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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劫》第29章
☆、第28章 029

 回去之後,他久久無法忘懷那一滴晶瑩的淚珠,就連她轉眸瞥向自己的畫面也變得異常緩慢。

 沈肅感到無奈,隱約明白了自遇潔娘後許多奇怪的、莫名的期待是什麼。

 他早已陷入她織就的網。

 根本無法將她當成一個孩子對待,她是女人,躲在小女孩軀殼裡任性的女人。

 其實十三歲也不算小,本朝十四就可成親。當然,沒有特殊原因又心疼女兒的人家也會留到十五。

 也許可以向劉祭酒提出明年娶她回家,若是劉祭酒擔心潔娘身子,他可以保證待她及笄再碰她,絕不讓她小小年紀承受生育之苦。

 但潔娘並不這樣想。

 她嘲笑他,讓他胸口某個地方疼。

 她也沒有貞/操觀,絲毫不介意與他發生過的親密的行為。就像被一隻貓一隻狗蹭過,事後拂一拂灰塵便可。

 一雙微眯的杏眸形成一道斜飛的弧度,煙視之間有嫵媚流轉,令他浮起一層冷汗,大約猜測出在她身上可能發生過什麼,但不敢問也不敢去想。

 其實早就應該猜出來的啊,還有什麼事能讓一個女人對男人又恨又怕。

 她這樣懼怕韓敬已,連夢中都哭喊他的名字。喊聲摒除哀戚和痛苦等諸多雜質,還有一絲曖昧的餘味,只有被男人那樣對待之時女人才會叫出的餘味……他沒碰過女人,但並非全無見識。

 沈肅無法想像到底有多少傷害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刺痛過她,所以她才如此任性而古怪。

 倘他不要她,又有誰受得了這樣的她。

 有了這樣一個理由,沈肅便覺得自己師出有名,理直氣壯許多。

 ******

 中秋之後,一天比一天見涼。譚記刺繡送來小姚氏訂做的十二套衣裙,潔娘和冉娘一人六套,穿出去不知得要多麼鮮豔美麗。

 但是浣衣房送來漿洗之後的衣服,其中四套竟被人換成了普通成衣坊的。

 小姚氏大怒,問是怎麼回事。

 佟氏身邊的左媽媽笑嘻嘻來請安,「這是老夫人的意思。家裡的姑娘都大了,到說親的時候,自當一樣體面才行,就算分了房還連著筋,總不好讓人笑話小長房有譚記刺繡的衣服穿,二房的姑娘各個都寒磣吧。所以老夫人掏自個兒體己銀子為冉娘和潔娘做了兩套上好的衣裙。這樣再分兩套譚記刺繡的給小二房,豈不皆大歡喜。」

 什麼皆大歡喜,是你們歡喜吧!

 平生從未見過如此無恥之人。小姚氏腦子嗡嗡作響,含著一口氣去楓泰堂見佟氏。孰料佟氏三言兩語就說的她無力反駁,也不是無力反駁,而是她發現對方擺明就是我就不要臉啊。

 「我這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咱們府上早早分了家已經讓人笑話,倘若再不同氣連枝豈不更讓人說道。」佟氏眼角濡濕,居然哭了。

 佟氏一哭,勳國公若知曉估計不亞於挖心肝肉。

 可她的說辭未免也太不講理,好像小姚氏一旦反對就是令外人笑話的罪魁禍首似的。小姚氏又怒又傷心,自己在家裡沒有說話的權利,不就是因為有個商賈哥哥,再加上大老爺對她不鹹不淡的麼!

 既然瞧不起她有個商賈哥哥,為何還要占她便宜?虧她平日裡對她那麼恭順,將她放在長輩的位置。「母親,這事董氏知道嗎?」

 佟氏忙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這事跟她沒關係,是我自作主張。老大媳婦,我手裡還有點體己銀子,你若覺得虧了,我再添上。」

