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距離
在《安眠》中,蘇州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城市,是東漢的商業中心,幾乎可以說是和首都齊名了,而整個蘇州城都是仿照先古時候建造的,一磚一瓦盡是蘇州的味道,就如一位婷婷立在江南煙雨中的娉婷女子,就連一角屋簷、一方青磚都透出一股子它獨有的嬌媚柔婉來。
自晨陽一升,蘇州城門邊便有一行人直直的站在那裡,比城門口的門衛還要敬業一些,只是來往的行人都不敢朝他們的方向多瞟上一眼,不說他們的神情有多不好惹,他們衣服上的蒼鷹圖騰就能叫一行人避著走了。
蒼鷹,那可是岳家的標誌。
從昨天收到蕭遲要回來的消息,月磐心中就激動得不行,倒不是他有多想念蕭遲那張冰塊臉,而是雖然有了建城令,但是關於建城的事情卻遲遲沒有進展,岳家的一干人難免有些心浮氣躁,他身上的壓力也呈倍數增長,現在頂樑柱要回來了,他身上的擔子不就跟著會輕上許多嗎?
這不,天一亮,月磐就再也耐不住,帶上一幫人來城門口等著,越早見著蕭遲,他也能早點鬆上一口氣。
日頭漸漸升高,雖說是春天的太陽,但這樣生生曬上這麼久也不是好受的,守在城門口的那幾個現在臉上都曬得起了不少的紅暈,臉上也亮汪汪的起了一層油汗,卻竟不見一個人抱怨,也不見一個人挪動半步。
終於,在月磐第三次看天空中的太陽來判斷時間的時候,一道熟悉的偉岸身影走進了他們的視線,月磐雙眼一亮,便不受控制的向前疾走幾步,只是轉瞬想起蕭遲最討厭下屬毛躁輕浮,又忙穩了穩身形,踱著雖有些急促但還算沉穩的步子,朝蕭遲的方向走去。南歌就跟在蕭遲身邊他們自然瞧得見,但平日裡圍繞在蕭遲身邊晃蕩的女人太多了,他們也只當南歌是那種攀龍附鳳的牛皮糖,便自動忽略了南歌的存在。
因不想太招人眼球,南歌便找個人少的地方下了雲朵,好在那兩個小人兒剛哄睡下,尋了個兜籃將兩人安置在兜率的背上。
兩人步行朝蘇州城走去,蕭遲不吭聲,一路上南歌也就顧著和千炙秦西兩人聊天了。他們兩人現在都有要事在身,不方便過來接她,只說進城後會有兩家的人去接她,要她在蘇州住上兩天,先別亂跑,等他們有空了再帶她出去走走。南歌雖在心中暗笑兩人瞎操心,但他們的關切還是叫南歌心中暖洋洋的,連小臉上的笑容都甜上三分。
方結束通話,南歌便瞧見一大群黑衣人烏壓壓的朝著她這個方向走過來,看他們衣服上統一的蒼鷹標誌,也猜得出來他們大概是哪個幫派和家族的人物,南歌白嫩嫩的小手握得緊了些,看一眼同樣一身黑衣的蕭遲,那些人的來意就不言而喻了。
「家主。」月磐已走到蕭遲身邊,彎腰從蕭遲行禮道。一行十來個人就這樣將蕭遲圍了起來,這一個圍著一個的,直將一邊的南歌擠到了一行人的最外面。
月磐略有些不屑的掃了南歌一眼,馬上收回神來,肅容對蕭遲道:「家主,建城的事情進展得不是很順利……好像不僅僅是要建城令……」
「哦?」蕭遲神色不變,連語調都平板得很,但就在他邊上的月磐還是覺得心頭一涼,額頭上的冷汗噌噌直冒,那汗水可比曬一個早上的太陽還要多些,他在心中暗嘆倒霉,也不知道這大爺是怎麼了,心情一下子那麼糟,轉念想起還在一邊的南歌,便自以為瞭解了是什麼情況,心裡更是將南歌恨上了三分。
妳說妳纏上誰不好,偏偏就纏上了這麼個活閻王,現在還害得他連著一起受罪!他幾不可見的朝著邊上的人使個眼色,又戰戰兢兢的回答道:「我們已經派人去尋找線索了,但是進展還是很緩慢,還是等家主您來主持大局。」
他那點小心思蕭遲怎麼不知道?只是一想到南歌比尋常甜美三分的笑容……蕭遲的眼波微閃,也不曾看上南歌一眼,一邊問著月磐具體的情況一邊往城裡走。
南歌站在那行人的外圍,靜靜的看著蕭遲,心頭複雜難言,雖然她迷糊,但傻子也能瞧得出他們是在故意排擠她,那不時飄過一眼的不屑與輕視,也叫南歌清楚他們想的是什麼事情。到底她和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面,人家是什麼心思南歌左右不了,真正叫南歌心緒紊亂的還是蕭遲,自那幫人來後,蕭遲連看上她一眼都不曾,她可一點也不相信蕭遲沒有察覺到他們那些小動作,基本上他們現在的行為都是蕭遲默許的。
