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白梅在蘭膏明燭試了三四天，其間一直拉著林小燭幫自己的忙，雖然有點累，但林小燭念著她就是新店主了，也一直盡心盡力的幫忙。

　白梅看在眼裡，又覺得林小燭這人其實的確不壞，運氣好大概也是她的造化。

　雖然對於林小燭要嫁給蕭痕東一事，白梅心裡還是有些羡慕妒忌，可也淡了不少，畢竟仔細想想，若不是林小燭要嫁給蕭痕東，自己也不可能接手這家店。

　等事情都上了軌道，白梅才給鄭沁報備了一番。

　聽白梅說自己接下了蘭膏明燭，鄭沁先是吃驚，再是欣慰，最後是疑惑——白梅看來積蓄還不少呀，能隨便接下一家店……

　鄭沁看著眼前的白梅，笑了笑，道：“你接了蘭膏明燭，這可的確是好事。只是開店什麼的，想必很累吧？”

　白梅搖了搖頭：“沒關係的，如今求生不易，就算累一點，又有何妨。”

　鄭沁道：“哎，其實你本不必擔心的……說起來，前兩日孫公子還來了呢，說是有東西要送你，見你不在，就走了……”

　她有些懊惱：“這兩日我也忙，竟忘記告訴你了。”

　聽到孫長興的名字白梅便很有些不愉快，但面上還是笑了笑：“沒事兒。”

　鄭沁道：“孫公子顯然挺喜歡你的。如果你進了孫家當孫少夫人，那也不必開店呀。看林小燭就知道了，到時候，還不是得把店給轉了。”

　白梅猶豫了一會兒，道：“我……我其實已經打算不和孫公子來往了。”

　鄭沁吃了一驚：“啊？為什麼？”

　白梅想了想，道：“還是……身份問題。呃，伯母，您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孫家人知道我曾經是翠芳園的女子，那……那他們會怎麼想呢？”

　鄭沁道：“好端端的，他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當初我連有翠芳園這個地方都不知道呢，要不是痕東……呃。”

　鄭沁頓了頓，道：“你不用擔心的。”

　白梅尷尬地笑了笑：“您也知道，蕭二少當初就會去這些地方，其實，蕭二少和一些朋友，也經常會去……如果將來嫁給孫公子，那我必然會見他的朋友，他的朋友中，想必也有一兩個，是見過我的。到時候他從別人嘴裡聽到那些，又會怎麼想我，怎麼想你們呢？”

　鄭沁也愣了，道：“這……”

　白梅柔和道：“我不願連累伯父伯母的名聲，也自知無法高攀，所以伯母，我真的不想和孫家公子再見面了……”

　實際上，白梅當然是更怕和孫長興見面，怕他奚落自己，惡意嘲諷自己，但她眼下說是為了蕭家名聲，卻更顯得善解人意了。

　鄭沁歎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哎，你和孫公子本可以在一起的，這真是……”

　“無妨的，我現在接了蘭膏明燭，也算能自己掙錢，養活自己和蔓兒。等生意再好一些，盈利多了可以付房子的租金，我就搬出去，至於成親什麼的，以後再說吧。”白梅柔柔道。

　鄭沁本是想白梅儘快出去住的，但聽她這麼說，反而更覺得白梅可憐，道：“搬出去的事情倒不急。”

　白梅笑了笑，沒有接話。

　她的確也是先說說……

　要搬出去，也得先把蕭辰息的錢給還清了，等把蕭辰息的錢給還清了，她搞不好就已經又和蕭辰息有了情愫，到時候……就更不用搬走咯。

　***

　自與蕭痕東一番交談之後，孫長興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無趣，但他之前已經在自己目前和鄭沁面前再三表露出自己對白梅很有興趣的樣子，現在忽然說不要和白梅見面了，未免有些古怪。

　他本也不是不可以直接說出白梅身份，但孫長興與蕭痕東不同，蕭痕東對自己胡來，強霸民女，去青樓風流……之類的事情根本不加掩飾，所以名聲才會那麼差。

　而他不同，雖然他也做著差不多的事情，但一般都比較小心。

　所以要他堂而皇之告訴母親，自己曾在去青樓的時候看到過白梅，也有些不妥。

　孫長興猶豫了幾番，還是覺得先和白梅繼續相處著，上回白梅忽然答應他要和他一起出去，還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

