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林小燭發現生意比第一天還好了一點，大概是有人買了之後，果然跟自己周圍的人說起過，所以來觀望的人也就多了許多，林小燭都不需要坐在外面主動找客人了。

　不過不知為何，蘇湘湘還是一直讓她去外面，林小燭很莫名，但還是照做了，那古怪的感覺雖然也時常有，但林小燭找了半天沒找到也就放棄了，認為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林小燭坐在門口，忽見一個一身白衣，頭上別著一支玉簪的女子飄然而過，林小燭愣了愣——對方是從南北斜街裡出來的，按理來說應該是……但打扮成這樣，氣質也十分清新脫俗，怎麼也不像是風塵女子。

　那女子身邊還跟著丫鬟打扮的，兩人在蘭膏明燭前停下，那小丫鬟道：“白梅姐姐，她們說的應該就是這裡了。”

　白梅？

　林小燭聽著名字便知道這女子果然還是青樓中人，只是不管是氣質還是名字，都很有些不同，聽說有一種女子，是賣藝不賣身的……

　“你是這兒的老闆娘？”那白梅看了一眼林小燭。

　林小燭回神，點頭：“是呀，請問您要什麼？往裡邊走吧。”

　白梅點了點頭，一邊往裡走，一邊道：“我要香粉。”

　林小燭陪著白梅進了店裡，見蘇湘湘在招呼別的客人，便自己拿了一個香粉，遞給白梅，道：“姑娘覺得這個怎麼樣？”

　白梅輕輕一嗅，而後厭惡地皺眉：“這麼濃烈。”

　白梅今天實際上心情很不好。

　蕭痕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來過翠香園了，準確地說，南北斜街都沒怎麼來過。

　雖然白梅心裡還恨蕭痕東之前對自己下藥，但經過上次的事情，也已經釋懷不少，現下想起之前蕭痕東對她的種種好，再看看如今待在自己身邊的那些歪瓜裂棗，不免心煩意願。

　可她也只能等。

　好在蕭痕東的兩個下人阿文阿武偶爾會去東十字大街買東西，白梅便讓自己的丫鬟薇兒去守著，看見了遍湊過去，主動問一問。

　當然，薇兒問的時候可不能說是白梅的主意，而是得以下人關心主子的口氣，假裝道：“誒，阿文，好久不見呀，說起來，蕭二少爺怎麼這麼久沒來翠香園了？”

　本以為對方會說蕭痕東在為上次白梅遲到的事情不高興，薇兒便可以順勢說白梅也是無心，這樣一來二去，蕭痕東免不得當天就去一趟翠香園。

　卻不料阿尉了口氣，說自家少爺每天在家中練武，而且還可能是為了一個叫林小燭的姑娘，強娶不成，而後被逼分開，現在卻日日夜夜難以忘懷對方，性情還大變，更別說去青樓了。

　白梅知道這件事後非常不快，但也只能忍著，蕭痕東是什麼人，她心裡有數，為一個女子神魂顛倒，那也是有期限的，可她眼下卻什麼都不能做，正好香粉用完，又聽人說新開了家店叫蘭膏明燭，頗有特色，她便帶著薇兒來看看。

　誰料也是這種庸俗貨色。

　林小燭有些尷尬，因為青樓女子總是要以突出的香味來吸引他人注意，太寡淡就會混在旁人之間，所以一般都偏好這一類的。

　不過看這姑娘的樣子……

　林小燭想到昨晚蘇湘湘調的一款“雪中春起”，拿出一個瓷瓶，道：“這個呢？”

　這款香是以白檀二兩、七錢、沉香三錢、腦子二分燒制而成的，再把粉末用蜂蜜和鵝梨汁調和均勻，最後放在寒水石末中用瓷瓶收好的。

　這香正如它的名字一樣，雪中春起，就像是一片幽幽寒意中，綻放的一抹□，淡淡的香味嫋繞，讓人心曠神怡，只是缺點是略淡了些。

　但白梅一嗅，便露出一個笑容，道：“就這個吧。”

　林小燭趕緊點頭，恰好蘇湘湘走過來，道：“小燭，那邊有客人喊你去問布匹的事情。”

　林小燭道：“好，你替這個姑娘結個帳，她要一瓶雪中春起。”

