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後山採茶去

　　曉嵐還未散盡，太陽只懶懶的探出點身子來，沒精打采的散放著光輝。

　　透過窗子能見到零零星星幾個玩家匆匆行過的身影，南歌守在窗戶邊上盼啊盼啊，等著晨間的朝露散去。

　　以前一直以為在什麼時候採茶都可以呢，誰知道竟有不少講究。首先是挑季節，趁著清明前和穀雨前採摘的茶葉，分別被叫做明前茶和雨前茶，至於這兩個時節的茶，倒是說明前茶好的人多些，明前茶細嫩，而且數量少，自然是物依稀為貴；然雨前茶滋味鮮濃，頗受一些茶客喜愛，且價格較明前茶低些，喝的人偏多，喜好哪種還是因人而異。

　　除去明前雨前的說法外，一天之中採茶最好的時刻，是在辰時和巳時之間，也就是早上的七點到十一點，還得等朝露消散去，不然帶著露水的茶葉會燒尖。

　　初初聽到賀大爺這般說的時候，南歌第一個想到的是電視劇騙人！以前看電視，節目裡面的人說什麼這茶是在太陽未出之時，挾著晨間的露珠採下的，滋味最是鮮嫩清新不過了，那時她看了還嚮往許久呢，想著帶上晨間清露的茶尖，沉浮在明艷青碧的茶湯中，那又是一番什麼樣的雅緻呢？

　　誰曉得那電視節目竟是用來忽悠那些不懂行的，這叫南歌如何不鬱悶？她可不就是那些不懂行中的一個嗎？

　　「莫守著窗子了，仔細晨風涼人呢。」賀大爺見南歌守在窗戶旁望了好一會了，不由得叫她過來好好的在桌子旁坐下。南歌雖覺得那點子晨風吹不著涼，但又怕他們兩人擔心，也就乖乖的坐回了屋子裡。

　　「一開始見妳還是沉沉穩穩的一個女孩子，怎麼越大越發像個小猴子坐不住了？」賀大娘愛憐的將南歌拉到跟前，為她理著甫被晨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髮絲。

　　賀大娘這一說，還真叫南歌愣了一愣。是啊，相較起剛來到《安眠》，不！應該說是剛來到這個時代的自己，現在的她已經開朗了很多，也許是在這個不同於外面那陌生冰冷的世界，容易使她放鬆來到陌生環境後的警惕吧。在這裡，有著對她視若珍寶的ＮＰＣ爺爺奶奶叔伯嬸嫂們，還有時時對她喜愛信任的生靈們，更有她覺得有點熟悉的景色，即使和她所來自的地方依舊有些差異，但總比只能從電視、景區見到來得好不是？這樣親近的環境、溫暖的人們，也能讓她少些彷徨和手足無措，安然的度過適應期，展現出自己的真性情來。

　　只是不知道賀大娘會不會喜歡現在的她？南歌不禁有些惶惶的問道：「那賀奶奶喜歡哪個樣子的南歌呢？」

　　「哪個不都是南歌嗎？自然是都喜歡了。」賀大娘看著又胡思亂想的丫頭，用手掌好好的揉了揉，叫南歌在賀大娘溫暖的撫觸下舒服得微瞇了眼。

　　對啊，哪一個不都是自己呢？只要賀大娘覺得好不就行了嗎？哪裡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不管怎麼樣，那都是南歌啊。

　　遂不多想了，只看了看窗外，嘟嚷道：「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我盼著能早點上茶山看看才好呢。」這話惹得賀大娘呵呵的笑了，拍拍她的腦袋，「莫急，不就是採個茶嗎？瞧把妳稀罕的。待採茶的時候，賀奶奶教妳唱採茶歌可好？」

