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這兩人對話聲音比較輕，只有林小燭靠的近又在專心偷聽才聽到了，蕭痕東在一旁，似乎完全沒聽見，林小燭心驚膽戰，感覺自己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但還是故作鎮定，也乾脆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二皇子終於放過了蕭痕東和林小燭，轉而去和榜眼說話，蘇湘湘叫來了一個太監幫忙推輪椅，自己則偷偷跑到林小燭這邊來。

　見蘇湘湘來了，蕭痕東非常自覺地遠離，沒有打擾兩人的談話，林小燭著急道：“湘湘，你剛剛和二皇子說的……那是什麼意思……”

　蘇湘湘看著她，道：“小燭，我是來跟你說抱歉的。”

　林小燭一愣，道：“抱歉？”

　她怎麼不記得蘇湘湘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蘇湘湘道：“我沒能阻止二皇子和柳太醫……”

　“果然跟柳河安有關！”林小燭氣的頭頂幾乎要冒煙，“他為什麼要害痕東啊？！”

　蘇湘湘道：“一方面跟你有關，你應該也能猜到。另一方面……”

　“什麼？”林小燭看著蘇湘湘。

　蘇湘湘歎了口氣，道：“其實，這件事情頗為複雜。真正遞摺子給皇上的人，是大皇子。”

　林小燭道：“大皇子？！我還一直以為大皇子和二皇子關係不好呢……”

　蘇湘湘道：“何止是不好……”

　“那……”林小燭滿心不解。

　蘇湘湘道：“你也知道，皇上病重，必須要儘快選出太子，三皇子尚年幼，而二皇子身體太差，實際上，太子人選大家都默認是大皇子。但大皇子……怎麼說呢，在謀略政治上，的確不如二皇子，且皇上本就更偏愛二皇子一些……”

　林小燭點頭，表示自己有在聽，一面感歎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真的還挺複雜的……

　蘇湘湘道：“所以這次，皇上大概有點想要考他們的意思，問應不應該趁機去攻打撻撻族。大皇子說應該，要立威、報仇、乘勝追擊，無論如何都該出征，而二皇子，則說不該，因為哀兵必勝，撻撻族已經被舒冬世將軍逼至絕路，已無後路，再去追擊而不給他們修生養息的時間，他們一定會爆發，就算能贏，也一定死傷慘重。”

　林小燭越發糊塗了，道：“二皇子既然是認為不該攻打撻撻族的，那怎麼可能讓痕東去呢？”

　蘇湘湘看了一眼周圍，小聲道：“他是故意那麼說的，實際上，他換掉了大皇子的奏摺。”

　林小燭：“啊？”

　蘇湘湘：“大皇子上呈的奏摺裡，推薦的將領人選是頗有經驗的威遠將軍，雖然年紀略大了，但從這次的時間上來看，是個比蕭痕東適合千百倍的人選，可以說，大皇子大概根本沒考慮過蕭痕東……但二皇子偷偷把他奏摺換了，改成了蕭痕東。而皇上竟然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等公佈要蕭痕東帶兵打仗的時候，大皇子知道一定哪裡出了問題，但也沒辦法改變了。”

　林小燭道：“可二皇子是支持不要去攻打的……所以說，這次只要痕東戰敗，他就可以證明他是對的，從而得到皇上的好感，順便還可以除掉痕東？”

　“……你很聰明。”蘇湘湘神色複雜，“二皇子一直瞞著我，我也是在皇上公佈這件事之後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對不起。”

　林小燭搖頭：“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啊，你說什麼對不起。我還得謝謝你，我之前雖然覺得很有可能二皇子是故意的，但真沒想到這裡面有這麼複雜的事情，所以一直不確定。現在確定了……我得讓痕東小心一點。”

　“可是，他要出征，一定會有很多意外，這真的……”蘇湘湘皺眉，“他以前只是紈絝子弟，居然能一舉成為武狀元，本來就是二皇子從中作梗……又要他去打仗，他一定會很艱辛吧……”

