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3
一個月後劉義方的病神奇的恢復,佟氏將其歸功為鐘御醫的妙手回春。
小姚氏精挑細選了許多補身子的食材不斷送去方伯府,直到後來被劉玉潔告誡才就此罷手。母親疼愛女兒天經地義,但若總這樣不免讓方伯府覺得好似虧待了劉玉冉,他們又不是供養不起一個孕婦。
方曉恒是悔不當初,再不敢與劉玉冉說一句重話。曾聽人說過孕婦火氣大,所以一向柔和的冉娘才在那日雷厲風行吧?其實他很喜歡她強硬起來的樣子,那日生氣只不過是惱羞成怒,原以為她誤會自己與花溪然後吃醋,他再趁機道歉冰釋前嫌,不成想醋沒吃成倒被他氣暈了,險些累及腹中孩兒。
待確認劉玉冉身體無恙,睡飽吃好之後,方曉恒努力讓一貫冷峻的的自己換上溫和笑意,整了整衣袍邁入屋內。
白荷正在軟聲細語的與劉玉冉說話。
梅妝則服侍劉玉冉喝水。
抬舉聽話懂事的就能狠狠打壓不安分的。這是潔娘那日在勳國公府教她的方法,劉玉冉暗自冷笑,花溪竟敢用軟釘子碰主母,那她便抬舉白荷甚至紅荷綠荷什麼的,想跟主母鬥,先排隊鬥倒這些數也數不完的女人吧!
「如此,阿姐便可高枕無憂,坐山觀虎鬥。」潔娘笑嘻嘻對她說。劉玉冉回過神,很給面子的應了努力討好的白荷。
「在說什麼笑話,讓我也聽聽。」方曉恒腆著臉湊過來。
劉玉冉抬眸,對他的一腔怒火早就因腹中孩子化為烏有,心情一好便也懶得再與他計較,說話的語氣又回到了從前,甚至眉宇間還流露出掩蓋不住的喜色,「自然是白荷姑娘口舌伶俐,想來也讀過不少書,竟知道這麼多典故。」
白荷俏臉微紅,她自小陪在二爺身邊,做了不少□□添香之事,自然懂一些學問。方曉恒尷尬的笑了笑,示意白荷下去,白荷乖巧的應諾。
他走過去坐在冉娘床邊,見被面上鋪了好多小衣裳,可愛的令他心頭一暖。
「冉娘想要個女孩還是男孩?」他問。
「男孩。」
男孩與女孩本來沒分別,可在這世間……為了站住腳,女人就像那生蛋的母雞,必須生到婆家滿意為止,如此倒不如一舉得男免去後患。況且她還有個私心,捨不得女兒受自己受過的苦。
「男孩消耗多,那你可要多吃些,莫再控制食量。」方曉恒柔聲道。當他發現瘦弱的冉娘經常控制飲食時大為驚訝,又想到如今盛行的楚宮腰……不吃少點確實難以維持,可是吃這麼少,他看著都為她難過,便隨口胡謅太瘦的女人不容易生孩子,她竟當真,漸漸增加食量,總算養出了一點肉,湊巧的是他與她的孩子也突然降臨。
多吃點果然容易懷孕。劉玉冉莞爾一笑,這一笑竟讓望著她的方曉恒呆住,心中一漾,含情脈脈握住她的手,殊不妨那手一縮,自他掌心離去。
「婆婆說我有孕在身,以後不能再伺候夫君。」劉玉冉將手縮在袖中,柔聲道,「還請夫君體諒。」
也就是從這一天起劉玉冉將與他分房而睡,剛開始他感到難過,但又怕年輕氣盛的自己不小心弄傷她,只能答應。反正最多兩個月又能搬回來,聽說坐穩胎像的婦人跟夫君行那床笫之事都沒問題,何況只是躺在一起睡覺。
兩個月之後劉玉冉還在孕吐夜裡又睡不好,梅妝與蘭香寸步不離守候,大家都勸方曉恒別搬回來,既影響孕婦休息又影響自己,他只好按下思念,聽從吩咐,同時驚覺有件事還沒說清楚。
那天他氣喘吁吁跑回她的小院裡,示意婢女不用通報,滿心忐忑的來到東里間,剛要掀簾腳步不禁頓住。
「奶奶,花溪現在老實多了,見到奴婢居然叫姐姐,從前那可是妥妥的主子架勢啊!」梅妝小聲嬉笑,但方曉恒乃習武之人,聽的很清楚。
「你個促狹鬼。」劉玉冉嬌嗔,「那是個糊塗的,她以為自己是誰,仗著二爺三分寵愛便與我叫板,二爺又不止她一個女人。」
「奶奶說的是。想伺候二爺那也要奶奶賞臉,對奶奶不敬便也沒了伺候二爺的福分。」
兩個女人在屋裡嘀嘀咕咕一陣,好不得意,方曉恒立在屋外卻覺得有點寒冷,他一直都知道冉娘不喜歡他,但從未像這一刻這般清醒,不過他不怨她。她也只是任由別人擺佈的小女子罷了,為了主母的位置,為了孩子,為了以後能活得好一些,她走的路與他的母親、姨母、姐姐都沒什麼分別,可是他為何這般的難過?
