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歸來
南歌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左右,夏老大夫還在廖進身邊守著。見南歌進屋,蕭遲給書本擱在一邊,拍拍身邊的座椅。
「為何回來的那麼晚?」
南歌興致不高,蔫蔫的在蕭遲身邊坐下,一手拽著他的袍子,沒骨頭似的靠在他身上:「我原本以為這樣能叫廖叔好的快些的。」
她埋在蕭遲懷中,嗓音也跟著有幾分沉悶:「誰知道會到今天這般模樣,若早知道如此,復生玉兒的事情應當我來做的。」
蕭遲未聽事情經過,但也猜出了大概:「你不提他也會提。」
「唔……」南歌魂不守舍的應了一句,腦子還時時記著廖進那滿是堅決的模樣。不住歎息一聲,卻知道蕭遲說的沒錯,照著廖進對玉兒的在乎,這些事情定是不願外人來插手的。
「我明日同你去。」蕭遲一手環著她腰肢,順手給她披風和外衫接下來,就餘下一個家常穿的嫩黃色石榴花的緙絲裌襖,還是初春時節,就是在家中也不敢叫她穿太多少。
知道蕭遲事情多,南歌也不好意思叫蕭遲招呼她,順手給接下來的衣衫,掛在衣帽架子上,「你近日事情挺多的,還是算了,若真要去,等玉兒嬸嬸復生那天再同我一起去吧,我有些害怕,想叫你陪著。」
南歌如此明顯的依戀叫蕭遲然柔了眉眼,在座位上頓了一刻才拿起未看完的信件,低頭輕應了一聲:「嗯,那天告訴我。」
心上煩悶,南歌也沒幾口飯,倒是茶多灌了幾杯,轉身就坐到蕭遲身邊去一手抱住他的腰肢:「你記著,不管我有什麼事情你都要好好兒的,若你因我要去冒什麼風險,或是用你性命來換我的,我寧願就那麼死了。」
南歌如此很絕的話倒是叫蕭遲一怔,想想當是廖進的事情叫她心裡難受,隨手擱下書本,下巴擱在她肩上,輕拍她背脊:「不會有那麼一天,我是蕭遲,不是別人。」是,他是蕭遲不是別人。若他先走在南歌前面也就罷了。若是南歌走在他之前,他可以同南歌一同死去卻不會用他的性命換南歌重生,他寧可兩人死在一處,也絕不會給別人半絲擁有南歌的機會,這便是蕭遲,很絕,霸道之處,只怕南歌也不知,所以,廖進之事與蕭遲來說絕無可能眼看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桑大嫂子已經給南歌的嫁衣備下了,南歌卻始終沒心思去試。整日整日的給自己埋在藥房中,或是守在廖進身邊,就連包子丸子也不住嘀咕著,阿娘身上好重的藥味。
南歌這會兒也顧不得許多,周大夫那邊,她早就去了信,自然,廖進免不得又被罵了一頓,城裡的NPC都給驚動了一個個全在廖進身邊守著,卻對倔驢似的廖進沒法子、廖進很癡情麼?說實在南歌雖同廖進親近卻不苟同廖進的做法。他不想玉兒有絲差錯,玉兒何曾不是如此想?若廖進真因此出了什麼事?又叫玉兒情何以堪?那時候玉兒是連死的資格都沒有的,因為她的命是她最愛的人用生命換來的,她等於是替兩個人活著,到時候只怕回事終日的愧疚和悔恨吧?死了便什麼都不知道了,而活著的人往往是承受痛苦那一個,而活著是需要勇氣的不管南歌心裡如何複雜,也不管夏老大夫如何吼叫,廖進的身體已經到了最佳的狀態,他們要開始準備玉兒復生。
那天南歌幾乎沒合眼,到泉州的時候,眼底還有一層青黑,也多虧有蕭遲在她身邊站著。
廖進的心情極好的,正趕著個晴天,早早的開開窗戶,由陽光照進屋子裡。床榻上已經堆了好幾身衣服,卻還沒見他挑好中意的穿上,左右手各拎著見袍子,含笑著迎向才進屋的南歌:「你說你玉兒嬸嬸喜歡哪件衣裳?」
南歌左右瞧了幾眼,都是寶藍的顏色,只一個繡的暗紋一個用銀絲繡的蒼松。南歌仔細瞧了一陣,貓兒似的眼睛,直直盯著廖進,極認真的說道:「玉兒嬸嬸最喜歡你好好的同她生活在一起。」廖進一怔,笑著揉揉她髮絲:「廖叔不後悔,但廖叔也不想再同你玉兒嬸嬸錯過,我會努力活下去。」說著又看看南歌身後的蕭遲,笑的更歡欣了一些:「我還想看見我們的璟璃丫頭出嫁呢。」
