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林小燭雖然認出了蕭痕東，但又覺得見他躲躲藏藏的樣子頗有意思，於是故意沒有點破，只左逛右看，時不時回個頭，假裝打量人潮——每到這個時候，某狗熊就會僵硬無比地低頭去看那些小物件。

　林小燭心中暗笑，但又覺得這樣逗他頗為有意思，因此並未揭穿，而薇兒什麼都不知道，只專心看著花燈一類的東西。

　見薇兒那麼熱衷於看這些，林小燭反而有些驚訝，道：“薇兒，按理來說，你應該經常逛夜市吧，怎麼好像還是很開心一樣。”

　薇兒道：“呃，沒有呀，我只是丫鬟，除非白梅姐姐出來帶上我，我是絕不能隨意跑出來的。至於七夕……就更不可能了，七夕的時候，生意可多了，我也很忙的。”

　林小燭聽了，頗有些感慨，道：“你……也挺不容易的，不過現在好啦，蘭膏明燭清晨開業，傍晚歇業，晚上你的時間可就是自由的。”

　薇兒甜甜一笑，道：“嗯。多虧了白梅姐姐，若不是她一直照顧我，這次還把我一起贖了出來，我恐怕還得一直待在翠芳園裡。”

　林小燭見她這樣，又想到自己偷聽到的白梅和周媽媽的對話，但也只是笑了笑，道：“嗯。”

　薇兒一路看看停停很開心，而林小燭的心思卻全放在身後跟著自己的某狗熊身上，沒一會兒，薇兒也發現了林小燭的心不在焉，好奇道：“小燭姑娘，你好像……有心事呀？”

　林小燭：“呃？呃……沒有呀。”

　薇兒道：“我總覺得你一直在回頭……”

　薇兒也想回頭去看，林小燭怕露餡，趕緊扶住她的肩膀，道：“誒誒沒有啦，我只是很喜歡一些小玩意兒，又捨不得買，走開之後又忍不住一直回頭去看……”

　薇兒疑惑道：“呃，小燭姑娘，你應該不是很缺錢……想買就買啦……”

　林小燭：“…………嗯。”

　慌亂之下編出這樣的謊話，林小燭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但還是硬著頭皮拉著薇兒往前走，結果沒走兩步，一個小丫鬟打扮的人就神色匆匆地跑了過來，看見薇兒，連忙拉住她，道：“請問，您是薇兒姑娘嗎？”

　薇兒一愣，和林小燭對視一眼，而後對著那丫鬟點了點頭：“是的，請問你是……？”

　“我是孫府的丫鬟，侯姑娘與我家公子吵了起來，侯姑娘竟把我家少爺給推下了水……”那丫鬟十分不滿，微微帶著一絲緊張，“你去通知一下蕭家吧，這，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林小燭和薇兒大吃一驚：“把孫公子推下了水？！”

　“可不是嘛，就在馬興橋上，許多人都瞧見了的！”那丫鬟氣道。

　薇兒道：“我，我現在就回蕭家……”

　她看了一眼林小燭，林小燭趕緊點頭：“沒事沒事，你快去就是了。”

　薇兒咬著嘴唇轉身就跑，林小燭見那孫家丫鬟還氣呼呼的站在這兒，忍不住道：“你家公子有沒有大礙啊？”

　那小丫鬟本要離開，見林小燭這麼問，嘴巴一撇，道：“你說呢？！”

　林小燭道：“雖已立秋，但天氣還算微熱，孫公子身強體壯，想來沒有大礙吧？”

　那小丫鬟哼了一聲，就離開了，顯然林小燭說的不錯。

　孫長興問題不大，那事情就比較好解決，其他的就讓白梅自己和蕭家去想辦法吧……

　說到蕭家……

　林小燭回頭一看，某狗熊顯然什麼都沒聽到，離得遠遠的在看著她，見她轉頭，立刻低下頭去。

　林小燭啼笑皆非，索性加快腳步，大步往一旁的小巷子裡走去。

　小巷子裡人少，加上亂七八糟的小路極多，林小燭左拐右繞，腳步又快，蕭痕東不敢跟的太近，又對這裡極為不熟悉，沒一會兒竟然跟丟了。

　蕭痕東茫然：“……”