　老實說，孫長興還挺期待看看白梅被逼急了會做什麼。

　因此聽自己母親說，蕭府那邊的意思是白梅接了個什麼店鋪，所以專心忙著開店，而不想再和孫長興見面的時候，孫長興還愣了蠻久。

　孫夫人不高興道：“蕭家義女，開店做什麼？就算非要開店，難道真就那麼忙？說什麼忙到沒什麼時間見面，哼……”

　孫長興抽了抽嘴角，道：“呃，也許是我哪裡惹侯姑娘不開心了……”

　孫夫人道：“你們才見過一次，那時候她也沒說什麼呀。”

　孫長興道：“我……我再去找她好了。”

　孫夫人雖然十分不快，但眼下也只能如此，正好上回要送給白梅的簪子還沒送出去，孫長興便以此為藉口，直接去了蘭膏明燭。

　蘭膏明燭內，白梅果然在店內，見有人走入，習慣性地站了起來，看見孫長興之後，馬上就猛地愣住了。

　孫長興在店內掃了一圈，除了他認得的白梅的丫鬟薇兒，還有個陌生的女子，看起來年紀不大，低頭整理著櫃檯，想來也是幫忙的人。

　見白梅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孫長興笑了笑，道：“侯姑娘，好久不見呀。”

　白梅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無知無覺的的林小燭，抿了抿嘴，小聲道：“你來做什麼？我明明已經讓蕭伯母帶了話……”

　“的確，蕭夫人跟我娘說了，說你要忙著開店所以不便和我見面——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呀，這不，我就來了侯姑娘的店麼。”

　孫長興笑意盈盈，但卻讓白梅越發覺得可怕，她咬了咬唇，道：“我不想和你見面，開店不過是藉口，你何必裝不知道？”

　孫長興故作疑惑道：“侯姑娘為何不想見我？上回可是我說了什麼惹姑娘不快？”

　白梅怒瞪他：“你何必裝不懂？！”

　孫長興一臉無辜：“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說起來，我上回似乎是說了一些混帳話，但我之後當真不見跌了，若是哪裡讓林姑娘不快……只管說出來便是。”

　白梅看著他，忽然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而後也不避諱，拉著他就走了出去，直走到橋邊一個無人的柳樹下，孫長興看著白梅拉著自己衣袖的白嫩修長的手指正心猿意馬，白梅卻忽然甩開了他的衣袖，而後看著他，陰鷙而緩慢地開口：“孫公子，我並不知道你現在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不過，有些話我想還是挑明瞭說吧。”

　頓了頓，她道：“孫公子，當初有什麼得罪，我現在說一聲抱歉，但如果孫公子你執意糾纏，我也不會再忍氣吞聲！令堂是鴻臚寺卿，你自己也前途無量，而我只是個飄零孤女，四散無依，也不懼生死，如果你真要咄咄逼人，我也不怕和你來個玉石俱焚……”

　她盯著孫長興，仿佛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那日我答應與你七夕出去，就是想找機會和你說清楚。孫公子是聰明人，想必能明白我的意思！”

　孫長興聽白梅這麼說，還真是愣了半響，而後忽然大笑起來：“白梅姑娘，你可還有個妹妹吧？”

　白梅：“………………”

　白梅目瞪口呆：“你是不是人啊？！居然打我妹妹的主意？！”

　孫長興趕緊道：“不不，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不是還有個妹妹嗎？怎麼能和我同歸於盡，玉石俱焚呢，你要是真出事了，你妹妹怎麼辦？”

　白梅一愣，而後道：“蕭家應該會照顧她的……”

　見白梅還真是想好了“身後事”，孫長興覺得有些好笑，但莫名又覺得白梅有些可憐，於是他道：“你放心，我真沒有任何要逼你的意思，只是我母親對你非常滿意，我呢……雖然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但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介意。如果你願意，我覺得我們真的可以試一下。”

　白梅冷冷道：“謝謝，但我不願意。”

