何事情都不會漲屬性點。再說，你們接近討好ＮＰＣ，除去想要獲得任務和技能這些好處之外，可有只單純想和他們相處的？若沒有什麼好處，我想大多數人是連和他們說句話都懶吧，就因為他們和我們不一樣，他們只是我們創造出來的ＮＰＣ而已，不是嗎？

　　你許是會說我得的太容易，所以才能這般輕鬆的說這些，但有多少玩家可曾想過在得到好處後回報他們一些東西，哪怕只有一分心意？欲先取之，必將予之，這是賀奶奶告訴我的，可現在又有幾人能做到這個？至少在你之前我未曾見過，甚至我還不能肯定你會這樣做。」

　　千炙看著她忽然咄咄逼人，眼中閃著熠熠光輝全不似平日那般迷濛，他眼中有些深思，忽有所悟的笑道：「妳說得對，不是妳幸運，是我們態度上的問題。只是妳這丫頭怎麼一下子那麼聰明，一下子又那麼迷糊呢？世上的罪惡，根究起來無非就是一個妒字和一個貪字，而妳現在所擁有的會使人將這兩字全聚在妳身上，縱使妳百般小心，又哪裡抵得過千般算計？還好現在大家都將妳當做是ＮＰＣ，以為有系統保護著所以不敢對妳怎樣，以後妳就別再傻傻的告訴人家了。」

　　系統規定，惡意攻擊ＮＰＣ的人會被關禁閉，至於禁閉時間多長和屬性點下降多少，視情節輕重而定。

　　說起來，南歌這姑娘吧，就是個有點迷糊加缺心眼的。在２１世紀時，她對於自己不在意和不相干的事物都是迷迷糊糊的，也不通什麼人情世故，所幸她的工作是刺繡，而且是屬於喜好興趣那一類的，在家就能完成，若是在哪個競爭激烈點的公司，這孩子肯定吃不消，指不定會連骨頭都沒剩下。

　　但她又有些別人沒有的剔透心思，時常在不經意間說出一些發人深省的話，這忽而精明忽而糊塗的丫頭還真叫不少人哭笑不得呢。

　　南歌雖迷糊，但又不是真傻，現被千炙這樣點明，若還不明白那可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傻子了，世人因貪因妒而產生的欲望是填不滿的，一想到自己若真叫人惦記上時的境況……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想起那個叫琴湘的女孩子當時離開前的眼神，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不禁想給自己一腦勺，還真是個迷糊得要命的。

　　千炙見著她懊惱的神情，不由溫聲安撫道：「好了，別再想了，現在不是還沒有人發現嗎？等到大家生活水準和技能全上去了，妳就不用擔心了。」

　　南歌只點點頭，還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一路上，一個沮喪懊惱，一個若有所思，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到了村子中心，玩家開始多了起來，見著一前一後靜靜走著的兩人，都會看上一眼，但又很快的轉開視線，在他們看來，其中一個是ＮＰＣ，另一個已經在村子裡有了些名氣，也清楚那個叫千炙的是世家大族出身，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只是有心人留意著兩人的動作，這卻又是另一番波瀾了。

　　賀大娘家的院門上懸了兩盞燈籠，遠遠的就能瞧得清楚賀大娘站在門邊的身影，南歌不由驚呼：「賀奶奶。」又急走幾步到院門邊，一月的夜風還是很冷，南歌探了探賀大娘的手，手上的冰涼讓她眼眶有些泛紅，急忙將斗篷解下來披在賀大娘身上。

　　輕聲問道：「賀奶奶怎麼不進屋子裡待著？不是使人傳信說我會晚些回來的嗎？瞧您，病才好些，不曉得夜風最是凍人嗎？」

　　賀大娘笑著拍拍南歌的手說：「無礙的。」又看了看千炙，「可是妳張叔的徒弟？看這模樣定是個好的，只和妳剛來時一樣，頭也不會梳呢。」

　　許是第一次有ＮＰＣ對他如此和顏悅色，千炙稍稍一愣，馬上又微笑著喚道：「賀大娘好。」

　　賀大娘笑著應了，復又從懷裡拿出一個簪子來，「頭回見面也沒什麼可給你的，這是我做的簪子，叫你師父教你梳頭吧，總這麼隨意綁著個頭髮也不成個樣子，沒的和那些瘋瘋癲癲的人似的。」