 說的好聽,若真心想彌補就讓人將銀子送到鴻瀾上房,何必多此一問,難不成她還能說「好啊,把錢給我」。

 小姚氏嘴裡發苦,悶聲道,「怎能讓母親破費。」

 所以這銀子就讓董氏給吧。孰料佟氏假裝沒聽懂。小姚氏氣個仰倒,佟氏歎口氣,趁機道,「原是我太心疼孩子們。我這就讓那兩個丫頭將衣服還回來。」

 從前她怎麼沒看出佟氏這麼毒。自作主張拿了她孩子的衣服,再讓二房的孩子哭著將衣服還回來,從此以後還讓不讓她做人了。小姚氏恨得嘴唇直哆嗦。

 見火候差不多,佟氏便收起綿裡藏針的手段,轉而一張溫柔臉,綿軟嗓音,很難讓人對她產生敵意。小聲小意的開解小姚氏,我這也是為你好呀。你看你跟家裡的妯娌,總是冷冷淡淡,出門應酬遇見都覺得尷尬,一家人怎能這樣過日子?左不過幾套新衣裙,董氏見孩子穿的漂亮,心裡肯定記下這份情,以後大家有說有笑的在一起,多好啊。

 所以我這都是為你好。

 佟氏這個人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得罪人之後總有辦法再將人哄好,尤其是哄小姚氏這種缺心眼。

 小姚氏這輩子就吃虧在臉皮薄和懦弱上,但也並非不懂人心險惡。拿佟氏的銀子,恐怕還沒捂熱,勳國公就會讓她怎麼拿來的再怎麼送回去。如今佟氏給個臺階,不下也得下,她真是夠倒楣的,別人家婆婆不好,至少還是親婆婆,她這個呢,殺人不見血。

 吞下心底的不甘,小姚氏回到上房便病倒。佟氏做了虧心事也沒鬧騰,所以勳國公並不知她被小姚氏惹的掉眼淚這事。但小姚氏若不識好歹,那就別怪她說開。

 第二天佟氏又派了左媽媽請小姚氏過去說話,溫聲細語,妙語連珠就化解了三分怒火,末了還讓筠娘和絮娘出來給小姚氏磕頭。

 都是無辜的孩子,為了幾件衣服這樣記恨值得麼?小姚氏歎了口氣,便將此事壓在心底,並未讓丈夫和孩子們知曉。

 劉玉筠和劉玉絮穿上了夢寐以求的衣服,不禁相視一笑。

 ******

 潔娘的個子又長高一些,主要是她瘦了一大圈,方才這般明顯。

 瘦了之後的她令小姚氏心驚肉跳,直覺還不如胖點好。

 再要七個月才滿十四啊,這……也長得太快了吧!

 腰更細,肩更薄這些都是好現象,但那青澀的胸口怎麼又比之前鼓了幾分,坐在葡萄架下的側影當真山巒曲折,玲瓏有致。

 男人見了不免想剝開看看裡面的風景。

 家裡的從兄遇見她已經略有避諱,劉涉川也不再讓她隨意接觸成年男子。

 劉玉潔心知肚明,表兄看她的眼神有古怪,不像曾經單純的喜歡,而是多了一種她曾在韓敬已眼中看過的東西,為什麼人長大之後都要這麼複雜?

 重陽節那日,陽光晴和,蔚藍色的天際不時飄過幾朵暖雲,那時她還未曾意識到這是九安即將出現的徵兆。

 許多日夜後,她才會心一笑:噯,九安,你來那天我在天上看見幾朵暖雲,是不是因為你叫傅雲暖啊?

 他是林嬤嬤的內侄,林嬤嬤是大姚氏最得力的人,如今伺候潔娘,劉涉川對林嬤嬤又十分看重,自然信任她介紹的人,但還是得見一見才放心。

 剛剛十二歲的小男孩,身高與潔娘差不多,一身細葛布短衣長褲,腰身紮的結實,走路四平八穩,看得出有功夫底子。

 劉涉川溫和的打量立在身前的九安。

 「你擅長這個?」他指孩子手裡的齊眉棍。

 「是。」簡單而乾脆。

 「還會什麼?」

 「馴馬養馬。」

 「識字嗎?」

 「識字。」

 「誰教的?」

 「師父。」

 好了,劉涉川覺得他知道這個孩子的性格了。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蕩秋水橫波清,教養方面沒問題,又識文斷武……他笑了笑,私下裡對林嬤嬤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人不合適。」

 林嬤嬤一驚。

 不簽賣身契已經很危險,還長成這樣,知道的是小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請回家的童養婿。

 兩個孩子天天在一起,萬一日久生情可就麻煩了,他想找個人品好身手好但長得醜的。

 ******

 新做的衣裙還缺一條精美的絡子,劉玉潔想起阿娘留下的那條,阿娘的遺物一直由林嬤嬤管著,綠染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找,便差人去請林嬤嬤,不久回來告知林嬤嬤在老爺那裡。

 為什麼?