　　南歌聽到採茶歌，眼睛亮閃閃的道：「採茶歌？是賀奶奶採茶時唱的嗎？」

　　「是啊，賀奶奶年輕的時候，家裡也有一個茶園子，待採茶時，就會將鄰里的姊妹叫過來幫忙，小女孩兒家家的自然是愛笑愛鬧的，茶田隔得遠啊，說話哪裡能聽得真切？大家啊就唱著採茶歌，一邊唱著一邊笑著，可是熱鬧得很呢。」賀大娘回憶時那一臉歡欣的樣子，叫南歌聽了看了好生嚮往，只可惜今天採茶的人，除了他們祖孫三人，也就千炙和秦西了，想復原那時的情境也是不能了，免不了有些遺憾的嘆口氣，但想著還能學上採茶歌，也算是一個機緣啊，不由得暗笑自己強求太多了。

　　近七點，南歌在繞著屋子轉了好幾圈後，終於如願的背上了自己早用竹條編好的小簍子，賀大娘不放心的又叫南歌再加了一層衣服才讓她出門。

　　待南歌和賀大爺他們到院門口的時候，千炙和秦西已經等在那裡了。

　　兩人皆青絲束起，頭戴斗笠，一身淺灰的衣褲，儼然一副農夫的打扮，卻又與他們自身的氣質有些格格不入，南歌見了感覺很新奇。

　　今天南歌也褪下了繡工衣料俱是精美的長裙，頭上既無絹花，亦無絲帶，只梳了兩條烏溜溜的辮子耷拉在兩肩，小臉上也很是素淨，不見一點妝容，上身穿了鈷藍印白碎花的寬袖盤釦立領上衣，下身是同樣花色的寬腿長褲，可不就像個極為清秀的小村姑？幾個人一同背著個小竹簍子，走在路上真真是搶眼得很，好在如今尚早，路上的行人不多，若不然還不知道要惹上多少眼珠子呢。

　　賀大爺的茶園在村子後山的半山腰上，去到那裡要經過那些玩家經常刷怪的地方。原是因為任務的關係，再加上村子裡的長輩認為她就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全忘了她是靈族的緣故，怎麼也不放心她進山，直至今天南歌還是第一次真正出新手村，她東張西望的看著瞧著，什麼都覺得新鮮。

　　和小說裡描述的一樣，最初級的怪物是一些小兔子、小雞什麼的，都不是主動攻擊的怪，現在人少，牠們等級低，掉落的錢幣又不多，也就沒有人打牠們，只見牠們在一旁蹦蹦跳跳嘰嘰喳喳的晃悠著，好不自在。

　　直至看見南歌來了，牠們不管不顧的撲稜著翅膀圍了過來。那一大群撲過來叫千炙和秦西也嚇了一跳，半天鬧不清楚是什麼情況，怎麼非主動攻擊的怪都圍過來了呢？後來見牠們只圍著南歌打轉，沒有攻擊的意思，才放下心來，只有些怪異的看了南歌一眼。

　　就見那些小動物們圍在南歌的褲腳邊上繞著圈兒，有些轉得暈乎的，就立在一邊搖搖晃晃的站著，待緩過勁兒來又圍了上去，繼續繞圈，牠們那份喜愛依賴之情可見一斑了。

　　南歌見著牠們那可愛勁兒，心裡愛得不行，忙從手鐲裡掏出一些穀子、菜葉一類的扔給牠們吃，一直到離了牠們所在的那個區，才見牠們站在邊緣嘰嘰喳喳的叫著，像送別似的。

　　千炙和秦西現在對南歌身邊發生的奇怪事情有些麻木了，也不那麼大驚小怪了，想著待下次有機會的時候再問清楚就成，別到時候他們跟個傻子一樣，看著南歌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只是走到主動攻擊怪的區域時，兩人難免有些狼狽，雖兩人的本事相當不錯，但面對成群成群的凶獸也是討不到好的，還是賀大爺叫南歌拉著兩人的衣服，那幫子怪才哼哼幾句，退了回去，讓他們對南歌的神奇又多認識了一層。