　　南歌看到千炙的嘴角分明有一刻的僵硬，心中暗笑著千炙定是體會到她當初學梳頭時的感受了，他們以前也是在那群瘋瘋癲癲的人之中啊……所以ＮＰＣ都有選擇性遺忘症，只要他們認準了人，那人就自動的和那幫他們不喜歡的玩家脫離了關係。

　　「天色晚了，我也就不留你了，省得她張叔擔心，待來日一同和你師父來坐坐吧。」

　　「是，千炙一定會同師父來訪的。」千炙應下，又同賀大娘說：「夜風涼，賀大娘還是和師妹先進屋吧，我見妳們進去就走。」

　　聽了這話，賀大娘越發溫和的看了千炙一會，點點頭和南歌相挽著進屋去了。有些人有些事只一句話就能瞧個明白，這個千炙也是個不錯的。

　　千炙見兩人的身影進了屋子才轉身往回走，他看著手中的簪子，又想起賀大娘離開前忽然溫和上幾分的眼神，還有南歌小心攙著賀大娘回屋的背影，嘴中喃喃道：「妳說得沒錯，問題在於我們的態度。欲取之，必予之嗎？」這丫頭為了這些ＮＰＣ還真是費心費力，她說的那一通話，不就是想讓他對師父好點嗎？也難怪他們那麼疼她了。

　　他也是該做點事情了，也不能叫他的小師妹白費了那番功夫，便開啟了私人聊天模式，對那頭的人吩咐道；「青城，你從明天開始每天早上為我帶一些甜食來吧，盡量換著花樣來。」

　　「是。」青城雖然疑惑自家少爺怎麼忽然喜歡上甜食了，但也不敢多問，只應下。

　　「我會在新手村待上一段時間，你們先努力升級出新手村，不用管我。」

　　「是。」

　　「叫那些人都注意一下自己的穿著打扮，等我學會梳髮髻，你們就跟著我學。還有技能可以自己領悟，召集家族中那些平時就會些家務活的努力試試看，不需要特地去找ＮＰＣ學技能。」

　　「是。」

　　「再幫我留意一下有誰在打聽新手村中那個很受ＮＰＣ歡迎的小姑娘，盡量分散他們的注意力，最好誤導他們的方向。」自己這個做師兄的總也要為師妹做點什麼才是，畢竟新手村中沒有三十歲以下的ＮＰＣ，這次下線後，一定會有有心人往這方面調查，何況那丫頭有時候又迷迷糊糊的，怪叫人不放心的。

　　「最後……算了，就這些吧，你們繼續努力升級。」本來他想說南歌告訴他的那些話，但仔細一想還是算了，就算知道了問題關鍵又怎麼樣？沒有自己這樣的親身體會，誰又會真心的依著「取之必予之」的來？還是不要辜負他那小師妹的一番心思了。

　　待安排完事情，千炙才回了張獵戶家，見著等在門口的張獵戶，心中忽然一揪，這時才真正體會到南歌見著賀大娘那一刻的心情，心頭脹得滿滿的，並著一陣陣的酸。

　　自小以來，他就過著十分優越的生活，物質上從來不會差上一分一毫，但是這樣遠遠的見著有一個人在夜風中等你歸來的情景，卻是從未有過。

　　「你對他們好上一分，他們就恨不能對你用盡十分心力才好。」

　　「莫提他們是人造的數據之類的，其實在很多方面，我們又怎麼及得上他們呢？」

　　這是那丫頭的原話……「看來，還是這丫頭看得最透啊。」

　　千炙笑著迎到張獵戶身邊，「讓師父久等了。夜裡寒涼，師父還是快些進屋吧。」獵戶一瞪眼道：「誰等你了？我是覺得屋裡悶熱，出來透透氣的。臭小子，還不進屋去？想生病了找我伺候你是不是？」

　　「是，師父……」

　　南歌同賀大娘說了好一會子話，又看著她將一碗薑茶喝了才道了晚安，準備回房梳洗睡覺。

　　甫一躺到床上便聽見了系統提示——

　　「叮，系統提示，《安眠》今日營運時間即將結束，於玩家下線期間將進行遊戲更新，以期給予玩家們更精彩的生活，祝玩家遊戲愉快。」

　　下線的前一刻南歌想到的是：完了，還沒來得及告訴賀大娘他們一聲，這可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