 她老家一個侄子過來探親……後面的話小丫頭還沒說完,就見劉玉潔提起裙角奔走。

 小姐,你要幹啥?

 九安立在火紅的楓樹下,黑頭發,白皮膚,紅葉子,顏色綺美無比,幾個小丫鬟好奇的圍著他,他也不惱,有人端來茶果點心給他吃,他說謝謝。

 小丫鬟見他長得這般好看,笑道,「你應該說謝謝姐姐。」

 他說,「謝謝姐姐。」俊秀的靈氣襲人,大約年紀小,有一點兒雌雄莫辯。

 小丫鬟們掩著帕子偷笑。

 「九安!」一聲宛若鶯啼的嬌嫩呼喚,尾音似乎有個軟綿綿的小勾子。

 九安詫異抬眸,人還坐在石凳上,小丫鬟們立刻福身喊小姐。

 他看見一個美的近乎嬌濃鮮豔的女孩子朝他跑來。

 但他不認識她。

 「二小姐?」他避開她的手。

 對啊,我是二小姐。劉玉潔的眼眶微紅,竭力壓下撲過去抱住他的衝動。自從活過來,心口某處一直空著,仿佛被人挖去了,直到看見他,才真正的填滿。

 哦。九安愣愣道,袖子又被她抓在手裡。姑姑沒告訴他,這家的小姐如此熱情啊。

 對不起,九安!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九安睜大眼睛,「……」

 為人父母的心思林嬤嬤怎能不理解,九安的相貌確實有點不合適,但她也找不到更可靠的人了,至少這孩子人品絕無二話。劉涉川的意思已經表達清楚,主僕二人便一前一後走出書房。

 潔娘笑顏如花,拉著小男孩衣袖不停說話,頗有一見如故的親昵。

 小男孩站的筆直,略微僵硬,偶爾眨巴下眼睛,大概還沒想好如何應對這般熱情。

 這就是小時候的九安啊,居然同她一般高。

 九安不是她的下人,也沒有拿過她一分好處,更不是她的親人,卻為她送命,還是她親手殺的,劉玉潔恨不能給他跪下。

 對了,他不是有戶籍嗎,讓阿爹找關係送他進國子監!

 這個……或許有點難度,但沒關係,還有劉氏族學啊,先讓他進劉氏族學,再求硯從兄幫忙指點課業,九安的記憶力那麼好,將來考個秀才,舉人,進士一定沒問題……願他此生平安順遂。