翌日,方曉恒將伺候過自己的兩個女人悄無聲息的打發,一張賣身契加二百兩白銀,願意走的有馬車相送,不願走的可以去方家的田莊養老。
聽得這個消息時劉玉冉暗暗詫異,但很快又因一些瑣事將之拋諸腦後。如今她的全部精力都用來呵護腹中孩兒,哪還有心思管方曉恒要什麼女人不要什麼女人。小姚氏也一再的告誡她大度,孕期之中千萬不要將夫君放在心上,更不要為了爭寵強行與夫君同房,後果得不償失。而且男人的心理不同于女人,這天下只聽說有女人空守閨房一輩子,哪有男人一個月不沾葷腥?
男人啊,她想到阿爹,那麼那麼的疼愛大姚氏與潔娘,但依然不妨礙每個月去阿娘屋子裡睡一晚或者去兩個通房屋裡睡幾晚。女人對他們而言就像各種不同的珍饈美味,最愛吃魚翅,可天天吃也很膩,隔三岔五便搭配點其他小食人生才更愜意。
劉玉冉歎了口氣,阿娘是阿爹的搭配小食,作為主食的大姚氏其實也不比小食幸運多少。
大周十八年夏六月初五,永州城外的六個縣受暴雨侵害,熟透的麥子還沒等曬乾便爛透了,饑荒一片,大量難民湧入永州城,城內治安狀況嚴重混亂,為此永州知府下令關城門,拒絕接收難民。
永州以南近幾年出過幾場匪患,有些賊寇逐日漸成氣候,難民無處可去便落草為寇,如此一來,聲勢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壯大,終於引起朝廷重視。
元德帝授沈肅為剿匪總指揮使南下平亂,剿匪就是要打仗,打仗哪有不流血,接到消息的劉玉潔心慌意亂,卻被沈肅笑話了半天。
身為沈家的嫡子他的哥哥在關外面對魁梧強健茹毛飲血的蠻夷都能遊刃有餘,他若連一群烏合之眾也收拾不了豈不令人貽笑大方。
「那些人也許是烏合之眾,但你從未打過仗這是不爭的事實。」劉玉潔哪裡能安心。
「聖上執意削減勢力,便扶持年輕子弟,況且岳父還在永州,我去了豈不更令你放心?」
劉玉潔含淚點點頭。
時年八月初六,匪患被清繳,沈肅低調的班師回朝。
九月,潼關鬧匪患,劫走安西的軍糧,元德帝盛怒,誓要將這匹到處流竄的烏合之眾撕個粉碎。
只甜蜜了短短兩個月的夫妻倆自七月分別至臘月見面的次數加起來不到三。劉玉潔感到說不出的惶恐,前世她從未聽說過沈肅有剿匪的經歷,也將這疑惑告訴過沈肅,他只淡淡一笑,「今生並非前世,豈能事事都一樣,你切勿過於依賴這種‘預知’。」
心裡卻不敢告訴她,因為這一世最大的變動是韓敬已啊。
沈肅並不認為這只是簡單的爭風吃醋,畢竟匪患有限,憑藉這個分開他與潔娘起不到長久的效果,恐怕那個人想要的是他的命。
安喜殿中的韓敬已放下書冊,笑道,「他這般有才能,自當為聖上效力,打完南邊打西面,用不了兩年或許還能帶兵出征討伐蠻夷。」
觀言含笑稱是。
命不好死在征討途中也是常有的事,運氣好過個十年八年回到家中,說不定劉玉潔都生了三個姓韓的孩子。
不過,既要他出征,便沒打算給他活命的機會。
蠻夷……七牌令……控鶴樓,韓敬已在心裡喃喃自語,這一世我們換個玩法。
劉玉潔!