南歌抬頭,被中午的陽光晃得雙眼微瞇,看著蕭遲站在那行人中指揮若定,從容自得,不由得自嘲一笑。他和她是什麼關係?她又有什麼資本叫堂堂一個超級大家族的家主為她出頭,為她解釋?何況需要解釋什麼?解釋她南歌不是故意糾纏著蕭遲嗎?解釋她不可以那般輕易叫人折辱?她還真是想太多,從頭到尾他們都只是一場交易,她要的是龍息草的花,代價是將蕭遲的傷治好,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南歌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似是想將壓在心口的那一塊連同空氣呼出體外。現在的蕭遲,叫南歌清晰的體味到了兩個字的含義——距離。
對的,就是距離。若說以前的蕭遲是一隻沉睡的獵豹的話,那麼現在的他便是一隻備戰的雄獅,看他下屬那畏懼又敬仰的神情,看他舉手投足間的上位者氣勢,從來沒有一刻叫南歌那麼清晰的體會他們之間的差距,哪怕她從紀執口中聽見他真實身分的時候也不曾。現在她終於清晰認識到這個人,他是一個超級大家族的家主,是站在這個世界上金字塔頂尖的人物,而不是那個幫她磨桃花胭脂的冷峻男人,也不是那個明明說自己不挑食,但許多菜卻丁點不碰的彆扭大男孩兒,更不是那個對孩子有些無措但又倔強的要學習怎麼照撫孩子的阿爹……
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那個時間、那樣的地方,便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過是個小市民而已,往大點說也就是個低等貴族的妹妹,他們之間的距離又豈止是雲泥,不用她再刻意和他保持距離,也許自今天以後,兩個人便再也不會有交集了吧……
蕭遲雖然留心他與下屬的談話,但南歌臉上的神情他可是一絲也沒有落下,瞧那表情,不用深思他也知道那個小糯米糰子現在想些什麼,略一頓足,見她還沒有跟上來,手一握,腳下的步子便更快上了一些,「家主,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呢?」月磐小心的瞄一眼蕭遲,戰戰兢兢的問道。
只是他什麼時候開口不好,偏揀著某人正惱火某隻糯米糰子的時候,這不,人家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寒聲道:「怎麼做?你自己沒長腦子嗎?」
月磐被蕭遲這一句話凍得全身哆嗦,也不敢再接話,只得唯唯諾諾的跟在蕭遲身邊,心中一直回想著自己方才是哪裡說錯了才惹惱了這麼個活閻王……
南歌見蕭遲他們已經準備進城了,也不好就這麼乾站著,牽上兜率跟在蕭遲身後不遠的位置往前走,心中難免為某人的忽略一陣窒悶,只是想到方才所想的,便又將心頭的不快壓下,兀自看著蕭遲出神。
蘇州不愧是東漢第二大城市,城內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好不熱鬧,遊戲的設計人員還別出心裁的設定了好多NPC小販,有叫賣冰糖葫蘆的,有賣包子饅頭、餛飩餃子的,且在街道兩邊還有些玩家擺的地攤,一時叫賣聲、嬉笑聲、討價還價聲盡數收入耳中,吵吵嚷嚷的叫南歌只覺得腦子陣陣犯暈。
遊戲中人物的身高是按現實中比照來的,南歌在現實中算是矮人一族,現在到了遊戲裡也高不到哪裡去,一扔進人群便似投進大海的水珠一般,一路上磕磕碰碰是難免的,有些人還算不錯,會不好意思的向南歌道歉,但有些霸道的人乾脆朝著南歌吼上幾句。
這原也不是什麼大事,無奈南歌今天看著蕭遲那樣,心裡頭堵上了一塊,且現在她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又是第一次接觸這樣的環境,人生地不熟的難免有些惶恐,這一路上又是被人撞著了、吼上了,也只得咬了咬嘴唇,告訴自己現在她是新進這裡,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心下委屈是一定的,但也不敢就這麼負氣走了,還是緊緊盯著蕭遲,疾步跟上去,千炙和秦西安排的人,她現在還沒有聯繫到,現在她認識的也只有蕭遲了。
南歌走得匆忙,又一直盯著蕭遲看,這一不留神又狠狠的撞在了一個人身上,這下子撞得可不輕,只覺得被撞得肩膀傳來一陣銳痛,估計是該淤青了。
南歌還在那撫著肩膀找蕭遲的影子呢,耳邊便聽見一聲嬌呼,「好痛哦……唔……」就那誇張的呼叫也估計該撞得不輕了。
「對不起。」南歌下意識的向對方道歉,誰知這一看,呵,還真印證了那句話,陰魂不散!那個正坐在地上撫著肩膀、蹙著柳眉的人,不是夜甜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