 劉玉潔腦子裡翻滾著各種打算。

 「潔娘,回來!」劉涉川沉聲呵斥。

 劉玉潔一怔,大概意識到了什麼,慌忙鬆開九安,那表情就好像孩子盼到期期艾艾許久的玩具,卻忽然被大人警告,不准碰,不准看。

 ******

 宮裡重陽節的活動提前多日便開始,女子插花登高,男子多數參加秋季狩獵,圍場豢養的珍奇異獸正是肥美之時。

 今年入圍場的年輕人居多,本朝崇文重武,開明盛世,元德帝有意要看看這匹世家子裡有無可塑之才,便允各位皇子大力舉薦邀請。

 韓敬已陪他坐在錦棚喝茶,遠處有旌旗舞動,衣甲鮮明的世家子弟催馬你追我趕,煙塵滾滾,呼哨聲,大喊聲漸行漸遠。

 沈肅姍姍來遲,他剛被調去五城兵馬司,交割完畢方才趕到。其實在戶部做的不錯,不過聖心難測,忽然之間又將他調回兵部。

 「十七,沈肅怎麼樣?」元德帝很少這麼直接的問問題。

 「皇兄的眼光自然獨特。」韓敬已笑。

 「這個孩子心地純良,頭腦靈活,可惜時運不濟啊……」元德帝自言自語道。

 呵呵,心地純良?韓敬已但笑不語。

 沈肅上前跪拜,元德帝與他簡單敘了幾句話,便吩咐他與韓敬已下去狩獵,馬上就要入冬,為長輩打幾張狐狸皮做昭君套也是好的。

 因上回狩獵的事故,韓敬已身邊配了不少禁林衛,狩獵之前,巡山戒嚴,足足盤查一個月,當真是連只蒼蠅也飛不進來。

 原以為聖上會大動干戈,然而事情也就這麼不了了之。

 殊不知這樣才是最可怕的。

 熟悉元德帝的人都知曉,不動則已,一動翻天,那背後的宵小之人大概也摸透這一點,至今未敢再有大動作。

 六皇子吃了啞巴虧,見到韓敬已,小臉露出惶然之色,甕聲甕氣喊了句「十七叔」便溜之大吉。

 哪有打獵還跟著一串護衛?韓敬已示意禁林衛散開,上回只是個意外。老三要對付的人是老六和老五,恰好拿他當靶子,靶子不宜重複使用。

 他瞥眸打量沈肅一眼,轉首扣馬疾行,兩人很快遇到幾位皇子,又四散開來。沈肅並不想出風頭,隨便打了只梅花鹿和一隻紅毛狐狸,回去之時忽然發現一隻五彩斑斕的長尾錦雞,羽毛鮮豔動人,女孩子見了肯定會喜歡。

 他這麼想,腦子裡也同時浮起一張嬌顏。

 她喜歡一樣東西會是怎樣的表情?

 或者……她有喜歡過什麼嗎?

 翻身躍下馬,沈肅捨不得用箭傷那美麗的小東西,擼了把袖子,正要疾奔撲去,卻有一支箭猝然擦著他臉頰飛射而過,活潑的長尾錦雞眨眼被射穿,甚至被強勁的力道帶起深深釘進樹幹三寸。

 有殷紅色的液體沿著黑色樹幹粗糲的溝壑流淌。

 沈肅輕撫面頰,火辣辣的痛,箭頭擦破油皮,留下一道半寸長的紅痕。

 耳畔蹄聲踢踏,韓敬已勒馬,日光從婆娑樹葉漏下,吻在他眉梢眼角。

 「沈大人,本王許久不練,沒傷到你吧?」他關切詢問,下馬撫鞭而來。

 自賞花會後,他便知韓敬已對自己有所不滿,但沒想到會用這種方式警告。

 沈肅淡然一笑,「這點小傷不足掛齒,只是殿下若還手生,紮進沈某胸口,便是回天無力。」

 韓敬已笑了笑,堅硬的馬鞭指了指胸口,「紮進胸口麼,那得要看有多深,如果是這個部位,」他指著肝臟,「會很疼,倘若流出的血是紅色的或許還有救,可若是黑的,那才真是回天無力。」

 沈肅唇線緊抿。

 「世人都說惡人是黑心肝,其實大家都一樣,戳破心肝流出的血,顏色也一樣。」韓敬已從容握住箭尾,用力一拔,將死透氣的錦雞取了下來,「羽毛真漂亮,沈大人不會是想捉來送女孩子吧?現在死了,是本王的錯。」

 他拍拍沈肅肩膀,略表歉意。

 跨上馬背離開之前,又側頭視沈肅而笑,「哦,忘了告訴你,她不喜歡羽毛做的東西。」

 樹葉隨風婆娑而響,那一瞬間的挑釁,只有男人才會懂。

 沈肅嘴角微挑。

 ******

 「阿爹,我喜歡那個小孩,為什麼不能留在身邊做小廝?」劉玉潔不懂。

 劉涉川望著她沒有一絲雜質的漂亮眼睛,「不准就是不准。」

 「阿爹,你也太不講理了。」

 「此事沒有商量餘地。不過他是林嬤嬤的人,我們可以當做客人款待。」當客人款待已經是了不起的大面子,也是劉涉川最大的讓步。

 「只因姑母的一句話,他從永州不遠萬里而來,這樣一個既孝順又正直的人,卻被你幾句話打發!阿爹,你真冷血。」

 「我不冷血,便是對你未來不負責。」

 「你若真想對我負責,就不該……」

 「不該怎樣?不該把你嫁給沈肅?就你這副脾氣,他想不想要你還另當別論。」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這樣討厭的脾氣,和阿娘一模一樣。他不想要我,我也不稀罕他,只有你啊,非要把我們湊成一對!」劉玉潔哭著跑走。