　“等等。”林小燭正要去另一個客人那裡，卻被白梅攔住了，她有些不解地看向白梅，卻聽得白梅緩緩道，“老闆娘，你叫小燭？冒昧地問一下……您全名是什麼？”

　“我？我叫林小燭呀，怎麼了？”

　林小燭不疑有他，疑惑道。

　白梅看著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沒什麼，你去吧。”

　等結了帳，兩人踏出店門，薇兒小聲道：“白梅姐姐，那個人就是那個林小燭？”

　“我不知道，不過應該是吧。”白梅勾了勾嘴角，有些不屑，“蕭痕東不就喜歡這種看起來像小白兔似的麼。呵。”

　不料說曹操，曹操就到，蕭痕東正好從一旁馬興街走了過來，臉上是白梅所陌生的面無表情，更奇怪的，本來只要一出門，必然前呼後擁的蕭痕東，居然孤身一人。

　眼看著蕭痕東筆直朝自己走來，白梅心不自覺地跳的有些快，然而卻見蕭痕東面無表情地……與她擦肩而過，從頭至尾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白梅：“…………”

　薇兒也十分震驚，但見白梅的表情，還是鼓起勇氣，道：“蕭公子。”

　蕭痕東根本沒理她，繼續往前走，薇兒聲音大了幾分：“蕭公子！蕭二公子！”

　蕭痕東像是這才反應過來是在喊他一般，有些困惑地回頭，看著兩人。

　“蕭公子。”白梅這才開口，對著蕭痕東微微一笑，“蕭公子竟然對我視而不見，想來還在生白梅的氣麼？”

　蕭痕東一愣，白梅？

　這名字怎麼有些耳熟……

　蕭痕東沉思片刻，忽然想起翠香園裡老鴇說的那些話，白梅……不就是那個被蕭痕東下藥的女子麼？

　“……”

　蕭痕東有些莫名地看著白梅，為什麼這白梅見了他非但不避開，還主動喊他，還問他是不是生氣了？

　白梅見蕭痕東不語，也有些忐忑，道：“蕭公子？”

　蕭痕東趕緊搖了搖頭：“啊……之前對姑娘下藥的事情萬分抱歉，之後絕不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姑娘不必擔心。”

　說罷就覺得有些愧疚，匆匆轉身離開，只剩下白梅目瞪口呆站在遠處。

　他這是……

　鐵了心跟自己撇清關係？！

　薇兒小心道：“白梅姐姐……”

　白梅深吸一口氣，看著蕭痕東的背影，道：“走。”

　而後抬腳，卻是跟著蕭痕東。

　而如白梅所料，蕭痕東的確是去往蘭膏明燭的。

　過幾日是鄭沁的生辰，蕭辰息知道蕭痕東失憶，還特意跟他說了一下，蕭痕東便像怎麼也該挑一份禮物聊表孝心，只是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又想到上回林小燭說自己要開店，賣的是女子所用的東西，倒是可以去看一看，順便還可以讓林小燭幫自己做參考。

　蕭痕東剛走到蘭膏明燭，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常年征戰讓他有種野獸般的直覺，雖然換了個身體這種直覺弱了一些，但他還是第一時間回頭，往蘭膏明燭斜對面的樓上看去，卻只看到一個一閃而過的身影。

　蕭痕東皺了皺眉頭，但沒有多想，往裡走去。

　第一次進這種店，蕭痕東難免有些不自在，還好林小燭第一時間看到了他，很好奇地跑過來：“蕭痕東？”

　蘇湘湘一聽這名字就愣住了，轉頭一看，一個十分俊朗，卻面無表情的的男子，身材高大挺拔，可手上和臉上居然還帶著傷痕……

　這就是蕭痕東？

　不等蘇湘湘細想，蕭痕東已經走到林小燭身邊，道：“林姑娘。”

　林小燭說：“你怎麼來了？”

　蕭痕東有些遲疑地打量了一圈店內的擺設，道：“我……是來買東西的……給我娘。”

　林小燭了然點頭：“哦……難怪啊，我說你怎麼會跑來……你想買什麼？”

　她邊說邊指了指店內的東西：“香粉啦布匹啦……哦不對，這個布匹不適合你娘……呃，蕭夫人信佛嗎？”

　蕭痕東想了想，點頭：“應該信。”