　　賀大爺的茶園不大，最多也就十幾塊梯田，整齊的繞在山腰上，茶田裡的山嵐還未散盡，輕霧繚繞，還真有些縹緲欲仙的感覺，像這樣的田地所伺養出的茶葉，自然不會是凡品。

　　南歌一到山上就興沖沖的跑到茶田裡，很是稀罕的仔細觀看那些青碧茶樹上嫩嫩的茶尖，因隔得近些，那股子茶香混著清晨的濕氣，時隱時現的不知道有多好聞呢，可是讓她陶醉了好一會，連一雙貓兒眼也享受似的瞇著，活脫脫一隻方吃飽的貓兒模樣。

　　「不是早上就巴巴的盼著了，怎麼現今到這就呆起來了？過來，賀奶奶教妳怎麼採茶。」賀大娘見南歌在那裡傻站了半天，就將南歌拉到茶樹邊上，細細的教著怎麼採茶，「這採茶時不能用掐的，要用手提著將茶葉採下來。掐著採的茶葉，炒出來不好看，且流出的茶汁可是會將指甲染黑，妳且慢慢的一層層來，待這棵樹採完了妳再搖搖，好除去露水雨水及灰塵蛛網等不潔之物。」

　　賀大娘說罷又示範的摘下幾個讓南歌看了，才叫南歌採上幾片試試。

　　明前茶本就少，採摘的還是個尖尖的小芽，是茶樹上最嫩的部分，待一棵樹採下來也只是在竹簍底零星的鋪上一小層。

　　南歌又是剛學，手生得緊，待她將一棵樹採完了，賀大娘已經差不多解決掉三株了，虧她出門前還想著幫賀大娘多做些呢，誰知現在人家不來幫她就不錯了。被打擊的南歌好生落寞了一會子，連嘴唇都不自覺的微噘著。

　　這會南歌才覺著這採茶也就看著在電視裡好看，一忙起來哪裡會想得到那些美好的畫面？才一株樹，拇指和食指就酸脹得厲害了，何況還有一整個茶園子呢。

　　也虧得自小爺爺奶奶就磨著她的性子，南歌的耐性和韌性還是很足的，千炙和秦西就更不用說了，從大家族出來的，教育得更是精心一些。幾個人皆埋著頭忙活，愣是一句多的話也沒有說，採完一棵搖了搖，又換下一棵，等手法熟些了，動作也就快了不少，南歌為此高興得笑瞇了眼睛。

　　在下邊採著茶的千炙和秦西見了暗自感嘆：以前哪裡覺得她精明厲害了？瞅瞅，可不就一傻子嗎？

　　賀大娘在一旁瞧著南歌適應得還不錯，高興的對南歌道：「不是想學採茶歌嗎？賀奶奶教妳可好啊？」

　　南歌自然是點著小腦袋滿心滿口的答應了。賀大娘唱一句，南歌就跟著學一句，歌謠本身就沒有多難，只那些詞調在那重覆著，過不了多會，南歌就學會了，好生得意的用脆生生的嗓音唱了起來，在下邊茶田的賀大爺和千炙秦西就聽見南歌用歡快的聲調唱著：

　　「三月鷓鴣滿山遊，四月江水到處流。

　　採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飛上白雲頭呦咿呦。

　　草中野兔竄過坡，樹頭畫眉離了窩，

　　江心鯉魚跳出水，要聽姐妹採茶歌呦咿呦……」

　　採茶歌本就是普通的民歌，自然不能和那些名家名作相比了，但只論這繚繞未散的山嵐，這青碧悠悠的茶園，還有那笑容甜美的少女，配著那清新簡單的的歌聲，可不是應著那個詞——相得益彰嗎？這個時候哪裡有別的歌謠更合適的？

　　千炙和秦西一邊聽著一邊低頭採著茶葉，可眼中浮現的溫暖卻透露著他們對這一刻的享受，這樣的自在，可是從未有過呢。

　　兩人皆似無意的看了眼坡上那個鈷藍的身影，接著相視一笑。看看那沒心沒肺的傻笑，看看那手舞足蹈的丫頭，做著分明不算輕鬆的活計，她卻能高興得跟什麼似的，沒想到世界上竟還有這麼容易滿足的人，同這般的人過著這般的生活，也很是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