　林小燭道：“呃，其實說老實話，我不擔心打仗的問題，我相信他會贏。”

　說這句話的時候，林小燭心裡頗為驕傲……

　頓了頓，林小燭接著道：“但是呢，我就怕軍內有人給他放冷箭……”

　蘇湘湘點了點頭：“的確很有可能，你告訴他，讓他小心。”

　“嗯。”林小燭點頭，“不過說回來，二皇子說自己沒多少時間了……是怎麼回事啊？”

　蘇湘湘愣了愣，露出一抹苦笑：“二皇子活不過這個秋天。”

　“啊？”林小燭愣住。

　蘇湘湘道：“太醫們都心知肚明但不敢說出來，而柳太醫醫術卓絕，也依然表示，無力回天。”

　雖然內心很討厭二皇子，但畢竟知道蘇湘湘和二皇子之間的關係，林小燭抿了抿嘴，安慰道：“你，你也不要太難過……”

　蘇湘湘笑了笑：“我有什麼好難過的？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

　她聲音放輕了許多，道：“讓他更快離開人世。”

　怎麼也沒想到蘇湘湘會這麼說，林小燭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蘇湘湘，蘇湘湘見了她的表情，忍不住一笑，而後道：“你這麼驚訝幹嘛？難道你覺得他不該死？”

　“可是，可是你們曾經在一起……”林小燭也小聲道。

　蘇湘湘道：“那也是曾經而已。當初，我還不知道他是二皇子，以為他太監。”

　林小燭：“…………”

　蘇湘湘笑了：“一個病重虛弱的太監……他那時候經常嘔吐，似乎很嫌棄自己周圍的異味，我為了安撫他，就給他偷偷拿要給皇上皇子用的香，給他用，一來二去，我知道他不是太監，雖然疑惑他的身份，但還是和他在一起了。然後我才知道，他就是二皇子……我很驚訝，但也並不怪他瞞著我，甚至還是欣喜的，畢竟一個二皇子，可遠遠好過一個太監。”

　雖然蘇湘湘口氣輕鬆，內容也說的很好笑，但林小燭還是抽搐嘴角，笑不出來……

　蘇湘湘繼續道：“可是……我也才知道他的另一面，他心狠手辣，當時另一個調香師只是和我稍微動了一點口角——事實上，我和那位調香師關係還不錯，口角也是半開玩笑的，可第二天，那個調香師就死了。我才知道，他一直派人監視我，還隨時準備‘幫我’。我很生氣，跟他吵了一架，他甚至還說了抱歉……可是，又一次，我不小心摔跤，一個侍衛扶我回了調香殿，第二天，那個侍衛也死了……”

　林小燭：“……”

　變態啊……

　蘇湘湘看著林小燭，道：“你也覺得很可怕對吧？我又和他吵，可他這次態度卻很堅決，非但沒有管我，之後還越來越過分。只要和我說過兩句話以上的男性，無論是侍衛還是太監，都得死，稍微和我有不愉快的調香師或者嬤嬤，也都得死……我本來有個玩的很好的太監朋友，叫小夷子，才十三歲，居然也被他弄死了……”

　林小燭完全無語：“……”

　蘇湘湘道：“那時候開始，我就意識到了，我跟他根本沒有辦法相處，他太決斷了，也太可怕了。我試著感染他，讓他不要這麼極端，但沒有用，他甚至差點要把我囚禁起來，我真的很害怕……我對他的愛已經被折磨的消失殆盡，只剩下恐懼和怨恨，所以我想到了逃走，然後柳太醫出現，之後，我就去了蘭膏明燭。”