他在孤冷的漫漫長夜思念,她怎能與沈肅恩愛纏綿呢?
他已然分不清對她究竟是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
自從韓敬已從芍餘帶回一名美貌女子,一向注重養生的元德帝漸漸放縱起來。
據說此女能歌善舞,被承易郡王買下以供消遣之用,孰料竟入了元德帝的眼,此後日日歡歌,雖身份卑微只及采女,但流水般的賞賜就連一向得寵的柔妃也不敢有非議。
說白了,女人的體面還不都是靠男人,男人給你,你就尊貴無比,男人不給,什麼名頭都是虛的。這位姬采女一時風頭無量,搞得禦史想參她禍國妖姬,但元德帝不曾因為她遲上半天早朝,想罵她無視朝綱,媽蛋的她就是個采女,看見稍微有點等級的就磕頭,不曾恃寵而驕,平時閉門不出,想犯點錯都難。
她唯一的錯就是元德帝總是過去臨幸她以及贈送她大量珠寶,這也是任何一個男人討好女人的常見現象,忠心耿耿的禦史們不想抓著這一點讓元德帝不開心,因為元德帝是他們的主子,被揪急了可能會讓他們不開心。
於是大家很委婉的勸誡元德帝要雨露均分,於是元德帝均分了,去各位妃嬪那裡走個過場,過後依然找姬采女。
姬采女癡迷道教,酷愛煉丹,一身水潤的肌膚保養的讓人忍不住掐一把,剛開始元德帝還不以為意,經不住姬采女軟磨硬泡嘗了一次丹藥,果然神清氣爽,而一直試藥的內侍更是越來越壯實,連哮喘的頑疾也不知不覺痊癒,令人稱奇。
時年臘月,邊境雪災成患,凍死無數牛羊,餓急眼的蠻夷人不斷騷擾邊境,燒殺搶掠,最聳人聽聞的是居然將小孩和女人用火烤了吃,這在文明盛世的大周人聽來簡直三觀碎裂。
沈肅的二哥沈濂匆匆奉旨北上支援長兄沈恭平亂,而此時的沈肅正在西面與層出不窮的匪寇較量,一路勢如破竹,然這股力量仿佛早有預謀,一旦爆發便進退有序,攻守自如,打不過就逃,躲兩日又出來,被抓就投降,釋放之後立刻反撲。沈肅廢除不殺俘虜的恩令,逮一窩宰一窩,手段血腥殘酷卻及時有效的制止這種日漸失控的局面。
雪花旋舞一片安寧的長安城,劉同川出任潼關涼城鹽引司使,消息傳出不久,劉玉筠自願入東宮,被封為良娣,看得出太子很喜歡她,冊封當日大擺筵席,說是大擺其實也就是邀請良娣的親朋好友以及願意給良娣面子的世家女眷,正兒八經的誥命夫人斷然不會出席,否則還不讓人笑掉大牙。但勳國公府女眷肯定要前去,除了即將臨盆的劉玉冉例外。
席間小姚氏與劉玉潔謹遵劉涉川教誨,始終與太子一党的各家夫人小姐保持得體的距離,用實際行動表明劉家長房只做純臣。
宮殿琴音鼓樂不斷,窈窕的宮女端著美酒佳餚或是鮮果糕點不時出入,殿內溫暖如春。
宴會結束又有聽香樓的名角表演,小姚氏與妯娌坐在一起契闊,劉玉潔聽了一會子戲曲,甚為無聊,她一向不愛這個,只喜歡家裡紅梨堂的雜耍表演,無奈長輩們很喜歡,且大有越聊越熱絡的趨勢,她只好耐心陪坐在側。
直到劉玉絮走過來。作為同族姐妹,不管平時相處如何,此時過去陪新娘劉玉筠說兩句話都是為彼此長臉的事。
有人為三餐發愁,有人為生活奔波,而有的人錦衣玉食卻甘願委身做妾。雖說良娣只比太子妃低一等,但妾就是妾,連件正經的紅衣裳都不能穿,而劉玉筠最喜歡的恰恰是紅色。
對於劉玉筠的選擇,劉玉潔不明白,但一想到她的為人,瞬間對她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良娣在西竹殿,有引路內侍與宮女在前,她只需跟過去走個過場,也算全了姐妹之名。出了宴殿寒風撲面,穿過遊廊步入殿內才漸漸暖和起來。
一個披著玄色狐裘披風的修長身影如玉般筆直的佇立殿中央。
侍衛不像侍衛,太子不像太子,這裡怎會有外男?