南歌卻沒因這打趣害臊,反是拽著廖進的袖擺,極認真的盯著他看:「那廖叔要記得不食言,璟璃會帶著阿遲過來給您和嬸嬸敬茶的。」
廖進的眼眶微紅了一刻,哽咽著應一聲:「好,廖叔和你嬸嬸等著你們的茶……」
到最後,廖進沒挑手上任何一件衣服,穿的是一件稍有些陳舊,但用心保養著的普通居家衣衫。看廖進珍視的樣子,不用說也知道是玉兒為他做的,而他穿上衣衫時的那一刻微笑,竟是南歌從未見過的真實……
復生選的地方就在城主府內,那是一處極空曠的石台,上頭早就叫南歌刻滿了陣法,那密密麻麻的痕跡可是南歌忙活幾天的成果,就是這時候墮落者過來,南歌也有自信能抵擋上幾個時辰夏老大夫居南,南歌居北,廖進居中,蕭遲在外護法,這復生說起來複雜,做起來也、無非是那幾個步驟。
由廖進引導生魂而出,南歌凝練肉身,夏老大夫看護廖進。蕭遲在一邊護法。只要能保證玉兒配合,廖進體力和南歌體力支撐的住,復生幾乎是沒有問題瞭解下手上的鏈子,廖進陣中其事的給那手鏈請上萬年寒玉盤,閉目按照南歌的指引嘗試著與玉兒溝通,只誰也沒想到,單這第一步便出了差錯看著廖進灰白的臉色,南歌和夏老大夫心口一揪,齊聲追問道:「如何?是玉兒(玉兒嬸嬸)的魂魄出了差錯?」
廖進搖頭,合眼苦笑道:「玉兒……玉兒不願復生……」
在場人面色具是一變,驚呼一聲道:「為什麼會這樣……」廖進時時承受著極大的苦楚,面色青白一片:「我如何瞭解玉兒,玉兒便有如何瞭解我,不過三兩句玉兒便猜到了今天的事,她說什麼也不願意……只說我再逼她她寧可灰飛湮滅。」
夏老大夫面上也是清清白白一陣變幻,一時間幾竟只能歎息一聲。「哎……你們兩個叫我說什麼好。」
是啊,說什麼好?分明相愛的兩個人,一個因為的對對方拼盡一身的武藝不說,竟是連性命也要豁出去,一個因為對方魂飛魄散也不願的復活,明明都在意對方,卻在此處結而下個死結,這如何不叫人歎息?
見南歌蹙眉,蕭遲嘴唇微抿了一刻,轉頭問你南歌:「可又辦法同她對話?」
「能,但對靈魂有些損耗,用鎮魂石支撐著就沒事。」
「那便用。」
南歌思索一番,也認為和玉兒談談比較合適,見廖進和夏老大夫都沒反對,南歌將鎮魂石鎮在手鏈上,手指翻飛。有一縷如輕煙一般隨時都可能消散的身影渺渺的在鎮魂石上飄蕩著,她正蜷縮成一個團兒,腦袋埋在膝蓋上,髮絲隨之披散下來,遮住了那那半邊臉龐。整個看著就如一隻受傷的小獸在那兒舔舐傷口。
「玉兒……」廖進的聲音極沙啞,冷上有一刻扭曲,使那疤痕更可怖了幾分。似是聽見了廖進的呼喚,玉兒肩膀微顫了顫,眼睛茫然一刻,跟著將視線集中在了廖進疤痕纍纍的面龐上。
「進哥……進哥……為什麼會成這個樣子」玉兒面上滿是戚色,卻無眼淚可流。魂魄飄飄蕩蕩到了廖進跟前,想觸碰,卻生生從廖進臉頰邊穿了過去,無法交集……
夏老大夫看的揪心,兩手拍著地面喝道:「玉兒,玉兒你這是何苦呢,為何不願復生?」
玉兒還怔怔盯著穿過他面龐的手,半響才渺渺的回一聲:「若是我的復生叫進哥用性命來換,我寧可魂飛魄散。」見廖進還預說什麼,卻被玉兒抬手阻止了:「進哥……我還能看見你,我還在你身邊,我知足了,咱們就這樣可好?」
「那留他的命何用?」
掉著冰渣子的一句,凍的玉兒一怔,帶幾分怒色道:「你是何意?」
蕭遲面色不變,抽劍直指著廖進的位置:「他為你拿性命做堵,你若不原復生,他活著做什麼?」說著面色徒然一厲,真提劍照廖進刺去。而廖進也不躲閃,玉兒心神欲裂,旋身要擋。只她是魂體,哪裡檔的住蕭遲的劍勢?便眼睜睜看著利劍透過她的身體點住廖進胸膛上,她能做的,不過是一聲淒喊:「不要。」
蕭遲極諷刺的斜睨著玉兒:「你不過是個魂魄,除了在一邊喊你還能如何?給你兩條路,現在復活,或者他和你一起死。」
看著廖進身上完好,暫時不見有傷,玉兒心稍放下一刻,又有些驚魂未定,更多的是怒氣:「你敢大膽至此,就不怕主神責罰嗎?」
「責罰?我蕭遲何曾怕過何如,你的選擇。」