 女孩子養起來真是麻煩!劉涉川只當她嬌嗔,不予理睬。

 能不能留下,九安一點也不在乎,可是這家的小姐不放他走。

 劉玉潔勸林嬤嬤,九安雖然還小,但再過兩年就不小,總不能一直在永州當和尚吧,不如留在長安,以九安的聰慧還有勳國公府的名號,將來總會有一番作為。

 林嬤嬤剛開始還有些猶豫,後又想通了什麼,才勉強點頭。

 這幾年,她也攢下不少體己,打算去楊樹街買套小宅子安頓九安。

 劉玉潔搖了搖頭,將心裡早就考慮過幾十遍的想法說出,「為何不讓九安從軍?」

 本朝崇文重武,身手好的男兒走到哪裡都不會混得太差。她直覺九安更適合武將這條路,當然,若喜歡讀書習字也沒什麼,武將和讀書習字並不衝突。

 林嬤嬤犯難,從軍啊,那也得有關係,如今長安的兵馬司人滿為患,沒有真本事和人脈,哪有那麼容易混進去,混進去也不一定能出頭。

 劉玉潔眼珠緩緩一轉,我有辦法!辦法施行之前,先得問問九安的意見。

 即使一心為他好,她也不能擅自做主旁人的人生。劉玉潔當著林嬤嬤的面將這番打算說給九安聽,問他願不願意。

 九安想了想,可以啊。

 劉玉潔心中大喜,如此一來九安就可以留在長安。此生,她可以將綠衣和綠染風風光光的嫁出去,當然,也一定會為九安說個好媳婦兒。

 勳國公府的寶康街與平泰長公主府的明德街相互毗鄰,由北向南最後匯成一條明春街。

 聖上既然下旨讓這群年輕人狩獵孝敬家裡長輩,自然要放承易郡王回公主府盡孝。

 韓敬已沒想到會遇上劉玉潔。

 她應該是從家裡偷跑出來,沒帶婢女,穿著男孩的服飾,胸/前鼓鼓一小團,一看就是個姑娘。

 大周盛行女子穿男裝,劉玉潔的打扮並不奇怪。

 她興致勃勃對一臉無辜的九安道,「我帶你去吃鳧茈糕,真正的長安的鳧茈糕。」

 這是前世就答應他但從未實現的小承諾。

 九安為難,「鳧茈糕是什麼,我也沒說想吃啊。」

 他尚且年幼,男女概念模糊,就覺得劉玉潔長得好看,但並不覺得好玩,幾乎要被她的熱情弄瘋了。

 「郡王駕到!」

 有司使長長的吟唱一聲,只見兩列重甲護衛並郡王儀仗而來,明春街一帶屬於達官貴人的聚集地,周圍除了高檔酒樓銀樓絕不會出現小攤小販,所以寬敞的街道並無閒雜人等,但儀仗威風不減。

 「在長安有很多貴人,他們一出場就像這樣,不過很少會有這麼大的架勢,這個是郡王的儀仗。」劉玉潔拉著九安回避,並向他講解許多長安的注意事項。

 儀仗忽然停下,朱輪馬車的湘妃竹簾被人挑開一角,露出韓敬已的臉。

 他嗤笑一聲,對劉玉潔勾勾手指。

 劉玉潔並沒有動。

 韓敬已放下竹簾,不一會又挑開,朝她扔來一個東西。

 羽毛被發幹的血跡黏連,呈烏紅色,腦袋上直挺挺插/著一支箭的長尾錦雞。

 換成一般的女孩估計要尖叫著暈倒。

 劉玉潔默然側首視他。

 「對不起!」他說。

 劉玉潔:「……」

 「有人想送你這只雞,」韓敬已指著地上的屍體,「被我一不小心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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