　孫長興一笑：“不用這麼快拒絕。馬上就是七夕，我想無論如何，七夕見上一面，逛逛夜晚集市還是可以的吧？侯姑娘，你完全可以仔細考慮一下——我對你知根知底，若我現在真的不介意，以後你被人揭穿身份，也不會有什麼尷尬。且我家雖然比不上蕭家，但也還算不錯。總之，我想，無論如何，你都不應該這麼快的拒絕我。”

　白梅本想說自己不相信他，但轉念一想，還是道：“……我再想想吧。”

　“嗯，七夕前兩日，我再來蘭膏明燭。”孫長興一笑，翩然而去。

　白梅看著他的背影，眼珠子轉了轉，而後也離開，回了蘭膏明燭。

　***

　一晃就快到了七夕，掰掰手指頭，林小燭已經有好多天沒和某狗熊見面了，這些天裡，八字也合了，彩禮也收了，只待過了七夕，便是兩人的好日子。

　林小燭十分不想承認，不過，她的確是有點想念某個狗熊呆呆的笑臉的。

　這段日子她偶爾沒事就會去蘭膏明燭幫幫忙，白梅現在把蘭膏明燭經營的頗為不錯，何況白梅打扮一般都比林小燭好看，又是曾經有名的頭牌，她一接店，很多附近青樓的女子都非常驚訝，跑來觀看，一方面嫉妒她又入蕭家又開店，一方面也很想買她推薦的東西。

　這一來二去，生意似乎比林小燭開店時期還要好，因此白梅也把薇兒叫來了，薇兒還算機靈，跟著也就學會了，薇兒性格開朗，待人和善，年紀也小，和林小燭竟然關係也算不錯。

　只是當初門就是她鎖的的，因此薇兒對林小燭，還是有那麼幾分愧疚的，明裡暗裡道歉了幾次，林小燭也都揮揮手說沒事。

　眼瞅著要到七夕了，白梅有些期待蕭辰息會請她一起去過七夕，但一回蕭府，見鄭沁心情不錯，細問之下才知道，蕭辰息竟然已經約了常如星。

　白梅氣的要死，恰好孫長興來詢問白梅七夕之事，白梅不加猶豫便答應了孫長興的請求，孫長興眉開眼笑，說七夕的下午來蘭膏明燭找她。

　七夕當天，林小燭去了蘭膏明燭幫忙，薇兒坐在林小燭身邊，道：“小燭姑娘，你今日不去和蕭二少出門嗎？”

　林小燭撇嘴：“玩什麼呀，我們又不能見面。”

　薇兒道：“噢……那我們出去玩吧？小姐好像要和孫公子出去，我不能跟著。”

　林小燭：“……”

　林小燭悶悶道：“嗯……可是我們兩個姑娘家去逛，有點奇怪吧……誒，你沒有什麼情郎之類的嗎？”

　薇兒紅了臉：“沒有，我，我沒想過這些事情。”

　“……嘿嘿，今日七夕，想必也有來找佳人的男子，到時候幫你物色物色。”林小燭笑著道。

　薇兒又紅了臉，但是倒也沒拒絕。

　等到了傍晚，孫長興便把白梅給接走了，白梅開始在蕭家留了個心眼，從鄭沁那裡問出了蕭辰息和常如星要去朱雀街逛，於是表示自己想去朱雀街，孫長興自然答應，帶著她奔赴朱雀街。

　而林小燭則和薇兒到了晚上才關店門離開，夜已深沉，星光閃爍，街市一如既往的熱鬧，因著是七夕，什麼花燈之類的攤販越發多，各種顏色、款式的花燈繽紛，林小燭和薇兒一人選了一支，提在手上，隨意地四處走動。

　然而走著走著，林小燭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為什麼一直有個戴面具的男子跟在她們後面？

　七夕之際，帶面具的人倒是不少，大家都圖個新奇，似乎是說，帶著面具還能認出彼此，那就是真的有緣之人。

　可這人……

　林小燭狐疑地回頭一看，那人又裝作若無其事的低頭挑選東西。

　林小燭勾了勾嘴角——那身材，那動作……

　臭狗熊，你以為你帶了面具我就認不出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