　“原來是這樣……可他現在有沒有改啊？你逃走了他抓你回來也沒有對你做什麼啊，也沒對柳河安做什麼……”林小燭道。

　“柳河安？那是因為柳河安是他唯一信任的醫師，不過這件事之後，他對柳河安的信任也不剩多少了。至於我……”蘇湘湘撩起衣袖，左右手的手腕上，都是青紫的痕跡。

　林小燭瞪大了眼睛。

　蘇湘湘苦笑：“我每天回去之後就要被鎖起來，他怕我跑走。”

　“這，這個人太可怕了……”林小燭道。

　蘇湘湘看了二皇子那邊一眼，道：“也沒關係了，反正他也活不長了……每天端藥給他的人是我，燃香的人也是我，要兩者相沖，很容易的。”

　林小燭點了點頭，握住蘇湘湘的手，道：“湘湘，你真的很不容易……”

　一摸上蘇湘湘的手，她才驚覺蘇湘湘的手如此冰涼，林小燭疑惑道：“湘湘，你怎麼了？”

　蘇湘湘搖頭：“沒什麼，只是他疑神疑鬼，總是要我自己也喝一口藥，確定沒事他才會喝。我自然身體也因此受損……不要這樣看著我，放心，問題不大。”

　知道自己怎麼說蘇湘湘也不會改變主意，林小燭只能抿著嘴點頭，眼見著二皇子對蘇湘湘招手讓她過去，蘇湘湘也只好站起來，對林小燭道：“小燭，你很幸福，也很幸運，一定要珍惜。我恨二皇子，也討厭柳太醫，但我很感謝柳太醫讓我認識了你，你是一個很可愛的姑娘。”

　蘇湘湘的話讓林小燭心裡莫名有些不安，她道：“湘湘……”

　然而蘇湘湘已經轉身離開，去了二皇子那邊。

　林小燭歎了口氣，也走回到蕭痕東那邊，蕭痕東不會察言觀色，但卻本能地感覺到林小燭情緒低落，他偷偷握住林小燭的手，道：“怎麼了？”

　林小燭會搖頭：“沒什麼……有些事回去跟你說。”

　因為二皇子身體不適，瓊林宴也並沒有太久，沒一會兒大家便散了，林小燭和蕭痕東單獨坐在馬車上回府，林小燭終於逮著機會，告訴了蕭痕東，為什麼他會要去打仗。

　這件事的複雜程度顯然超過了蕭痕東可以快速理解的範疇，他頓了半天，才說：“哦……”

　林小燭：“……”

　林小燭哭笑不得，道：“哎，總之你一定要小心，不但要攻打敵人，更重要的是提防你軍隊裡的可疑之人，以免被放冷箭。”

　蕭痕東點頭：“嗯，我知道了。”

　林小燭憂愁不已，道：“你這麼蠢，我真不放心，要是我能跟你一起去就好了。”

　蕭痕東立刻搖頭：“不行。你小小一隻，太危險了。”

　林小燭：“小小一隻……我揍你哦！！！”

　蕭痕東露出個傻笑：“小燭，你不要太擔心了，我一定不會有事的。”

　林小燭摸了摸蕭痕東的臉：“嗯。”

　蕭痕東按住林小燭的手，低頭給了林小燭一個吻。

　***

　這件事，林小燭和蕭痕東很有默契地沒有告訴蕭父蕭母，以免讓兩位老人家更加擔心，但林小燭有讓蕭痕東暗示蕭明睿，小心二皇子，蕭明睿卻似乎已有準備，只點頭讓他自己專心籌備戰事。

　因時間很緊張，蕭痕東趁著準備糧草的幾天時間裡，每日去軍營裡和士兵們磨練，林小燭見蕭痕東每天都頗為滿意的回來，知道他問題不大，也安心不少。

　十天之後，蕭痕東正式帶領五萬精兵出發，征討撻撻族。

　林小燭混在人群裡，看著自家狗熊帶領軍隊浩浩蕩蕩離開了京城，心裡忽然非常感慨。

　我的狗熊披上盔甲，就變成了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