劉玉絮瞠目,「那是何人……呃……」她抬起的手又垂下,悄無聲息歪向劉玉潔,卻被身邊的內侍架起,內侍與宮女垂眸拖著劉玉絮匆匆離開,任由劉玉潔上前追趕!
「放肆,你們竟敢……」劉玉潔呵斥的話卡在喉嚨。
韓敬已掀起狐裘風帽,露出一雙夜幕般的眼睛,「我敢做的事比你以為的要多。」
救命啊!
劉玉潔轉身就逃。
他立在原地冷笑,「劉涉川還在永州城,聽說被災民堵在府衙不敢出來,哦,沈肅在西面平亂,可能要顧不上南面了。」
仿佛被迎頭潑了一盆冰水,她的腳步果然一頓。
「如果賑災錢糧慢上兩天,災民不滿意會不會再砸一次永州城門?剿匪的將軍萬一照顧不周劉大人會不會有危險?」他低低地笑,任由劉玉潔轉身朝他撲過來,卻搶先握住她纖細的玉頸,一扯一拽,狠狠抵在朱紅色的廊柱上,「怎麼?你要跟我拼命,打的過我麼?」
她面色慘白,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那握住脖頸的火鉗般又硬又燙的手指旋即鬆開,韓敬已面容陰沉,但鉗制的力道已經改為緩緩撫/摸。大口大口的喘息,劉玉潔仰首平靜的瞪著韓敬已,眼角泛紅。
「都是……你幹的對不對?」她問,其實心底早就有了答案。
韓敬已唇角一勾,「有證據嗎?」
「當然有!找到它只是時間的問題!」
哦,那你慢慢找吧。
他俯身靠近,近到每說一句話都有火熱的氣息噴在她頸側,「你覺得沈肅和劉涉川,哪一個先死比較好?」
當然是你先死比較好!!
掙不開躲不掉,懷中人用力扭肩,韓敬已神色如常,只需稍稍用力就將她壓制在胸口,方才安靜下來。
她不是小女孩,知道這樣的掙扎並不能使自己解脫反倒會因身體的摩/擦令他產生快/感。她忍著鼓鼓的前襟被堅硬碾壓的痛楚強迫自己安靜,直到他稍稍放鬆。
「韓敬已,」劉玉潔任由他若有若無的輕啄耳珠,嗤笑,「既然你我能重生便證明蒼天之上有神佛,殺了那麼多人你就不害怕嗎?」
「你相信懲惡揚善?」韓敬已挑眉捏起她下頜,「所謂的懲惡不就是打擊壞人,其中的懲必然殘酷,那麼我替神佛懲罰一下沈肅和劉涉川有何不可?」
「那該由誰替神佛懲罰你?」劉玉潔無比認真的問。
自然是你啊。韓敬已笑,擁住她在空曠的殿內轉了一圈,倡狂道,「陪我睡一覺我就放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