　林小燭一個人在巷子裡走了一會兒，回頭發現蕭痕東的身影已然不見，林小燭知道他跟丟了自己，忍不住一笑，轉了個彎，打算從另一條道插回去，然後繞到蕭痕東身後去拍他，好嚇他一跳。

　誰料林小燭沒走幾步，就撞上了一夥人——說是一夥兒，其實也不過是三個男子，但借著微弱的月光一看，這三人穿著打扮極為邋遢，神態流氣，顯然不是什麼好人。

　見三人橫在巷口轉角處說說笑笑的，林小燭心裡一緊，裝作若無其事地轉身想折回去，誰料那三人中有個眼睛尖的，瞥見了林小燭，當即出聲：“哎喲，怎麼有個迷路的小娘子啊？”

　林小燭只當沒聽見，加快了步履往前走，就差跑起來了，誰料那三人竟然不依不饒的，直接拔腿追了上來，直接擋在了林小燭跟前，似笑非笑地堵著她。

　一人堵住，另外兩人也很快趕過來，前後夾著林小燭。

　當前那人笑著道：“喲，長的還挺不錯。”

　後頭有個人嬉笑道：“大半夜的來這兒，恐怕是從南北斜街裡出來的。”

　其實這話純粹是放屁，林小燭穿的正正經經的，脖子都沒露出來，渾身也沒什麼首飾，怎麼可能是青樓女子，那人只是故意這麼說，先語言調戲了林小燭，再順勢能動手動腳。

　林小燭心裡清楚，暗地咬牙，但也不敢硬拼，只一面祈禱某狗熊快找到這裡，另一邊道：“我……我是來逛夜市的，與我家相公走散了，才迷路了。他應該也在找我。”

　林小燭故意說自己“相公”在找她，以此想嚇嚇那三人。

　誰料其中一人笑了笑，道：“走散啦？那估計是找不回來咯……嘖嘖，小娘子啊，你看這七夕佳節，你身邊相公又沒了，你一個人，應該挺寂寞的吧？”

　另一人也湊過來：“哈哈，正巧我們三個沒媳婦，現在也挺無聊的……”

　林小燭：我吐，你們三個可以互相排解寂寞和無聊好嗎？

　林小燭：“我只想找到我的相公，還請三位放行。”

　“嘖嘖，真不識抬舉……”那人撇了撇嘴，靠近了林小燭，林小燭瞪大了眼睛，心想難道真是報應？！

　自己戲耍狗熊，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林小燭索性大喊起來：“救命啊！！！救命！！！”

　這一喊，倒把要靠上來的三人嚇了一跳，其中一人目露凶光，怒斥道：“你叫什麼？！”

　說罷，直接伸手一推林小燭，林小燭想躲，卻沒能躲開，被狠狠一推，直接靠在了身後髒兮兮的牆上。

　林小燭肩膀和背後都很痛，但還是尖叫道：“救——命——啊！！！”

　那三人一同靠過來，道：“七夕大家都在外邊逛夜市，巷子裡根本沒人，你再喊也沒用。”

　打頭那人伸出手，摸上林小燭的臉：“哎喲……皮膚還真挺嫩的……”

　林小燭：噁心，可怕，想吐……

　此時忽然不遠處想起極大聲的腳步聲，步履匆忙，且來人也大聲喊著“小燭”，林小燭心中一喜，只感覺自己得救了。

　那三個混混卻皺起眉頭，其中一人直接揚手：“把她扛起來，帶回去！”

　林小燭：“……”

　林小燭四肢並用胡亂揮打，躲開那想把她扛起來的人，道：“我在這裡！！！救命！！！”