玉兒尚有一刻猶豫,但蕭遲竟轉著劍柄真要刺出去,而廖進全無掙扎,玉兒心頭揪起一刻,再也受不住的喊出來:「我願意,我願意配合。」
蕭遲分明就是逼她,若她復生還是五五之數,若她執意如此,只怕蕭遲真會殺了廖進。得到玉兒的同意廖進自是喜不自勝,卻不想蕭遲頭一片,又冷冷的盯上了他,「你也記著若你死了,她也無法獨活。」
這次不等廖進反映玉兒先一口給她的應承了下來,廖進一咬牙,臉上更多了幾分堅韌。
見事情定下南歌和夏老大夫也是送了一口氣,接下來的步驟雖然疲累艱難些,卻是充滿了希望。廖進體內的殘毒一度欲發,卻生生給夏老大夫壓住,加上有信念支撐著,不願叫玉兒同他一起的赴黃泉。這一股子拼出命去的精神,竟是叫廖進生生熬過最艱難的那一刻,雖脫立的躺倒在地,但看著他身邊的玉兒,竟是什麼也顧不得的將玉兒欖進懷中,費盡全力的抱住。
「玉兒……」
「玉兒……」廖進是哭是笑,涕淚齊下,誰也顧不得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他終於……再度擁她如懷了……
南歌心上酸楚莫名,和蕭遲一處給兩人弄回榻上,誰也沒再去打攪他們。
「周伯伯說廖叔體內壓制的毒是個麻煩,叫廖叔回村子裡好近邊幫著治。」夏老大夫點頭,也滿是贊成之色:「如此也好,他們也是個命苦的……」
南歌看著緊掩的門,握住蕭遲的手略緊了一刻:「不過以後會好的不是?」
夏老大夫朗聲一笑道:「不錯,以後會好的。」跟著轉頭又看著兩人牽著的手,撚鬚笑道:「你們當快成親了。到時候我也去湊湊熱鬧……」「那感情好,爺爺奶奶肯定高興壞了。」
說到此,夏老大夫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泛黃的眼睛不懷好意的看向蕭遲:「你可通知過丫頭長老了?」
南歌也有幾分苦惱:「我也想去通知來著,可是不知道千嵐之境怎麼去……」
夏老大夫目光閃了閃,又幾分幸災樂禍的看向蕭遲道:「放心吧,你是靈族唯一的閨女,你的婚禮他們如何能錯過?說不得到時候還有驚喜的呢。」只這驚喜可是對人來說的~
蕭遲淡淡的瞟了夏老大夫一眼,伸手攬住南歌肩膀:「先回去。」
南歌想著蕭遲是撂下一攤子事兒隨她來的,便點點頭,隨蕭遲回去,只托付夏老大夫多照看廖進和玉兒。
「現在有心思試嫁衣了?」才進屋子,蕭遲就盯上衣櫃邊擱了好幾天的嫁衣。南歌臉一紅,躲進屏風後頭換衣裳去了:「今天累了一天,別給新衣裳弄髒了,休息好了明日再試不是更好,而且你著急什麼?你自己的喜服不也沒試麼?」
說起喜服蕭遲的臉色不免有一刻青黑。他原只喜黑一色的衣衫,被南歌壓著才稍改了一些。這喜服倒好,不僅滿身一色的紅,居然還帽子上扣了一朵大紅花,這叫蕭遲如何接受?
看著蕭遲青青紫紫的臉色,南歌自然知道他想起了什麼。心下正更起了心思,抱著帽子到蕭遲跟前比劃比劃道:「這喜服什麼的試起來麻煩,要不你先試試帽子?」
南歌擺明了看好戲,一雙貓眼兒亮晶晶的,巴巴淨等著蕭遲的笑話,誰知人蕭遲紋風不動,還低頭由南歌給帽子扣在他腦袋上南歌一瞧,頓時就樂了,蕭遲那臉不用說也是凍死了人的,配上那帽子和那大花,可真是怎麼看怎麼不搭。可以想像一下移只雄鷹身上插幾根孔雀尾巴那模樣,就和蕭遲戴帽子的感覺差不多。不過,不得不說蕭遲的皮相是極好的。這大紅花也只是不搭卻無損某人的妖孽……
南歌鬱悶的捏捏他臉頰的:「沒事兒長的這麼好看做什麼,竟比我還好看些,我會很自卑的好不好……」蕭遲順手抓住她的小手,冷眼瞧她:「玩夠了?」
南歌憋著嘴幫蕭遲給帽子換下來,卻不想被蕭遲攔住了:「既試了我的,你也看看吧……」
「哈?」
「你為我戴帽,我為你穿衣……」
不等南歌回應,蕭遲便一把給南歌抱住,回了屏風後頭。近幾日她為廖進勞神,蕭遲也沒忍心折騰她,這會兒理當給之前那些都補回來不是?
這南歌可憐的被餓了許久的野狼剝了吃吃了剝,論壇裡卻又有了了不得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