　他知道鄭沁會定期去禮佛，那時候他剛告訴他們他失憶了，鄭沁就急的往附近的青檀寺跑了好幾回。

　林小燭摸了摸下巴：“誒，我想到了，那就這個吧。”

　她拿出一串香珠。

　所謂香珠，是以香料磨成粉之後，製成的圓形香球，有的也可以用香木直接雕琢而成，再串成香珠，多為佛家禮佛時所用，可以掛在脖子上，也可以做成手鏈，只是因為林小燭賣的當然是沒開光過的，所以實際上這些天都沒有人買，畢竟信佛的乾脆麼就去寺廟買了……

　當初林小燭沒想到這一點，所以香珠一個都沒賣出去……

　現在就順便推薦給蕭痕東好了，反正是送給鄭沁的哼……

　林小燭選了串很大的可以戴在脖子上的，道：“來來來，這個送給蕭夫人，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蕭痕東不疑有他，接過之後看了一眼便點頭：“那就這個吧，謝謝。多少錢？”

　林小燭一笑：“友情價，一金！”

　旁邊的蘇湘湘：“……”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之前林小燭不是跟她說五銀而且還可以還價麼？

　怎麼一下就翻倍了……

　蕭痕東倒是沒有在意，付了錢，讓林小燭替他包了起來，道：“對了……林姑娘，我母親壽辰那天，邀了一些人踏春，去附近山腰的曲柳溪邊，你要不要去？”

　蘇湘湘往這邊看了一眼。

　一直假裝在挑東西的白梅也往這裡看了一眼。

　林小燭疑惑道：“我？我去幹嗎，給你母親添堵嗎？”

　“不……”蕭痕東有些尷尬，“你開店之前不是說，讓我帶我的狐朋狗友來這裡麼，我還是跟他們沒什麼接觸，不能幫你。但你可以來一同踏春，向我母親請的那些人宣傳一下你的店，我想也應當有用。”

　林小燭是有些驚訝，那時候她只是隨便開了句玩笑，想不到蕭痕東倒是記住了，還為自己不能幫忙而感到愧疚……

　林小燭本欲拒絕，但蕭痕東說的沒錯，如果蕭夫人身邊的那些財大氣粗的貴夫人們也能來這裡看一看……

　唔……

　林小燭道：“想不到你這麼好心，行，那你告訴我時間地點，到時候我會去的。”

　蕭痕東卻道：“不不，我來接你。”

　林小燭嘴角抽搐，盯著蕭痕東看了一會兒，小聲道：“喂，你到底是誰啊？是舒冬世還是蕭痕東？”

　蕭痕東聲音也壓低了一些，小聲道：“林姑娘，不瞞你說，我請你去還有一個目的……我娘一直讓我和常府千金一起去，但常姑娘似乎非常討厭我，我雖不知哪裡得罪了她，但也無心去討好她。這次踏春她也去，如果我帶著你，我母親想必就不會逼我去跟常姑娘說話，不然……”

　林小燭很有些驚訝地看著蕭痕東，小聲道：“看不出來你這頭熊還多了一點心思嘛，居然知道拿我當盾牌……”

　蕭痕東不解：“熊？？？”

　林小燭輕咳一聲，她當然不能告訴蕭痕東，現在的蕭痕東在自己心裡的形象，就是一隻呆滯的笨狗熊……

　她扯開話題，道：“那好吧，不過如果你娘要揍我，你可得攔著。”

　蕭痕東無奈道：“她……不會揍人的。”

　“罵我你也得攔著！”林小燭顯得非常興奮，一想到自己出現之後蕭夫人的臉色，頓時就擦拳磨掌，躍躍欲試！

　蕭痕東看著林小燭忽然變得很，滿心不解，但還是點點頭：“嗯，那我明天早上來這裡接你？”

　林小燭笑著點頭：“嗯嗯。”

　某狗熊還認為林小燭又幫了自己一次，滿心感謝地道了謝，拿著被殺了豬的香珠，滿意而歸。

　一旁的蘇湘湘：“……”

　而白梅也很快離開，薇兒看著白梅的臉色，不敢說話，白梅深吸了口氣，卻是主動開口：“薇兒，你去四處打聽打聽，蕭夫人丹春位置和時間……”

　薇兒訝異：“白梅姐姐，你要去？”

　“不一定……你先打聽打聽。”白梅沉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