　她是拼盡全力，那人竟然也被抓到了幾下臉龐，沒能得逞，當即大怒，伸手就要扇林小燭巴掌，但林小燭救兵已至，當下就抓住那人的手臂，在三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將那人狠狠一摔，而後一腳踩在那人肚皮上！

　林小燭前一刻還緊閉雙眼胡亂廝打那混混，之後就感覺自己周圍傳來擊打聲，她睜開眼睛，只見一個帶著面具的男子右腳踩著一個混混，左手卡著一個混混的脖頸，右手一拳打在了剩下那個混混的鼻子上，而後左腳把被他卡著脖子的混混給踢飛——以一敵三，一氣呵成，那三個混混全部倒地不起，嘴裡哀嚎起來。

　不過蕭痕東並不戀戰，抓了林小燭的手就往外跑。

　林小燭被拉著往外狂奔，從只有依稀月光的小巷子裡跑到了燈火通明的大街上，被握著的手也微微發起燙來。

　林小燭聽見自己和腳步聲一樣急促的心跳。

　而後蕭痕東忽然放開了她的手，十分慌張且結巴地道：“啊，我，我……”

　說話的時候也不敢回頭看她。

　林小燭：“……”

　林小燭見他如此窘迫，趕緊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大概沒想到自己居然沒露餡，蕭痕東欣喜地道：“不用謝，不用謝！”

　林小燭：噗……

　林小燭忍著笑意，很認真地說：“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我，我……”蕭痕東道，“不必知道我的姓名，我只是……隨手……呃，我走了，再見。”

　見蕭痕東還真要逃跑，林小燭哭笑不得，趕緊伸手去拉他，而後柔聲道：“恩公別走啊，就算對您來說只是隨手之勞，但對我來說，卻是救命之恩呢！我必須要感謝您才行。”

　蕭痕東慌張：“感謝……不必了。真的不必。”

　林小燭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對您表示感謝……不過小女子身無長物，也沒什麼貴重東西可以報答恩公……恐怕只能，以身相許了。”

　蕭痕東：“……………………”

　蕭痕東一頓，整個人渾身僵硬，雖然帶著面具，但林小燭都能感覺到他的錯愕，林小燭真是拼盡了力氣，才能忍住笑意。

　蕭痕東僵硬道：“不……而且……你……你已有婚約了！怎麼可以對別的男子以身相許……”

　話說到最後，還帶了幾分委屈的意思。

　林小燭實在很想大笑，聽他這話，又覺得自己戲弄的有些過頭了，道：“哦？公子你怎麼知道我有婚約了？”

　蕭痕東：“…………我，我……”

　林小燭勾了勾嘴角，道：“看來公子認識我嘛？”

　蕭痕東：“我……”

　林小燭終於是裝不下去了，噗嗤一聲笑出來，道：“笨狗熊，真是笨死了。”

　蕭痕東呆了半響，道：“小燭……你，你知道是我？”

　林小燭道：“從東十字大街我就發現了！”

　蕭痕東繼續呆滯：“這……”

　林小燭道：“喂，我都說破了，你怎麼還不轉身？”

　蕭痕東嚴肅地說：“不行的，我們成婚之前不能再見面的！”

　林小燭撇嘴，道：“切，那你還跟著我？”

　蕭痕東據理力爭：“因為……我戴著面具，所以只是你看著我，不是我看著你……”

　“……”林小燭忽然有點佩服他了，好笑道，“那你為什麼要來看我啊？嗯？”

　蕭痕東頓了頓，道：“因為想看你啊，這都半個月了，哎。”

　林小燭沒料到他居然這麼堂而皇之說出這樣的理由，當即臉一紅，臉上的笑怎麼也消不去，而後她緩緩道：“那……我也想看你啊。”

　蕭痕東又是一頓，而後道：“很可惜，我先看到你了，所以你不能再看我，不然我們就見面了。”

　林小燭：“…………”

　真是個死腦筋…………

　林小燭硬是把他扯過來，道：“反正你帶了面具，不怕！”

　蕭痕東：“…………好吧。”

　對林小燭，他總是很沒辦法的，林小燭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林小燭看著蕭痕東那個模樣可笑的面具，試圖透過眼睛部分的兩個孔去看裡面的蕭痕東，但蕭痕東視線遊移，努力不和林小燭對上，林小燭哭笑不得，但也只能隨他。

　最後林小燭道：“陪我再逛逛夜市吧？”

　蕭痕東點頭：“嗯。”

　林小燭一笑，拉著蕭痕東的手，兩人並肩逛起了夜市，蕭痕東顯然是第一次逛這樣的夜市，一直對一些小東西表示驚訝，林小燭哭笑不得，道：“剛剛一路都是啊。”

　蕭痕東道：“我忙著看你，又要防止被你發現，根本沒有認真去看。”

　林小燭忍不住笑出來，心裡頭卻有些暖意，她道：“嗯，那我跟你說一下……你看，這個是香糖果子，本是端午才該賣的，現在生意人也不管這些了，只要是節日就拿出來賣……那個是種生……”

　蕭痕東連連點頭，時不時去買一些，吃的就兩人分了吃，玩的就自己把玩一會兒轉送給林小燭。

　林小燭手裡拿著一堆小玩意兒，雖然覺得有些浪費，但也不願開口說這樣掃興的話，只希望保持著這歡樂的氣氛。

　可惜兩人出來時已經很晚了，玩了一會兒之後，小販們也漸漸收攤，眼見著燈火漸散，蕭痕東顯然也極為不舍，牽著林小燭的手，一刻也沒有放開。

　但再晚就有些危險了，蕭痕東只能牽著林小燭回了她自己的住所，而後低著頭，訥訥道：“小燭，你……回去吧。我們……很快就能再見著的……”

　林小燭道：“知道啦！說的好像我很想見你一樣……”

　蕭痕東：嗯？那開始說也想見我的是誰……

　蕭痕東滿腹疑惑，但難得聰明地沒有開口問出來，而是道：“噢……是，是我想見你。”

　林小燭道：“笨蛋……”

　她上前一步，主動抱了抱蕭痕東，臉上微微有些紅，道：“好啦，你也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她本意是隨便抱一抱，誰料蕭痕東卻也回抱住她，抱的緊緊地，道：“嗯。”

　林小燭一笑，把頭埋在蕭痕東懷裡，也沒有催他，兩人靜靜地抱了一會兒，蕭痕東忽然道：“小燭……”

　林小燭道：“嗯？”

　蕭痕東道：“……我，我可以親親你嗎？”

　林小燭：“………………”

　林小燭哭笑不得：“什麼？！”

　蕭痕東趕緊道：“不行就算了……”

　林小燭道：“我們不能看到彼此的臉啊！親你個頭！”

　蕭痕東道：“那也可以親的……”

　林小燭道：“嗯？”

　蕭痕東一手依然抱著她，不讓她轉頭，一手卻似乎去解開了自己的面具，而後一個很輕的吻，落在在了林小燭的耳垂上。

　真的是很輕的吻，一閃即逝，若非蕭痕東的氣息撒過來，她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被親了。

　蕭痕東道：“這樣……就可以了……”

　林小燭漲紅了臉，只覺得耳垂只怕是熱的要滴血了，咬牙切齒道：“你倒是聰明，直接給我親身演示……”

　蕭痕東道：“啊？小燭，你，你生氣了嗎……”

　“……”林小燭當然也不是生氣，被這麼一問，更是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半響，才彆扭道，“也不是生氣啦！就是……好啦好啦，沒關係啦……”

　蕭痕東笑道：“嗯。”

　蕭痕東重新把面具給戴好，兩人依依不捨地拜別彼此，看林小燭安然入屋，點燃了蠟燭，蕭痕東才慢慢離開。

　而屋內林小燭摸著自己的耳垂，還當真是……燙的出奇，仿佛剛剛在夜市散去的燈火，此刻都一股腦集在她的耳垂上。